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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看着这一切,心情复杂,自己的师父之翼上位,本应替他高兴,可是一想到他对云夷族的仇恨,她就联想到那抹挺括身影,担忧起来。

那天以后也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没,荷钰没去感应,她也就无从得知。

这天之后,荷钰孤身一人闯荡蛮荒城杀王易主的事迹传至六界,骇人听闻,撼天动地,搅得天界众生惶惶失措、栗栗危惧,传说听来虽然风光威武,何玉却知道背后不易。

给神镜作法那天她消耗巨大,仅仅疗养几天就独闯蛮荒城,怎么可能吃得消?

蛮荒城那日,何玉能明显感觉到她强压不适,一次又一次运法,待回到寝宫,关上门后,她才敢卸下气力瘫坐在地,不料喉头一哽,吐出一口鲜血。

她默默擦除,第二天又和往常一样操持魔界事务,不断消耗自己,维持着神一般的传说。

她还帮着之翼建立蛮荒城新秩序,又和他商讨助阵魔界与天界一战的事宜。

歇息间隙,之翼欣慰道:

“你变了,变得和从前很不一样,不过命运弄人,又没有谁会不变呢?现如今你我终成了并肩之人,云夷族,仙族,天界,所有仇恨,就让我们一并讨回”

荷钰笑颔首。

何玉在心里叹息一声,心情无比杂乱,一边是自己的师父,另一边是云越和云夷族,未来可真是漆黑一片、茫茫一片。

局势剑拔弩张时,魔界来了特别的访客,侍卫来报称一对天界男女徘徊于秘谶峦门外,女子自称名为慕容潇潇,求见一面。

何玉被这话拉回注意力,怔了怔心神,她早就跟他们决裂了,还来这干什么呢……

荷钰转了转眸,合上奏折,微微一笑,命人将那两人迎了进来。

相对而立后,慕容潇潇和柳金义打量一眼,脸上都是诧异。

只见她身着一袭华丽的血色红衣,魔气森森,墨发披肩垂下,一半绾成随意一螺,以步摇珠钗缀着,额头裂纹印记发黑发红,配上烈焰红唇,妖艳奇异到极点,与记忆中的人儿相去甚远。

荷钰看着这两人观摩怪物一般,眼神压着嫌恶与恐惧,淡淡然不甚在意:

“二位,别来无恙,不知来此所为何事?魔界要务繁忙,恐怕没闲工夫与二位把酒言欢”

慕容潇潇蹙着眉头开了口:

“荷钰,天界与魔界大战在即,天界已经乱作一团,仙族终日无法安生,我们实在没办法,只好来这恳求你收手。

我知道,当年天界残害白羽族,行径实在卑鄙,你复仇也是理所应当,可如今十万年过去,后生未参与当年之事,他们都是无辜的,何苦要背负先人之罪呢?”

何玉阻止自己去看她哀求的眼神。

荷钰淡然自若:

“记着我也曾说过,当年白羽叛乱时稚子不知所以,何其无辜?如今想来,荒诞之极,那些仙族人若真念及此理,便不会屡次寻仇,如今形势逆转,一报还一报,他们该的”

她对上慕容潇潇,露出一丝质疑:

“潇潇,一路走来,其实你我十分相像,皆是快意恩仇、爱憎分明之人,彼此本该理解,可惜如今立场却不同了,试想若慕容府一夜之间惨遭灭门,背负叛乱污名多年,你能放下仇恨,什么也不做吗?”

“我……”

慕容潇潇颤了颤唇,流转眸色,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柳金义轻拍她手背安抚,转向荷钰,道:

“钰姑娘,当年我们一同游历四方,降妖除魔,志在解救水火之中的苍生,耗费多年,好不容易才彻底改变局面,你忍心看着昔日成果因仇恨被尽数毁掉,忍心看生灵涂炭吗?

如今事实大白,六界人尽皆知,罪魁祸首难辞其咎,我们大可心平气和坐下商量,一同寻求解决之法,我相信比起生死一战,此事还能有更好的两全之法”

何玉听这话语,心绪拧成一团,她也非常希望荷钰能有个好结局,可天界实力积累多年,一人之力再强,又怎么能全部挡过?生死一战,似乎很能达成好结局。

荷钰踱起步来:

“柳金义,陈年旧事距离现下不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而是十万年啊!你可知困在梦魇长达十万年是何种滋味?当年我被迫沉睡,便是这么过来的,你未能历我之痛,怎么也不能切身体会。

此仇此恨并无两全之法,若我不以最惨烈的方式为白羽出这口恶气,要如何慰藉他们亡灵?若我不以此方式让天界付出沉重代价,要如何让所有人记得白羽的屈辱?

我忘不了,十万年前史书记载寥寥几笔,白羽就被世人折辱至今,这次我绝不会让他们轻易盖过,誓要让所有人都记得这一笔,就算散去一身骨血、不入轮回,我也在所不惜!”

她背过身去,握紧拳头,不再言语。

两人对视一眼,轻叹一声,无奈离去了。

何玉怅然无措,只能暗道:

潇潇、柳金义,对不起……

第二日,又一位熟人到访。

荷钰徐徐迈入殿内,便见背身而立的那人身着一袭暗海兰色仙鹤八卦纹缂丝裰衣,灰褐色嵌珠头箍束起他的高马尾,从背影看仍是熟悉的少年气。

星翊……

何玉恍若回到了和他初见的那一日。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看到她如今模样,脸上虽惊讶,但很快转为淡柔。

他气色正常,额上显出一撇白色印记,看起来已经重归玄魏族,何玉稍稍少了些愧疚。

“星翊,好久不见……”

荷钰向他走近,微微一笑。

他点头,回了淡笑,神色却透出横亘于心的隔阂。

荷钰无奈轻笑:

“你此番前来也是劝我停手的吧?可我心意已决,你怕是白跑一趟了,不过能再看到你,我很知足”

她语气如春风般和煦,尽是关怀,态度和对待慕容潇潇柳金义不同,何玉能感觉到她好像也和自己一样,将他当成了弟弟。

他别开了那双温瞳:

“木石之心者不通人情世故,如何能开这劝说之口?我受心中戚戚所感,来见你一面,给往日情分做个了断罢了”

她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杀伐果决,是该如此,但你可知被人欺瞒、被人主宰、不知过往、不知来日的滋味吗?我体会过,真的很不好受,将心比心,其实你也是时候了解关于自己的所有真相了……”

听她这话,何玉愣了愣,他的确是有权利了解,但为啥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了解真相吗?

星翊面露困惑。

她缓缓而道:

“星翊,你难道不曾怀疑自己为何是木石之心吗?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你体内蕴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魔气,被团团仙气困锁其中,每当靠近魔物时才得以窥见一二。

秘谶峦有载,仙妖魔大战期间,某重臣襁褓之子下落不明,遍寻无踪,后知情者道是天界人趁乱劫走,那位重臣便孤身前往天界要人,最后战死于一众仙者之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想来你很有可能就是那魔婴……”

何玉感慨万千,之前霜佑一直暗中探查自己,也顺道调查小队几人,这才有了意外收获,现在看来,那瑰丽天宫背后隐藏的事情还真多。

星翊一刹惊讶,很快恢复如常:

“不可能,仙妖魔大战距离现下甚是久远,沧海桑田,而我年岁不过寥寥”

荷钰笑笑:

“怎么不可能?天界人既然能施法停滞我生长,让我长睡不醒,自然也可以在你身上运用,以仙法困魔体,蒙蔽神智,转为其用,这正是天界的贯常做法”

不可能……

他低下眸,想要理清思路反驳,心口却堵得慌,如同真的被一道枷锁束缚住了。

荷钰近前一步,轻抚过他脸庞:

“星翊,其实除开身世外,你对自己心思也是茫然不解的,你说来这见我是因心有戚戚,是因往日情分,可那戚戚、那情分里头藏的心思是什么?”

这…这话什么意思?何玉纳闷了。

她目光似乎洞悉一切,逼得他别开了眼。

她粲然一笑:

“你所迷茫的种种,让我来帮你看清吧”

说罢她按上他后脖颈,将他拉近,兀自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