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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达的消息,再加上舒泰的禀报,让海枫觉得,今年刚刚开始,却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等不及到明天,精神稍稍恢复后,直接在自己的寝室,由济兰陪着,见了五方楼的山东伙计。

小伙子姓方,二十上下的年纪,浓眉大眼,举动分外老成,说话干脆利落。隔着屏风,跟海枫汇报他这一个月来,打探到的消息。

“殿下明鉴。山东去年,虽说不是大丰收年,各项粮食其实收的不少。只因为前年说要打准噶尔,老百姓们都踊跃捐军粮,自家只把种子和口粮留下;去年皇上又御驾亲征,山东巡抚李炜说,捐的军粮,不能少于前年,催捐的命令,发出来好几道。衙役们三天两头到乡里、村里要。到后来,干脆就明抢了。”

“可是,去年汗阿玛还没到漠北,噶尔丹就病死了。征调的军粮,由户部、兵部指挥着,都发回原仓了。按理,山东不该缺粮缺成这样,竟然能饿死人。”

“主子见得明白。粮食,确实回来了。不过,这里头还有多少事情,牵扯着呢。”

想到家乡父老饿得浑身浮肿,他却在京城吃香喝辣,小方决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哪怕,他有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

“山东、直隶各地,一直都有私酿烧酒的小作坊。虽然官府明面上不准,却从来不严查。民不举官不究,这些年相安无事。打准噶尔那些年,因为兵部大批地买酒,酒价涨了上去,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几家大作坊。他们把小作坊挤垮了不说,还勾连官府,压价收购老字号。如此,山东的酒价,今年就是他们,说了算。”

海枫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酒,还不是粮食酿出来的?

山东粮仓里那些几乎没有成本的粮食,恐怕都进了新建的酒坊吧!

这一进一出,中间,该有多少金钱在流动?

她简直不敢细想。

“听这意思,山东巡抚监守自盗,私自做主,将粮食卖给酒坊做原料。前年他们尝到甜头,去年变本加厉。所以今年过年,市面上能买到的粮食少了,粮价涨上去,他们又开始囤积粮食,绷着价不卖?”

“是,主子说的半点不差。”

“你找到痕迹没有?”

“是,要说证人,知道的不少。他们进粮、出酒,总得临时找人帮忙搬运。主子,小的听爹说,他们压根不遮掩。酒坊的掌柜说,宗室里,有黄带子当靠山......”

“知道了。你先去歇着吧。”

小方想求一求四公主,对山东的父老乡亲伸一把手。他抬眼向屏风内张望,隐约只能看见,一个女子躺在床上,另一个妇人装扮的,坐在床边。

算了,公主还怀着孕。

额驸要是知道,自己把这些糟心事说给公主听,恐怕要动怒吧。

他怀抱极大的期冀,跪在地上,给里面的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退出去了。

济兰听得眼泪汪汪,小方一出去,立刻问女儿,接下来该怎么办。

“枫儿,人命比天大。要是你有办法,就帮一帮吧!”

“额涅,你先别急。等下午,乐大夫过来把脉,我问问他东阳酒的事,再定对策不迟。”

医者不自医。

海枫自打怀孕,除了初次确诊,一直都是请乐大夫定期看顾。这次事关重大,未免走漏风声,对外,说的是她有点胎动不安。

乐显扬来得异常地快。他把日常事务全给推了,刚听说四公主想插手山东的事情,便叫下人套车。

倒弄得海枫,老大不好意思。

“是不是传话的,没跟先生说明白?”

“不是不是!老朽是又心急,又高兴。总算有一位皇亲贵胄,愿意看一看,京城外面,竟沦落到何等清苦地步!”

把药箱放下,乐显扬连茶水都没有喝一口,直接打开了话匣子。

“东阳酒不是卖光了,是酿不出来。以前的呢,又被人给搜刮干净了。糯米涨得太贵太快,江浙那边的酒坊,加钱都买不到。他们跟我,多年的关系了,出正月后,请我在京城帮忙,打听打听,怎么回事。我动用昔日在内务府的门路,他们给了我一封信。这信送到东阳当地的衙门,酒坊立刻,就能买到糯米了。如今正抓紧造呢,过段日子就好了。”

“只有东阳酒这样吗?”

“不是。各地给同仁堂供给酒水的作坊,都这样。老朽明说了吧。大阿哥和佟家合伙,两年前在山东摆开了酿酒的生意;似乎有人,想要把他们给挤死,去年秋收后,抢着收粮。酒坊要开张,没有粮食怎么能行。两边各显神通,把山东地面上的粮,全给搜刮干净了。”

“然后,就活生生饿死了几千人。”

虽然海枫并没有明显不适,乐显扬依旧给她仔细检查,又留下些应急的丸药。

“老太太的脉案我看了,公主的方子甚妥。要是您不放心,我再看看。”

“那请先生劳烦一趟吧。她年纪太大,我担心摸得不准。”

乐显扬走后,海枫一个人在床上沉思,若要平息这场无妄之灾,该怎么着手。

挤兑大阿哥酒水生意的,八九不离十,是索额图。

估计是在报复,佟家通过佟妃,暗算太子妃的举动。

用官府收着的低价粮酿酒,大阿哥估计能牟取暴利,既然已经赚到大钱,轻易不会撤走;而太子这边失了颜面,堂堂储君,挨打不还手,只能忍气吞声,又岂有此理?再加上一个,得理不饶人的索额图。

阿香从巴勒仲手里拿到温达的自白书,进屋后正要交给海枫,看见她在床上想得正入神,不敢打扰。阿香本打算悄悄退出去,却被海枫发觉了。

“什么事?”

“主子,理藩院侍郎的画押。”

“拿来。”

虽然语焉不详,措辞间极力为自己开脱,基本的事实,写得还算清楚。

海枫把这几张纸,交给阿香。

“仔细收好,别弄丢了。让他回去吧。”

“哎。这温达真是银样蜡枪头。巴勒仲说,他压根没怎么动手,温达就老实写了。”

“他自认自己的性命,金贵着呢。蹭破一点皮都害怕。今儿是我着急要。若是不着急,找间不用的空屋子,清清静静饿两天,让他写什么,就是什么。”

阿香本想笑,想起山东那么多人还等着粮食救命,顿时笑不出来。

“主子,那,您究竟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呢?”

“你去宫里递牌子吧。我要求见太子妃。越快越好。”

两边总得各让一步才行。

不然,今年是粮,明年或许又是盐,斗争无休无止。

受苦的,不是这些衣来伸手,膏粱富贵的皇子,而是穷苦百姓啊。

谷贵,谷贱,皆伤农。

“阿香,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好多事都瞒着我?”

“叫主子看出来了。您头三个月,胎象未稳,从太后到额驸,都让我们少回事情,免得劳主子烦心。宫里又过正月......”

海枫轻声打断阿香的解释。

“我不是要追究你们。只要把压下的事情,一件不漏,说了就行。”

“是。其实也没几件。王菡升了嫔位后,皇上叫她帮忙,张罗今年选秀女的事。听她的意思,太子妃要推一位瓜尔佳氏族中的姑娘进宫;再有,五日前,费扬古将军从归化城,送了一封信过来。写明除了您,谁都不能拆开。因为张家口的老太太要来,我就做主,没立马拿给您看。”

“去拿来吧。”

“是。奴才这就去。”

阿香匆匆跑到隔壁小书房里,开箱取信。

“这信由待在费扬古将军身边,打小伺候的亲随送来。主子看这里里外外,蜡封得多严实。”

“帮我打开吧。”

等海枫细细看完内容之后,她有一种,立刻起身去找太子讨要说法的冲动。

糟蹋完山东不够,恶魔之手,竟然伸到陕西去了。

她就算有手段,到底不是神仙,可以停止时间的流动。

今年的农时,无论如何赶不上。

一场大饥荒,注定,要发生在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