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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深处《脑语者》上部四,

草原深处《脑语者》上部四,舅舅

张跃堂的舅舅齐保全,之前张跃麟当然见过无数次,在他的印象中,这是一个憨厚朴实的实在人。

不知道是因为这次他们两个人来舅舅家之前,在公社的供销社买了酒啊,罐头啊,各种吃食很多的原因,还是舅舅家原本就是一家人情味儿非常浓烈的人家,总之这天下午他们来到舅舅家,得到了舅舅家热情的接待。

就是舅妈也非常热情,一看就是那种精明强干又善良的农村妇女。人家不要说对待张跃堂了,就是对待张跃麟,也像对待一个亲外甥似的,让张跃麟有一种来到了最亲的亲戚家的感觉。

晚上舅妈除了给他们做了可口的面片之外,还和舅舅张罗着,弄了一个“酒摊壮”来招待他们两个人。

在当时的农村,除了特殊的贵客登门,晚上的饭后,主人才会弄点炒鸡蛋花生米啊,咸菜之类下菜的佐料,给客人摆酒。一般的客人登门,主人根本就不会给喝酒。尤其是隔着辈分,对于张跃麟他们这种在大人认为还是小毛孩子的客人,主人更不会给这样的待遇。

张跃麟他们两个人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了。这不是吃喝的问题,关键是他们被舅舅一家抬举和得到了人家礼遇的问题。

当天晚上借着酒劲,张跃麟他们两个人,包括舅舅和舅妈,彼此之间说了许许多多贴心贴肺的话语。

总的来说,张跃堂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说的话比较少,他们这次出来澄金子的所有情况,包括家里的情况,主要由张跃麟代替着说出来。

关于澄金子的内容,他们所说的情况,都是之前和三爹一次性攻守同盟定好的基调衍生出来的内容。从那时开始直到以后,所有关于淘金对外的说法,他们都有统一的口径。虽然他们小小年纪,但是他们都知道,有些秘密是永远不能说出来的,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这样做对大家都好。何况这次来舅舅舅妈家之前,他们两个人还把要说的内容,提前从头到尾都合计过一遍。

按照张跃麟的说法,他们这次出来淘金,挣了一点小钱,但是难啊,不如意啊,是比待在家里强,但是也就是强了“一黑豆”。

张跃麟的这种说法与舅舅和舅妈的预期是相符的。按照当时当地人们的一种说法,淘金要有“金命”。有金命的人,怎么也能够淘到金子;没有金命的人,就是再辛苦受苦也是白搭。

也正因为如此,其实当地的许多农民,在当时那种当地好多人一哄而上淘金的情况下,也并没有去淘金,还是苦守在田地里。他们既离不开土地,也认为自己没有金命,所以也就没有去淘金。

第二天早晨,当张跃麟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逐渐醒转过来的时候,首先听到旁边的张跃堂如雷的鼾声。紧接着他就听到地下做饭的舅妈,和帮着拉风箱的舅舅两个人在低声说话的声音。

舅妈低声对舅舅说,这不夏天了吗?天热了吗?要给家里的俩个孩子换一身夏天的衣服,还需要给俩个在县城上学的孩子送点钱。

舅舅小声对舅妈说,马上要种荞麦了,需要化肥。出苗的玉米地里也需要给追一次肥,都需要钱啊!

舅妈又小声地对舅舅说,要不让舅舅也去淘一段时间金子吧。

舅舅略有点愁苦地对舅妈说,他不是吃不下苦,村里出去淘金的人也很多,多一半人忙乎半天,一点金子没有淘到,地也耽误了,俩手空空跑回来。要是那样的话,鸡飞蛋打两头都落不着啊。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张跃麟早已经彻底的清醒了。但是他还假装睡着没醒来。他担心他突然醒来,让舅舅和舅妈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张跃麟的大脑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脑语:帮助他们!

早饭以后,张跃麟拽着张跃堂,说去村外看一看。他们出了村外,他将今天早晨听到的内容,都给张跃堂说了一遍。

听罢他的话语,张跃堂喃喃道:“舅舅和妗妗都是好人啊……娃娃们也都是好娃娃……”

张跃麟说:“我想帮助一下他们。”

“怎么帮?”

张跃麟说:“让舅舅跟着我们淘金。”

张跃堂说:“跃麟,你想帮着舅舅妗妗的想法,哥谢谢你了。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淘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们让舅舅跟着我们淘金,万一要是淘不到就对不起舅舅了。”张跃麟身上具备的一种超能力,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说法完全正确。

张跃麟当然不能将自己的情况给别人说了。所以他也不能强拉硬拽着让舅舅跟着他们去淘金。

张跃麟说:“我们两个人身上不是都带着钱吗?把身上的钱都给舅舅家留下吧,也能给他们帮点小忙。”

他们三个人单独淘金淘到的五斤多金子,按照他们两个人主动提出来的意思,随便给他们每人分一两千块钱就可以了。最多也就还按之前说好的,给他们两个人每人按半工算就可以了,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分走一半。但是当时他们两个人刚说出了这一番话,就被三爹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三爹说,他们两个王八龟孙子,以后再不要在三爹面前放这种驴屁,再要放一次三爹就要把他们打成面片!不论多少,都按人头分开来。

好吧,怕了,不说。他们两个人的那一份,最后经过他们三个人认真的合计,都由三爹一个人替他们保管。只给他们每人拿了十几克作为零用。

他们五个人共同淘金所得的金子,除了被刘银柱丢的那些,都变卖了现金,这会儿都揣在他们两个人各自的身上。这是公开的。

在张跃麟的主张下,两个人一会儿合计之后,就决定把他们身上所带的现金共计六百多元钱,几乎全给舅舅家留下。

张跃堂倒是没有任何异议,关键是他感觉堂弟没有这个必要和义务啊。

张跃麟说:“哥,我们长这么大出来外面,任何人还没有这么对待过我们。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我好几次差点要哭出来了。看到妗妗对我们那么好,我想到了我妈……”说话间,张跃麟再一次流出了眼泪。

张跃堂没有说话,他一边流着泪,一边上来重重地把张跃麟的后背拍了几下。

重新回到舅舅家之后,张跃麟他们两个人互相补充着,将刚才商议好的意思说给了舅舅和舅妈。

舅舅和舅妈在震惊之余,无论如何不接受他们这个好意。他们互相补充着说,实际上现在边塞县农村家家户户就是这样,虽然自从去年包产到户以后,每家的日子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都紧巴巴的,其实挺一挺都过去了。

舅妈说:“都也是穷家薄业的,多也花了,少也饿不死,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你们两个小娃娃这么辛苦挣了这么点钱,都给舅舅家放下,我们哪能忍心啊!”说话间,舅妈几乎要落泪。

还是在他们两个人一再的坚持下,勉勉强强把钱给舅舅家留下。

舅舅和舅妈都感动得落泪了。他们除了不住地给他们说着感谢的话语,都不约而同的给他们两个人表态说,等秋天秋收下来,他们无论如何会把两个外甥借给他们的这笔钱,还给两个外甥的。

之后他们两个人前后又在舅舅家住了一周的时间。这一周的时间,他们帮着舅舅家锄地,抹房顶,力所能及的做了一些需要做的事情。而他们给舅舅家留下的那600多元钱,当时对于舅舅家来说,也算一笔大数目,至少给舅舅家起到了燃眉之急的作用。

一周后的一天下午。张跃麟他们两个人正在给舅舅家锄土豆地,舅舅他们村一个路过地畔的人,给他们传递了这样的消息:人们又去某某村北面的大山里淘金了。

按照这个免费的话匣子传递来的消息,张跃麟在大脑里脑补出这样的情况:因为他们租住的新明壕,毕竟离当地的公社到县城的土公路比较近,而那个村庄到北面淘金的河槽也比较平坦,上面来检查特别容易去到现场。而北面翻过几座大山现在正在淘金的李四壕,由于出路不方便,上面不方便把车开进去,所以即使在那里淘金,上面也无可奈何。

不能在这里呆了。既然他们这次出来是淘金的,那么就要在淘金方面有所收获。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当时张跃麟就决定,第二天他们两个人赶紧离开这里,去淘金淘金。

而这个时候他的大脑里,似乎也又一次出现了淘金的脑语。

当天晚上包括第二天早晨,张跃麟俩次和舅舅说,要不请舅舅和他们一起去淘金吧,碰碰运气。

但是舅舅淡定地给他们两个人说,第一他确信自己没有金命。第二家里的地太多了,扔不开。一大家人,扔开地不行。淘金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要是把家里的地也荒了,也是一大损失。

好吧,在这方面张跃麟可不敢强求,因为不管是脑语也好,之前意想不到的碰了狗屎运也好,事实上到今天为止,他自己也不敢确定如此的好运,是不是会再一次光临。

……

当天上午,张跃麟他们两个人就早早的回到了新明壕。张跃堂做饭,张跃麟收拾淘金手头最当紧的那些工具。

那些工具主要是一担铁桶,包括扁担,两把铁锹,一把镐头,一个吊沙子的烂铁桶。一条“水裤”,一根又长又粗的尼龙绳。当然不可缺少手头最当紧的工具摇盘了。

中午饭以后,他们和房东打了一声招呼,给房东交代了一番话语,两个人草草地把他们各自的行李捆了一下,带了一点米面和一个小铁锅,就用各自的一辆自行车带上这些东西,向着这个村庄北面出发了。

从这个村庄到北面现在红火热闹淘金的李四壕,大约二十公里的踩荒山路。他们两个人按图索骥,蹬着自行车打听着,四个多小时以后到了那块地方。

这块淘金的地方,无论是周围的山势还是淘金的河槽里的地理地貌,和他们之前淘金的那一块地方有很大的区别。这是一处几里拐弯的牛轭湾的大河槽,北面靠着东西走向的一座大山。这里属于不远处一个叫做李四壕的村庄,所以人们也习惯于称呼这里为李四壕,或者东壕。

他们两个人驮着那些破烂东西来到这里的时候,整个周围目之所及的这一片烂河槽,已经不知道涌下了多少忙碌的人们,打下了多少个洞子。从洞子下面往上吊沙子的,远处往来挑水的,继续开挖新洞子的,坐在一个个泥坑上摇摇盘的……如此这般干各种活计的人满眼都是。

卖吃吃喝喝的那些人马,不断的在周围四处叫卖着,推着自行车乱窜着。

有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淘金者,同时也有一些唉声叹气准备卷铺盖走人的淘金者。

张跃麟他们所看到的这种情况,随后就得到了一些卖吃喝的人的佐证。

总之这里的实际情况,就像舅舅齐保全说的一样,看你有没有金命吧,并不是所有来到这里的人淘金都能够淘到金子。

在没有来这里淘金之前,张跃堂对这里抱着非常大的期望。来到这里看到一些人唉声叹气要离开的情景,再加上人们的一些说法,他不免有些泄气。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整个在淘金这一大块地方转悠了一大圈之后,张跃麟很随意的对张跃堂说:“管他呢,反正来了,我们好坏也得试试,不试一下我们的手气,咋能知道我们没有金命?哈,赌一把以后再说吧!”

淘金周围这一块有三四个村庄。最近的村庄就是西南大约3公里多的李四壕。但是刚才他们转悠的时候听人说,由于这个村子距离这里近,原来那些没人住的破烂茅屋,现在水涨船高,一个月就要二十块钱。总之越是距离这里远,那些地方的租金就越少,要跑到距离这边十公里八公里的地方租房子,一个月就是三两块钱。

张跃堂当然是偏向于去偏远一点的村庄,租那些便宜的房子了。他这种思想也代表了好大一部分人的想法。

可是在这方面张跃麟的思维却恰恰相反。他淡然说:“淘金的营生和做其他的不一样。干这种营生不需要考虑省钱,主要考虑的是怎么能找一个金子多的地方打洞,怎么能够找到更多的金子。要是能淘到金子的话,一个月不要说三二十块钱,房租三二百也无所谓。要是淘不到金子的话,就是人家让我们白住房,我们住下又有什么意思?”

实际上从现在开始到往后做好多事情,张跃堂差不多都是无条件来听张跃麟指挥的。虽然这会儿他们还小小年纪,事实上在此之前他们也都没干过什么事情,但是之前玩耍和有意无意的一些谈吐中,张跃堂本能的就认为,堂弟方方面面不知道比他高明多少倍。虽然张跃麟的那种超能力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但是之前他们在新明壕意想不到的淘到了那么多金子,他心里隐隐地感觉到,那不是三爹的功劳,好像主要是跃麟的功劳。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当张跃麟他们来到李四壕,随便在村里转悠了几分钟,就看到一处院子里,几个人正收拾工具和铺盖卷儿,要离开这里。

几乎不用细打听,一看这几个人的头脸,就知道他们是没有掏到金子,灰溜溜的要连夜离开这里了。而房东,正准备把其中一间搬离开的房子租出去。

房东看到张跃麟他们两个人这么小,又憨厚朴实,加上张跃麟几句非常巧妙的讨价还价,房东就撤到一边低声对他说,要走的这帮人租金是每个月二十块。给他们少五块,就按照十五块钱。

好,成交。

张跃麟二话不说,当即就给房东点了十五块钱。

他这种精明强干中,还透着憨里憨气和耿直的模样,深受房东的喜爱。房东一时间高兴,竟然吩咐老婆,晚上给这两个孩子也一起做上饭!

……

第二天八点多他们来到东壕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声鼎沸了。

新明壕管理淘金,收管理费的,是辖区的公社。这里管理和收费的,竟然是当地大队临时组织的几个人。交多交少根本就没有一个标准,由人张口决定。

正因为这些管理人员收费没有个标准,张口就来,所以事实上绝大多数准备在这里淘金,给他们交管理费的人,能逃就逃,能跑就跑。即使给他们交费,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和他们讨价还价,拉锯战好久。

以上这个情况,张跃麟他们两个人来到这边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张跃麟就做到心知肚明了。

张跃麟主动找到两个收费人员,主动要给人家交管理费。

张跃麟没有和人家讨价还价,人家要一百块钱管理费,他伸手就从兜里往出掏。只是在掏的过程中,略有一些不好意思含笑着对人家说,刚来,拿的钱不够,看看先给他们交上五十块钱行不行?哪怕在淘金的过程中,淘到金子,继续给他们把五十块钱补起来。

看到他们这么诚实的两个小娃娃,俩个原本就是当地憨厚朴实的农民,立即表态说行,先交五十,剩余的以后再说!

大概是人家感觉到,这两个农村娃娃和县城里来的那些混社会的油腻不一样,所以痛快答应了。

不久之后张跃堂也在心里说,租房啊,管理费啊,这些毛毛雨的小钱,实在是小得不值一提,真没必要和人家讨价还价。跃麟高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