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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日启程去西境,你先走一步,我看着你走。”说完,花满楼抿了抿嘴唇,眼角垂泪,视线在两人的身影之间,无限地拉长,最终定格在无踪无影的虚幻中。

九桦珍从西谷的不知名山洞里钻出,耳边没有花满楼叨叨,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左顾右盼,还未看清前方的去路。忽然,一个老相识冲过来,这身姿可一点都没变化,依旧英姿勃发。

“你这认路的本事,莫非也是跟苏离学的?”桦珍大为震惊,抱着凌骢的脖子,拍了拍。此刻,这个胡子拉碴的壮汉,眉毛已经弯成了月亮,嘴角上扬到了耳廓。欣喜之余,他想:召唤天兵天将,也不过如此了。

“主人,等着我!”他仰望着天空,沉醉一番之后,跨上马,向天启飞奔而去。

不到一日,他便到了淹城。

淹城周围河道居多,城门并无人看守。

入秋十分的淹城秋风萧瑟,比往年更加衰败,百姓在城中快步走着,遇见陌生人,显得很慌张。

桦珍压低斗笠,在人群中快速移动。观察四周,竟然有不少的官兵和守卫,一个个看上去并不是善茬。

他本想找一家客栈小住一日,刚想要进门,便看见前头有一男子被拿着画像的官兵捆绑了去。他立刻扶着帽沿,转头就走。

抬眼见城中围墙上贴满了九舟和他的画像,桦珍瞄了一眼。

“通敌罪犯……”

压抑着火,思量:几月不见,成了通敌叛国罪人,真是新奇了。通什么敌,叛了哪国呀!看来,今晚需要赶夜路了。

他稍许购置了些充饥的食物,跨上马,从城中的一处无人看守之地,偷偷溜走。

在荒郊野岭,遇上一支商队。为首的和桦珍打了照面,看起来是正经生意人。

桦珍本想赶紧走,不巧的是来了一小伙贼人,都带着大刀,将商队团团围住,看样子是抢货掠夺的老手。

贼目头子一声令下,这伙人便在刀光剑影里求生存,防卫的商人正在声嘶力竭地求饶。

“什么世道?”桦珍已经出去好几百米,见阵仗,立刻转头救援。

他一个飞身,切入贼人内部。剑锋飞快,落点均在喉部,不出几分钟,十几个人都背了气去。

商人惊愕,赶忙后退数十米。等事儿结束,观察眼前这位出手不凡的高人确实不会威胁自家性命,他们才缓慢簇拥过来。

“这位大侠,真是习得一手好剑,在下敬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我等跪拜谢恩!”商队的老者重重地跪地,其他人也随即跟着下跪,连着磕头。

九桦珍急着赶路,转身便要走。看对方如此行事,又碍于礼节,便没多想,忙着打断道:“别,千万别,在下天启九桦珍,有缘再见。”

言罢,便上马狂奔而去。

商队中有一人,面露喜色,其他人都在轻声耳语:“九桦珍,不是那个通敌叛国的贼人吗?”

“我瞅着不像!”老者回复到。

“人不可貌相,方才救我们,或许,也有其他原因。”说话的便是马前和桦珍打照面的男人。

此刻,他正想着领赏钱的事儿。

不出所料,九桦珍日以夜继,快到格安五里地的林中,被一伙蒙面人围攻。

该伙人配弯刀,不像中原人士,倒像是西境魔耶手下。

“九将军,天启这么对你,你不考虑和我们合作一下么?”

说话的是一个衣着侠士范,身形玲珑有致,柔声细语的女子,眉眼轮廓明显。细长的手臂正轻轻地搭在桦珍的肩头,似乎有些轻佻。

桦珍一脸淡然地回答:“我要是跟你走了,不正坐实了罪名了么?你们真是煞费苦心,却用错了地方。”

“是吗?现在天启可不是王妖坐阵了,是薛任君!”女子的手指在桦珍的衣服上游走,好似没个动作,便无法开口。

“那不是顶好的事儿吗!?你们别拦着我了,我即刻进城!”

九桦珍此时还未领会女子的意思,便大力推开了她。

“你真是傻,你回去可就没了命了!”女子站起身,咬着门牙,严厉呵斥到。

“那你可管不着!”桦珍骑上马,挥剑指向周围的蒙面人,说:“给我让路!否则,你们都得死这儿!”

半晌,无人理。

九桦珍怒甩缰绳,一步之内,划出四方格,凌骢从没有活物的方格内逃出,箭一般地飞驰而去。

还未等众人拔刀,四个蒙面人便一命呜呼了。女子不再追,只是非常自信地抛下一句:“你迟早会来找我的!”

九桦珍时隔数月回到格安,城中守卫有些吃惊,互相使着眼色,还有人直接将画像揭了下来,拿在手中,站在桦珍面前比对着。

“不用比了,正是本人!”桦珍有些恼怒,他大为不解:城中的民众这是怎么了?边界的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格安还会有人不知道吗?

这对他来说可都是亲人呐,这种怀疑和走到对立面的感觉,让他心碎。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正在他举步维艰的时刻,刑部府衙来了一众官兵,领头的官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九桦珍,通敌叛国证据不足,私通番贼,人证物证具在,有辱国门。念在九将军为天启多年征战的功绩上,罚闭门思过,罚俸禄百担,撤销前朝一切职务。”

还没等桦珍反应过来,他就被自己的士兵架着回了宫。

“我要见薛王!我是被冤枉的!我何时有辱国门了?”一路上桦珍大声地喊着,众人围观,却都是嫌弃的眼神。

还有几个激动地朝他扔鸡蛋,九桦珍哪能受得了这种委屈,气急败坏地挣脱开士兵,拿着剑,一路杀了进去。

殿前的台阶下,俞朗正静静地等着他。

“九将军,你也不必大动干戈,薛王自然不会杀你,但是我会!”俞朗面露凶恶,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你这是报私仇!”九桦珍愤然怒斥。

“不重要,关键是你得罪了我!你再闹,我就让你颜面扫地,翻不了身!”俞朗嘴角上扬,邪魅一笑。

“俞将军果然权倾朝野,不可一世!我想见的是薛王,请你让开路!”桦珍说完,便要闯进去。

俞朗在殿前拔剑阻挡,嘲讽道:“你可真傻,我要是没有主子的命令,怎么敢给你禁足?!”

“那可不一定,八年前你可已经违背主上,杀了刘厚侯爷一家!”桦珍剑已出鞘,在俞朗的身上找落点,几月不见,俞朗竟有些招架不住。索性挨了几剑,好在未及要害,便在薛王面前演起了苦肉计。

“薛王,属下自知武力不足,丢了您的脸面!”俞朗握着流血手臂,颤颤微微地说。

“九桦珍,你何时在这里,几月不见,功力见长阿!”薛任君表情有些许惊喜,全然不顾一旁的俞朗。

俞朗见势不妙,赶紧退下。

“薛王,你信我吗?”桦珍快步上前,真切地问。

“我当然信你,咱们可是兄弟。”薛任君真诚地张开手臂,拍了拍桦珍的肩头道。

“剑头怎么都是血,你这样进来,外头又会传你弑君了,赶紧把剑收起来。”

“哦,是,是!”桦珍忙回了神,收好剑,继续注视着薛任君的眼睛,想从中找一些答案。

“谣言止于智者,如今我是王,我若是大力给你澄清,我便是那个目无法纪的王,你在南疆究竟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最清楚,你要自证清白。需要帮手,尽管和我说。”薛任君冠冕堂皇的措辞,九桦珍一听就懂,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薛王,时下,我有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去办,禁足可以暂缓吗?”桦珍仍然和声细语地问。

“是要去寻九舟吗?”薛任君语气突然回转,神色有些许低落。

“是,主子他一直没有音讯。”桦珍叫习惯了,随口便来。

“他已经葬身冥河了。”薛任君沉默半晌,冒出一句。

“不可能,你放我去看看吧!”九桦珍从薛任君口中得知的此事的分量超过了其他所有人。

“你要去了,跳进黄河洗不清。”言罢,薛任君摆了摆手。

九桦珍转身告退,这辈子他就是豁出名誉和生命,也要把九舟找回来,他不信谣言能成真。

可是,当他走在大街上,就是别人眼中的罪人,他们可以随意谩骂他,他只能挥剑堵住他人的嘴,一段路后,他满身血污,眼神犀利,成了“魔头”。至此以后,江湖上桩桩件件的恶臭事,言语中可能都有他的影子,他这一生俨然成了背锅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