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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几位大爷,你们也甭等了,怪累的,照片都给我吧,明儿这个点来拿就是。”

送走黄叶叶后,李建昆笑呵呵道。

大爷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一会,有了结论。

“我看行。”

“成吧,可上点心,独一份,别弄没了。”

“小同志还是靠谱的。”

唰唰唰!

收照片。

李建昆心头乐呵,京城大妞那张照片,挣回的是五块钱吗?

不!是一份信任。

大爷们摆摆手,颠了。

诶,生意这么做才舒坦嘛!

李建昆优哉游哉继续开工,宣传工作还得到位,五张照片,不是他的目标。

摊位前人来人往,不多时,又形成包围圈。

有昨儿来过的老逛客,虽然没见到京城大妞拿货,但看他今儿没跑路,信任+1。

再收三单。

搁这边画两张,带回去六张,李建昆心里一合计,照片都不小,约莫差不多。

他的理想状态,是一天接单50寸。

少了,不过瘾。

一月挣仨瓜两枣,一千块都不到,那搞啥?

太多,搞不动。

50寸,按每寸十分钟算,他得花八个钟。

打工人的极限了。

还有个最理想的状态:

接单一回,干一礼拜。

每天往过跑,来回一个钟,折腾不说,还特费时间。

但他也明白,目前的信任值没到位。

“诶同志,还能画不?”

来活!

李建昆搭眼望去,是个大兄弟,手里攒张照片,约莫跟京城大妞样,听信儿找来的。

“能画呀,不过要带回去画。”

“带回去,啧,内啥时候好?”

“后天。”

“要这么久?!”

大兄弟瞪眼,挑眉,仿佛听到什么不可理喻的事,特不开心。

我说兄dei,你完全没搞清状况啊,去国营照相馆,你不得排个天荒地老?

两天都不愿意等?

咋的,鸽子市摆摊就要低人一等,不拿手艺人当师傅看?

瞜瞜吧,现在是卖方市场,甭管你多不乐意,这玩意你还真颠覆不了。

“哥您慢走!”

损失一单客户,李建昆也不心疼,笑脸相送。

嗯,他会想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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赊香胡同。

一座琉璃大院,位于胡同中段,周围大杂院扎堆,鹤立鸡群。

但不走近瞧,倒不显眼。

典型的京城四合院格局。

日头正好,宽敞的庭院左侧,刚抽新芽的葡萄架下,俩大爷边对弈,边闲聊。

“继宗,你搁这逗闷子吧,就菜门营那破鸽子市,有人会这种活?”

一手执白子,一人盘俩核桃的清矍老头,狐疑道:

“这种人不都照相馆培养的么,放着好好的铁饭碗不要,跑鸽子市混饭?”

娄继宗耸耸肩说:“这我就不清楚,三爷,我能骗您吗?”

“那就是自学的半吊子。”

“不不三爷,这我必须替那小师傅说两句,水平是真牛,见过的都说地道。”

娄继宗停下手,一本正经道:“我搁那画了两张,昨儿特地去过刘大黑家,您应该听过响儿,他一独生女,出国好些年,这不惦记吗。

“洗了张特大照,请bJ照相馆的师父,给上的色。

“我昨儿一对比,嘿!半点不差!

“今儿来时我是没想起这茬,不然一准请您上上眼。”

“哦?”金三诧异,也撂下子,遂起身,向东厢走去。

娄继宗摸不着头脑,瞅了瞅快被屠大龙的棋盘,犹豫再三,还是没动。

金三抹身回来时,手上多出一物。

“你看这张,他能上吗?”

娄继宗搭眼一瞧,忽大惊失色,“这,这我就不敢保证了!”

“bJ照相馆我去过,师傅不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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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8点。

李建昆揉着酸胀的脖子,仍是老造型,小桌板夹胳肢窝,解放包斜挎,颠出宿舍。

快离开宿舍区时,忽顿脚,抬头望去。

在燕园宿舍区和教学区交界的地方,有一个神秘地带。

在这年头被视作北大精神的象征。

此时游行之风盛行,每有游行,必经此地。

有任何新闻、大事件,这里很快就会有动静。

80年代中期,我国的首场行为艺术,也是在此地诞生:

当时有几哥们,搁这爬上旁边的学三食堂,遂开始脱衣服,一件件往下扔……引发集体大围观。

据说没一个女生敢抬头。

北大学子称它为“三角地”。

其实啥也没有,仅长长一道带遮棚的宣传栏。

可它又无所不有。

宣传栏上纸报成摞。

燕园最大的信息集散地。

这一阵三角地格外热闹。

一大早,便围聚不少学生。

李建昆担心的那个矛盾,终究激发了。

但他没料到的是,激发这一矛盾的,是他的一个老熟人,目前相处和谐,看起来像是对朋友。

是谁不言而喻。

导火索来自徐庆有写的一首诗,已经不见了,内容李建昆记不全。

大概意思是:以前我之所以没上大学,是因为我头上没长角,身上没荆刺!

简而言之,我没到处扎人。

高年级的学长一看,当然火冒三丈,搞得好像我们到处扎人似的!

唇枪舌战,就此开始,愈演愈烈。

徐庆有如今在燕园名声鹊起,很有一帮拥趸,可以说是77届新生中风头最劲的一个。

比他这透明人可牛逼多了。

李建昆凑到人流最集中的地方,踮脚一瞅……个死孩子,没完没鸟!

真愤青?

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前世高中毕业没再联系。

如果是后者,那李建昆寻思,怕是要重新审视这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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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门营鸽子市。

李老湿继续他的手艺人日常,八张照片如约交货,信誉那叫一个瓷实!

同时保证了高超的技艺输出。

主顾们拿到彩色照片,啧啧打量,皆是笑眯眼。

“哟!三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三爷早,小的这边给您请安了!”

“三爷您吉祥。”

市场上忽一阵躁动。

不少摊主舔狗样往过凑。

李建昆特稀奇,京城人打招呼,基本都是那句“您吃了吗”。

什么主能把“请安”、“吉祥”这种老话搞出来?

起身打量。

“小师傅,别瞅了,往这边走呢,老娄领着,我看八成就是来找你的。”

“小师傅,是福不是祸,你自求多福吧,我先颠了。”

李建昆一脑门雾水,莫不是什么京城扛把子出现了?

忙向一位候在这里,等着招呼的老爷子,打听来路。

人他已经瞧见,穿件对襟黑褂,提笼架鸟,另一只手上,好像还盘着俩核桃。

确实不好招惹的亚子。

“他呀,您知道是位爷就成!祖上通着那地儿,自个也能耐。”

那地儿?

李建昆昂头瞅去,方向没错吧,总不能通地府吧。

“小师傅!”

娄继宗还未走近,便招起手,笑容满面。

李建昆暗松口气,看来不是找茬的。

目前他只想猥琐发育,可不愿招惹什么地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