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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陈淑怡的解释,海枫决意,不管怎样,她也要斗倒这个吃人的山西巡抚。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个官做。

火耗银子,是地方官的灰色收入,补贴微薄的俸禄,向来如此,倒也没什么。

康熙未必就不知道

在税收基础上,加个三成也就差不离。

可这位巡抚,收一两银子税,还要从老百姓手里再抠出一两银子做火耗。

岂有此理!

海枫气得甚至想笑。

这可真是天底下最暴利的买卖,比放印子钱还快。印子钱要本金,他连本金都不用,平民每天一睁眼,就欠他的火耗银子。

她能救得了一个阿香,可天下被贪官污吏勒索,家破人亡,比阿香惨的姑娘,何止千千万?

钱钰、靳辅这样的好官若是保不住,那天下官吏不都乌烟瘴气吗?

他们声色犬马的本钱,还不是普通老百姓的血汗?

海枫窝着一肚子火,进了惠妃的延禧宫。

“惠娘娘不必忙活,我说几句话就走。”

惠妃见她不是平时那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连忙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出去。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大哥哥不愿见我,那就不见吧。咱们好歹也曾在蒙古同舟共济,有些话,我不能不说。明珠阴险狡猾,深不可测。我奉劝大哥哥,别和他一处。汗阿玛迟早有一天会厌弃他,大哥哥也会跟着一起受牵连。这是老祖宗说的。大哥哥愿意听最好。”

说完,海枫也不顾惠妃极力挽留,直接回翊坤宫吃晚饭。

路上她就在考虑,具体该怎么做。

慈悲不度自绝人。

大阿哥要非跟明珠一伙儿,那她也没有办法。

即便她把孝庄搬出来,恐怕也敌不过内阁大学士的招徕。

鬼使神差地,她止住脚步。

“咱们改道,去太子哥哥的毓庆宫。舒泰去跟姨母回一声,不必等我回去吃饭。”

因为去年常来这里帮忙的缘故,毓庆宫的太监都对海枫很殷勤,立刻就通传了。

海枫只当太子气傲,不会轻易见她,没想到不仅进去了,还捞到一顿不错的晚饭吃。

“哥哥似乎想通不少。”

“没想通。不过,满宫里谁也不敢来看我,怕汗阿玛知道生气。也就你过来。”

看他别别扭扭的样子,海枫有点想笑,又拼命忍住。

“哥哥不知道吗?汗阿玛也恼了我,你若是怕,我就回去。”

“谁怕啊。来人,去给四妹妹加菜!”

毓庆宫里的厨子比乾清宫还好,海枫不客气地解决掉好大一盘孜然羊腿,饭后还喝极品的普洱消食。

“我额涅郭贵人的事情,哥哥都知道了吧?”

“嗯,安亲王福晋告诉我了。我反正闹不懂你。有亲生的额涅在身边,不比什么都强?我连额涅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只有几张画像而已。”

太子许是寂寞太久,好不容易捞到个活人,说着说着,还把赫舍里皇后的画像找出来,叫海枫一起看。

“怎么样?汗阿玛说,这些都画得不好,最多只有五成像。额涅其实,比这好看多了。”

海枫之前也看过赫舍里皇后的画像,但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看过。

她的模样,淹没在祭祖的香火里,深藏于华服首饰之间,远远的,只留下个富态的轮廓。

可这几张像,画的是常服,或抚琴,或看书,眉眼描得仔细。

海枫不敢说出口,但她真切觉得,母亲和德妃,都有点像赫舍里皇后。

不是五官相似,而是神态。

头一眼看,与世无争、怡然自乐,可若慢慢品味,就能看出忧愁和悲伤。

还有,一丝无能为力。

“皇后娘娘的漂亮,画师们很难领会吧。也只有汗阿玛,才能在近处看她的美貌。”

“你这话倒说的是。汗阿玛有一张他给额涅画的像,虽然没有画师精致,却栩栩如生。额涅笑得也更自在些。汗阿玛轻易不叫我看,总是自己收着。”

看完画,海枫又陪太子下棋。

她意外发现太子棋艺挺一般的,甚至很难赢她这么个初学者。

也不知道是陈淑怡段位太高,教给她的招数好,还是太子的师傅不够尽心。

“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我?”

太子棋兴正浓,无心反而吐真言。

“谁说我不喜欢你?皇女里头我最喜欢你,长得好看,人也机灵乖巧。我不喜欢的,是你那个额驸。”

“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多布?”

“哟,听听,叫得真亲热。连道正式的赐婚圣旨都没下呢。你的心都飞到漠北去了吧。”

看妹妹被臊得眼圈都红了,太子把棋子扔下,温声哄着。

“别哭啊,哥哥说错了。我这儿有上好的沉水香,都送你。”

海枫本来没有打算哭,听他这么一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特别难过。

前世,太子和四阿哥把她送到库伦,第二天拿着假元帕就回京城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多布军务在身,只能陪她三天,很快也走了。

漠北大雪纷飞,哪里都不好去,她待在帐篷里就跟坐牢一样,又冷,还不敢抱怨。

越想越委屈,她还真掉了泪。

“谁稀罕你的破香,人家好心来看你,倒被奚落。妹妹以后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当哥哥的,也不心疼一下。”

太子看她真生气了,局促不安。他平生也没跟谁道过歉,张口结舌半天,只好换个方式。

“我殿里有什么东西,妹妹看得上,就都拿去好了。以后,我也不跟长孙台吉为难了。说实在的,他从没有开罪过我,礼数也周全。”

“那你讨厌他做什么?”

“他,他抢我风头啊!凭什么明明比我小一岁,射箭骑马,却那么高明。”

“哥哥真有意思。妹妹造了什么孽,还得嫁给一个不会骑射的蒙古人?”

太子被这么一问,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明白过来。

是啊,身为蒙古人弓马不娴熟,那才奇怪呢。

要是比书法,长孙台吉肯定就比不过他了。

“哦,是啊,你说的对。哎呀,你别哭了。哭的我心怪乱的。到底要怎么样吗?”

海枫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忽然间有了个主意。

“哥哥领我去看看,汗阿玛收着的,赫舍里皇后画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