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对自己的实力有充分的信心，只要洛基被他抓住的话，就很难再次挣脱，但眼前的洛基轻轻一笑，身形便化作无数绿色的光点消散在空中。
托尔睁大了眼：这不可能！一次可能犯错，两次可能被骗，但第三次……好吧，这次明明是十拿九稳的事，为什么会是幻象？难道说……
手里的锤子没有传给托尔架住武器的感觉，但托尔还是抬起另一只手，手心开始凝聚雷霆，向身前轰去。
从妙尔尼尔传过来的巨大拉力告诉托尔，自己赌对了。这一下把两人直接带出彩虹桥的位置，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在这一次的攻击下化作无数碎片在空中飞舞。洛基的身形在万众雷霆之间猛然现身，有些狼狈地显露出想要逃的意思，但手里的冈格尼尔依旧被妙尔尼尔牢牢卡住。
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句话听得出咬牙切齿的意思，看来洛基原本对自己的这次应对很自信才对。
“身为阿斯加德的战士，我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三次！”托尔回答的很是理直气壮，但看到眼前洛基脸上的笑后，危机感涌上心头。
下意识地想要扯回妙尔尼尔，可怎么都扯不回来。说来也可笑，原本是妙尔尼尔卡住冈格尔尼尔防止洛基逃跑，现在洛基反过来用冈格尼尔卡住妙尔尼尔防止托尔离开。
“现在才意识到么？”洛基脸上挂着狞笑，半空中开始出现无数手持冈格尼尔的洛基的幻影，他们在同时举起右手，绿色的光芒出现在手心。
中了这一下，或许会很不妙吧。
“哪怕是你，”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托尔能感受到洛基吐出来的热气，“挨了这一下也不会好受的吧？”
托尔在再次试图挣扎无果后，苍白的雷电在身上编织起严密的盔甲，同时对洛基喊道：“你疯了吗？你也在攻击范围内！”
“呵，你能用雷电防御下来，我怎么可能不会呢？”洛基说完，身上便出现金黄色的薄膜——托尔见过阿斯加德的法师施展过这种防御术法。没记错的话……防御力确实惊人，但其所需要构建的时间也是极其大量的。
看来洛基是早就准备好这一击的。现在的托尔也只来得及庆幸自己早早地把洛基从彩虹桥那里打出来，不然的话，这一下是很难不波及到那些倒地的人的。
魔法弹落下，空气在强大力量的压迫下悲鸣，托尔临时构建出来的盔甲在洛基摧枯拉朽的魔法攻击下，在坚持了一会后，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不过好在洛基这一击魔法的大部分力量都被托尔的盔甲抵消了，实际上打在托尔身上的，更多是这一击魔法的余波。
不过余波够托尔受的了。托尔被魔法的余波震到翻起白眼，在意识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奥丁的话。
那大概是小时候，不知多少年前奥丁对自己和洛基说过的话，问过的问题。问题很简单，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时间点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大约是在某次托尔打败洛基之后发生的：“你们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王？”
当时的洛基，兴许是因为刚刚落败，所以没有心情去关心奥丁的问题，一直紧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托尔自己清楚地记得当时说了些什么，他在奥丁和洛基面前豪情壮志地宣布道“我要成为一个能给阿斯加德带来荣耀的王！”
洛基一脸臭屁地盯着自己不说话，而奥丁，在和蔼地笑笑后抚摸着托尔的头，轻轻地说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奥丁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是因为自己的理想不够好么？还是因为自己那理想中的王不符合奥丁的判断呢？托尔以前不知道，现在不能说是不知道，但也只是在模模糊糊中感受到一些东西而已。
短暂的失神后，托尔很快清醒过来，借助自己长久以来练出的直觉，迅速躲过洛基刺过来的妙尔尼尔，并抽空对洛基的状态进行观察。
也不是太好。看来尽管洛基提前布置的防御术法确实使他自己受的伤比托尔要轻上不少，但这并不代表洛基的状态会比一开始要好：洛基的状态，跟最开始时相比，无疑是下降不少的。这也很正常，布置两道魔法、制造大量幻影，都是需要耗费大量精力与魔力的，而且，洛基设下的防护，未必能完全挡下那一击魔法所带来的的伤害。
此刻他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洛基，心里一冲动，就对洛基叫道：“洛基，你以后想当一个什么样子的王？”
“什么样子的王？”洛基与托尔之间隔开不短的距离，稍微恢复点体力后就笑了起来，“托尔，难道你还是小孩子吗？想着以后当一个什么样子的王……你呢，你想当什么样的王？还是那所谓的‘荣誉’，之类的？我看你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些了。”
托尔有些错愕，他没想到洛基居然会记得这么清楚：“我现在的想法已经变了，信不信由你吧。我想知道的是你，你以后想当一个什么样的王？”
明明两人方才还在厮杀，这时却好像和气起来了，就仿佛刚才不过是兄弟之间点到为止的切磋。
实际上两方都明白，这是一场有所留手的厮杀。而且现在能“坐下来”谈谈，有托尔心血来潮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双方想借此机会恢复体力，重整旗鼓。
“我么？托尔，”洛基用手撑住冈格尼尔，在稍加思索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你知不知道‘诸神黄昏’？那可是困扰了奥丁不知多少年的东西，而它的本质，你知道是什么吗？”
洛基冷笑着继续说道：“就是阿斯加德本身的东西，就是你们这帮家伙一直在追逐的‘荣耀’。”
托尔瞪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从阿斯加德人口中听到这种说法。
“‘想要杀死别人时，就要做好被别人杀死的觉悟’，”洛基又一次平举冈格尼尔面对着托尔转起圈来，每走一步，围绕托尔转圈的洛基就多一个，“这是我在中庭时，有一本书里说过的话。我觉得它说的很对。”
“可是……”
“你觉得阿斯加德是怎么发迹的？勤劳致富？别开玩笑了，”洛基不由分说地打断托尔的话，“如果勤劳当真能致富的话，蜜蜂蚂蚁怎么说？九界那些农民、工人怎么说？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阿斯加德最开始的时候，就是靠掠夺发家的！而掩饰这一点的东西，就是你信奉的，那所谓的‘荣耀’！”
托尔哑口无言。
“是的，好像后来阿斯加德改变了，变得开始维护和平了，但浪子回头，真的代表过去一切都没有发生吗？你刚才问我我想成怎么样的王？我现在就告诉你吧，托尔，我想要改变阿斯加德，我想要让阿斯加德躲过诸神黄昏——”
“那么我与你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托尔抓住机会，打断了洛基的话。为什么？托尔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了，害怕听到最后，会听到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
“不，我们不一样——”站在托尔身后的洛基的幻影突然说出话来。
“你所期望的，是改革，是让阿斯加德不再那样阿斯加德，是改变阿斯加德变得不再那样追逐荣耀，那样漠视生命，不对吗？”站在托尔右边的洛基的幻影接上话来。
“但我所期望的阿斯加德不是这样的。”这是站在托尔左边的洛基的幻影说的。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直报怨’，‘当犯下杀孽的时候，就得开始思考何日偿还了’……这些都是中庭的道理，阿斯加德也有类似的话，‘血液的痕需要鲜血抹去’，不是吗？”远远飘来不知是哪个幻影的声音。
“所以我要毁灭阿斯加德，从根源解决‘诸神黄昏’的问题。”这句话是站在托尔面前的洛基说的，是的，是洛基本人，而不是什么幻影。
“你疯了？！”听到洛基的话，托尔差点没把锤子摔到洛基脸上。毁灭阿斯加德？洛基真的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只要阿斯加德还存在一天，‘诸神黄昏’就会一直存在，但只要毁灭了阿斯加德，‘诸神黄昏’就会就此终结，这是比一加一还要简单的问题，不要告诉我你想不明白。”
托尔，说不出话来。理智告诉他洛基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但胸中炽热的情感告诉他，洛基这样做是错误的。
阿斯加德不应该这样毁灭，毁灭在自己人的手里。
“可是你只是一个人，怎么能毁灭阿斯加德？”托尔反驳道，语气大到自己都感觉心虚，“阿斯加德这么多年都依旧存在，而且到处都存在加护的魔法进行防御……仅凭你一个人是难以毁灭阿斯加德的！”
“怎么不可能呢？”洛基张开手，魔法粒子构成的幻影在半空中勾勒出图形来。是托尔很熟悉的东西，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间，托尔觉得自己的嘴唇突然之间很干。
“彩虹桥？”
“彩虹桥最开始建造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维护九界的和平，它最开始的用途，是为了快速运输战争所需的物资和军队、尽快掠夺物资，以及……阿斯加德的毁灭性武器，”洛基的声音变得阴恻恻的，“如果一直朝着一个地方开彩虹桥，你觉得那个地方会变成什么样呢？”
“你——”
“托尔，我马上就会这么干了，”洛基一边说着，一边放低身段，冈格尼尔的尖端开始凝聚起白光，“等击败你、囚禁你、杀死你之后，我就会驱赶阿斯加德人走上方舟进行撤离，再对内开启彩虹桥。”
“我们还有机会——”
“不，已经没有了，托尔，你清楚阿斯加德人的秉性是什么样的，改革是绝不会成功的，它注定困难重重！要是改革真的有用的话，为什么奥丁不展开改革呢？别忘了奥丁的眼睛是因为什么而失去的！”
看到已经开始动摇的托尔，洛基加大声音，继续说道：“毁灭阿斯加德才是最合适的选择！就算这其中会有人因此而死……”
“你刚才说什么？”托尔抬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洛基。
“会有人因此而死的，你难道没听清楚么，托尔？就算计划做的再怎么完美，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古往今来，有哪个伟大的计划不会死人呢？哪怕是建一栋楼，都有可能付出些牺牲来，你太天真了，托尔。”
托尔怒目瞪着洛基。他承认自己是天真，是不希望见到有人死去。但这份天真……并不完全是错的。
“就不可以不死人吗？阿斯加德的每一滴血都很宝贵……”
“如果现在不死人的话，”洛基语气像极了从高山上吹下来的冷风，冷酷无情，“以后诸神黄昏的时候，死的人注定会更多。到时候你打算怎么阻止呢？”
是选择现在死一部分人来彻底度过危机，还是选择在以后死更多的人，来渡过危机？一般来说选第一个是最划算的，因为这是牺牲最小、获救最多的选择，但……托尔并不这么认为。
或者说，托尔并不认为这是最优的选择。
中庭，或者是地球的凡人生涯确确实实对托尔的一些想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可是奥丁并没有进行过改革，不是吗？”
洛基挑了挑眉。
“如果一件事连尝试都没有尝试就直言放弃的话……我觉得放弃是不应该的！”
阿斯加德的教育是深深刻在托尔身上的，这一部分导致托尔无法轻易抛弃阿斯加德。而托尔又不想要牺牲，这就导致了“全都要”的选择。一般来说，这种选择往往都是最难成真的，但……
理想总是美丽的，不是吗？
“终于走上这条路了么，托尔？”看着眼前双眼像是在燃烧的托尔，洛基在心底感慨一句，接着俯下身来：
“也就是说，你选择阻止我了，托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