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那日午后小憩,外头艳阳高照,阳光像是正燃烧在头顶似的。阵阵热浪翻滚在云端之下。肉眼不见其踪影,皮肤却是真真的体会了一把蒸烤之感。热气游离于天地之间,逼着人们不敢露出身上的一丝半毫。无奈之下,只得躲进阴凉处,闭上眼睛挨过这个嘈杂的暑热天。

原本薛任君的睡眠一直黑白颠倒,和他的为人有些类似。午后那段时光是他长久以来最为舒适的休憩时间。

可那日,他在竹榻之上辗转反侧,难以静心入眠。只见他长长的发丝不知置于何处才好,索性仰面望着房梁上的小玩意,顺势将头发垂于地面,此时,后背才勉强有了些许清凉。这么一折腾,残留的睡意便消失殆尽。

有人在一旁细心候着,不敢有一丝怠慢。隔着绿烟罗,那人环顾四周,思量着:不知主人是遇到什么事了,殿中并非酷暑难耐,相比其他宫里,这寝殿设计巧妙,冬暖夏凉。我将薄荷绿植置于殿内。但凡外人推门而入便能感受到清甜的幽香扑鼻而来。怎会睡意全无?

明眼人都能看出薛王这一通自我沦陷的模样,只能怪青云殿里头的那人。那厮张口就应承了午后游园作陪的芝麻绿豆点小事。可气的是那人光顾着喝茶沉思,压根没当回事,只是随口一说。

薛任君实在睡不着,起身喝了小半壶冰水,顿觉得燥热感没有丝毫消减,倒是更加兴奋了。

“来人!”薛任君收起发丝置于胸前,眼含笑意地大喊了一声。

“奴婢在,不知薛王有何吩咐?”帐外的男子答应后,步伐极轻地行至榻前,问到。

“连潇,你怎么还在这里?”薛任君笑意淡了一些,张口就问。

连潇没有回应,而是低头垂目间有些许楚楚可怜地站在原地。

“哦,对!本王差点忘了。身体好些了吗?”薛仁君见状立刻恢复了热情,并没有怪罪于他,而是好言好语地问到。

“谢谢主人!原本也无碍,不知您有何事吩咐?”连潇声音婉转动听,给热上心头的薛王带去了些许凉意。未惹得龙眼大怒,反而让薛王微微感觉甚好。

薛任君抿嘴一笑,挑了挑眉,说道:“早先,挑了几件游园的衣裳,你且帮我看看。”

言罢,他揽起一大堆衣物随手扔在美人靠上。嘟着嘴唇,皱着细眉,手指不停地跳跃在不同的服饰之间。看似正犯难,或许,对他而言这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

眼瞅着薛任君鼓着腮帮子哀求地看着连潇。

连潇即刻移动小碎步到薛任君跟前。拿起一件淡绿色的丝质袍子,贴近薛任君的身子比对着。半晌,才收回了忘神的眸子,浅浅一笑。

“绿意?连潇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薛任君眼神跟随指尖划过丝线表面,言语自然流露些许恰到好处的意思。

他深深的酒窝聚成之后,抬眼目色云淡风轻,手指极缓地伸进袍子里头。末了,在铜镜前呆呆地坐定,赏完脸庞,挑拣了一把精致的刀具修了眉。

连潇一直意犹未尽地瞧着眼前这灵动的身影,像是分秒都不敢错过。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玉镯子,轻触了两下,笑意就瞬间收了回去。

薛任君在收拾描眉间,几经等待,一个时辰终于过去了。

他急不可耐地坐上步撵,行至青云殿门口,掩饰着咳嗽了几声。

九舟听闻后,推门而出。瞬间,像是躲避刀剑一般,赶忙合上,似乎被日光给震慑住。

薛任君摇着扇子,脸色微微沉了一沉,言道:“楚阎将军!”

九舟半眯着眼睛再次打开大门,伸出脑袋感受了一下烈日,赶忙缩了回去,站立在门槛后头。

眼见薛任君正在步撵上嘴角露出些许笑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伸懒腰,故作随意的姿态,大步地走了过去,问道:“薛王,此时是要去哪儿?”

“去游园!你忘了?”薛任君听闻后,眼睛一瞪,怒气直接爬了上来。

九舟晃了晃脑袋,驱除一些困意,想起了什么似的,忙解释道:“在下不敢!许是睡久了,咱们走吧。”

“上来!”薛任君立刻嘴角松弛,转而弯成一个下弦月的曲度,半晌没有丝毫拉垮。

“既然是游园,陛下何不与我漫步前行?”九舟见着前后侍卫均大汗淋漓,立刻有些怜惜之感涌了上来。

薛任君摇着扇子,嘟嘴卖萌似的笑道:“也好,本王盛情难却,陪君同去!”

九舟瞬间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小子怕是哪根筋搭错了,真是越来越难懂!竟然,披头散发,穿得像个女子,举手投足皆是矫揉造作!我昔日比武把酒言欢的兄弟终究还是没了。

薛任君一直赏心悦目般地转头瞧着九舟的侧颜。似乎稍有不慎就会燃尽了对方的心。

九舟极其克制地目视前方。余光扫过,那人的神色已经令他心生畏惧,何况是转眼瞧上,那不得是火星撞地球,俱灭!

“薛王,今日如何不束发髻?”九舟喉头微动,瞥眼看向另一侧,嘴里却是异常诚实地问到。

“难得空闲一日,此前为公子之时,除了面圣,本王嫌少束发。”薛任君将扇面遮掩半边脸,只留着一汪深水,荡漾着波澜。

九舟低头斜着脸,视线在薛任君的眉眼间停留了几秒钟,他顿时觉得这人游园目的不纯。

他伸出手指不自觉地在这人肩头撩了一下发丝,只觉得收回的指尖已然凝气成水。

九舟轻笑一声,想着: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学以前的薛任君的样子,冷面玉佛,不搭理,不给眼神。

二人在石阶上和道上,绕来绕去,走了千米,转而在宫内东侧的逍遥殿门口停了下来。

“此处是?”九舟特意问了一句。

“是前太子的寝宫,许久未至。本王总觉着君与他好相像。今日,便一同来看看。”薛任君推开大门,见九舟驻足不语。随即挽着他的胳膊肘,走了进去。

九舟内心的小神仙翻起了白眼,嫌弃道:薛任君怕是没见过俊美的男子吧,这副倒贴的样!亏得先前还把他供起来,如今看终究还是错了。

“听说,已经殁了?”九舟斗争了半晌,内心有些许寒意地问到。

薛任君打趣地收起扇子敲了敲九舟的脑门,说道:“别听信传言,还未找到尸身,都不好说!”

言语间,透出衣衫的汗液已经下沉到九舟的手背上,有些难以言明的温度,正悄悄融化坚硬的外壳。

“陛下供奉着他,是为何?”九舟缩回臂膀,伸手摸了摸脑门,旁敲侧击般地问到。

“他与我之间已经走上了殊途。平日里,我也没人说话,只当跟他聊个天,解个闷罢了!”薛任君言辞有些冷峻,却也流露了本意。言罢,还调侃似的故意斜视了一眼。

“哦。”九舟轻声应和着,微红的脸上突然蒙上一层灰色。

“原先我与他一起比武的时候,总有九桦珍跟着。你们军营里头,他是不是比我更能服众?”薛任君行至廊中,突然转头问到。眼神透着欣赏的微光,嘴唇却是拧巴着,分明是隐藏妒忌的惯用招式。

“回禀陛下,确实是。”九舟为了揪出这人的本元,索性以下犯上,该怎么答便怎么答。

“那九舟呢?如今我能胜于他吗?”薛任君回过头,深吸一口气,避开旁人的目光,问到。

半晌,九舟默不作声,只是习惯性地叉起腰,直直地站在他面前,抛掷一个久远而熟悉的眼神。

此时,四目相对,意喻难以言表。

分秒过后,令人诧异的是薛任君竟然眉开眼笑着说道:“不妨事!都过去了。在我心里九舟就像一座高山,在山底的时候,我仰视他的大气磅礴,不可一世。但我一旦努力地攀上山顶,将他踩在脚下,我就只能俯视他,俯视他伫立原地,不知人为何物!”

九舟假装听不太懂,低头微笑着抿了抿嘴。他收回手臂的刹那,肩头微微塌了一些。转身之间,眼神的余光分明晃过一丝今非昔比的惆怅。

“你看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这里是前堂,他总是在这里舞刀弄剑,张狂得很!我一向是躲在后院练习,怕谁瞧见,徒生麻烦。每次,我走进来都不见他人影,总是躲在暗处捉弄一下,好像多了块肉似的,幼稚得很。”

九舟内心苦苦地笑着,慰藉着自言道:不过是出于纯粹的喜爱,哪有如此不堪?人与人之间,表露和意会竟是如此相悖!真是万万没想到的。这人游园倒是其次,说往昔的故事才是正题。不知道是何意?

二人漫步行至后院,在露沾庭小坐了下来。

放眼而去,亭子周围方圆几里都是荷花池。

荷叶依旧绿意盎然,荷花仍然清香素雅。柳叶垂入池内,随波逐流,似绿影泉涌。入眼处,植被茂盛,一派生机。

凉风袭来,九舟脸色微微恢复平静,颧骨之上的红晕褪去了大半,转而苍白了一些。唇间依旧抿着些许难捱的岁月。

他迎风叹息,感慨恍如隔世。此时,他没顾忌那双眼睛。而是恨不得将过往和今朝跌宕起伏的痛楚全都宣泄在这里。

这片天地,最熟悉的当然是他了。五岁时就远离了妇人温暖的怀抱,孤独地生活在这里。此处的一草一木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喜怒哀乐。

如今,物依旧,人却是陌生了。

可是,水池下的暗涌并不影响水面始终如一的平静。

二人在微风和绿意中,随意地坐在凉亭的长椅上,偶尔相视一笑时意味深长。

一抹斜阳而至,薛任君坐起身,在池边呆呆凝视许久,问道:“楚阎,做大将军高兴吗?”

“当然,行军打仗的武将,谁不想做大将军!”九舟按耐不住情绪,借机仰天大声地说着,似乎此时他就是楚阎。

“做王呢?”薛任君侧过脸,凝视着九舟侧脸上的眸子,极赋深意地问到。

“薛王说笑了,哪有谁都能称王的?那不是谋逆嘛,株连九族之罪阿!”九舟咧嘴的瞬间,齿间磨出了些许声音,面色却露了些许胆怯。

薛任君转过脸,呆滞地目视夕阳西下的天边。嘴角笑意全无,没有再开口言语。

火红的余晖映衬二人周身赤色,薛任君缓缓地倚身靠向九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