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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在远处把这对话听的纹丝不漏,心里像拧着的湿毛巾,重重的闷闷不乐,看见李金广容光焕发地出来,笑容都堆到了耳朵后面,她也只好换了副面孔,喜盈盈地挨着李金广坐下,把果汁递给他,李金广讲了半小时电话,口干舌燥,端着果汁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夏清盯着他喉结一窜一窜,心花怒放,起身去准备洗澡水,李金广太过高兴,在浴室还放声高歌起来。

夏清赶紧脱下沾着油渍的睡衣,换上半透明的纱裙,半靠半卧的倒在床上,等待李金广的到来。

果真,李金广看见床上媚态纵横的夏清,又惊又喜。但正当俩人最欢愉的时刻,夏清觉得不对劲。她只觉得身后的李金广呼吸越来越错乱,她回头一瞧不打紧,眼前的情景吓的她半死,李金广跪在床上,上身挺直,一动不动,一只手向上努力举着好像要够什么东西,脖子很别扭的歪着,青筋鼓的高高的,嘴也微张,但是灰紫的颜色,嘴里好像一个深渊的黑洞。眼睛向上直直地插着,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出他的脸像多年未清洗的雕塑一样,灰绿下隐藏着惨白,随时都有可能开裂。

夏清赶紧抽身起来,与此同时,李金广也头向下栽在床上,还是一动不动。夏清慌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左看右看,不知道要做什么,浑身哆嗦着拿起电话打给家里,拨了几次都因为手抖而拨错了号码,她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一个一个地号码输入,电话等了很久,终于通了,是夏清妈迷迷糊糊的声音,远处还有夏明不耐烦的咒骂声。

夏清带着哭腔急急地说,“妈,老李不行了,你快来一趟!”

夏清妈背后一激灵,睡意全散,她也抖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夏清已经害怕的哭出声,捂着胸口说道,“我也不知道,晚上我给他吃了那个药,然后我们就,那个,然后他就突然倒下去不动了。好吓人的!”

夏清妈单是听着就脊背发凉,她让夏清先不要声张,等自己过去看看,但又怕的不行,快速的套了衣服,想了想,摇醒夏清爸和夏明,神色慌张的说了个大概,一家人在浓浓的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往夏清住处。四周是那样的黑,这样贫苦的住家地,是不需要路灯的,夜猫燃着一堆黄绿的眼睛侦视着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们似乎也和这散发着污浊气味的夜浑然融在了一起。

夏明是第一次来到夏清的住处,他显然被这恢弘气派的房子震慑的更加形容猥琐,他东瞧西望,摸摸索索,等夏清妈叫他,才三步并两步地爬上卧室,李金广的状态倒是逗乐了他,他捂着嘴吃吃的笑着,偷看着李金广的身体,幸灾乐祸。

见他这样脑残,夏清妈厉声道,“你是不是二百五?笑个什么?李金广吃了我买的药的,万一是这个缘故,我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夏明和夏清爸面面相觑,夏清爸问道,“什么药?”

夏清妈也顾不得体面,直接答,“男人吃的那种,给你买过的,奇了怪,你吃也没事儿啊?”

夏清妈赶紧跑去厨房,把装果汁的玻璃杯洗的干干净净,再用纸包好了,塞进了垃圾桶。

夏清抱着腿坐在地上,裹着大浴袍瑟瑟发抖。夏清爸走近拿手指探了一下李金广的口鼻,竟是一点热气儿都没有。他挥一挥手说道,“这事不能拖,夏清赶紧叫救护车。”

夏清妈探着脑袋问,“不像是有气儿了呢?”

夏清爸不耐烦的说道,“你懂什么?人已经死了也是要打急救电话的,不然怎么办?直接打给公安局侦查立案?那不是自投罗网?”

夏清妈觉得非常有道理,赶紧拨了电话,把听筒放在夏清耳边。一家人手忙脚乱把李金广抬下楼,简单给穿了个裤子,惶惶然等着救护车的到来。

李金广死了。

夏清窝缩在窗户旁的秋千沙发上遥望着卧室,依稀可见的床脚,那晚的所有细节都像不停歇的电影胶片一样循环往复地播放着,每到李金广僵直在空中,面色青狞的那一个画面还要多停留一下,好像特写,也像是怕夏清忘记了这个画面。

夏清不敢回卧室,确切说,她除了窗口这个沙发,哪里都忌惮,因为哪里都有李金广的痕迹,她总隐隐觉得,李金广还在这屋子里游荡,从未离开。开始夏清还是指挥妈翻了另一床被子陪自己在沙发上过夜,第二天干脆直言不再住了,要回自己的娘家去,尽管那里狭促不堪。

夏清爸以二十多年虔诚佛教徒的眼光,判断怕是李金广,人有冤屈,魂魄犹在,于是换上善男的面具,不辞辛苦,一趟趟地跋山涉水前往寺庙打扫供奉,从多年前他畏罪潜逃的那一天起,他就坚持用这种方式来洗刷着自己和家人的罪责,只是这一次,他不知道是否还灵验。

夏清每天呆滞木讷,夏清爸来往寺庙,夏明吊儿郎当,家里唯一处理事情的就只有夏清妈了,60多岁的夏清妈头发白而稀疏,小而圆的眼睛随时保持着机警。她密切关注着医院的动向,只要被问起,就说是老李是心脏病突发的缘故,说的斩钉截铁,目光坚定。她不断关注着火化的安排,默默祈祷在火化之前万不可横生枝节。

李颖子是父亲出事之后第三天才收到消息,她刚把肖睿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稍事平静,父亲的死讯就又一次把她推到崩溃的边缘。她水米不进,却无法自抑地连续吐,几乎心肝脾肾肠子肚子都悉数要吐了出来。肖睿寸步不离,每次都弯下腰帮她揽着头发,扶着她坐好,清洗整理。然后搂着她在沙发上默默不语,李颖子还不曾掉过眼泪,但是那空洞无神的大眼睛,紧闭的嘴唇,凹陷的脸颊任谁看了,都会心碎。李颖子买了最早的机票回去,肖睿一再坚持推掉演出陪着她。若在以往,她肯定会颐指气使的跟他大算经济账,可是现在,她没有拒绝,她是希望肖睿陪在身边的,父亲走了,也许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无条件地忍受自己的坏脾气,无怨无悔地保护着自己了,可她又怎能不渴望在最最无助的时候有人给自己一个依靠的肩膀呢,她静静地看着肖睿忙碌地收拾行李,好像以前自己倾注在这个男人身上炙热猛烈的大江大河之爱此刻被肖睿用一种温存的,细腻的,绵延不断的泉水之爱回馈着。

看到李金广遗体的时候,李颖子许多天囤积在体内的泪水如山洪暴发一般奔涌而出,她世上唯一的亲人,被白晃晃的灯照射着,平躺在冰冷的推车上,浑身灰白,眼睛紧闭,那些沟壑的皱纹,青紫的嘴唇,脸上隐约的老年斑和花白的头发格外的清晰。

李颖子抓在推车的扶手上大哭地站不起身来,春嫂和肖睿用力把她拖拽着,不停的劝着,“颖颖,你还有孩子,不能这么着!”

李颖子在哭腔里混沌地喊着,“爸,我错了,爸,我不该总不听你的话,你别走啊爸,你打我骂我都行,你别离开我!”

春嫂在一旁抹着泪扶起她,肖睿也滚下两行泪把她抱进怀里,任她捶打,踢着自己,只是抱的更紧,他不停的在她耳边轻语,“颖子,有我在!还有我!以后我来照顾你,一生一世!不哭不哭!”

李颖子回家之后依然不吃不喝,只是发呆,有时候突然间弹起,跑到房间里翻找东西,把父亲之前送给自己的物品全都翻出来,摆了一屋子一地,一件一件地认真看,反复摩挲,第一个娃娃,已经面目迷糊了,眼睛的玻璃珠都坏了一颗,李颖子记得爸爸省吃俭用买了这只娃娃送给自己的时候她有多高兴,天天抱着睡觉。后来爸越来越有钱,送的礼物越来越多,越来越贵,可爸不知道,李颖子一直保存着这只娃娃。还有为数不多的自己和爸的合影,她手指放在照片上爸的脸上擦来擦去,眼泪啪嗒啪嗒滴上去。爸送的第一部手机,是黑色的,那时候李颖子还嫌弃土气,在上面贴满了卡通图画。李颖子突然又抓起自己的手机,拨打爸的电话,电话是通的,当然没有人接,李颖子只是想听等待时间里那段音乐,《爱的代价》,“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李颖子跟着唱,声音嘶哑而无力。在抽屉深处,还有一个房本连同一串钥匙,爸说是给李颖子买来上大学住的,因为李家出了大学生,爸要奖励她一个房子,

她一次都没去过,那时候只是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要住!这才是我的家,我要天天回家吃春嫂的菜!你爱住你住吧,带上你的小蜜鬼混去吧!”多年之后,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