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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源起浮龙第九十九章 不好办

“你怎么在这儿?”

李庆回头一看,才发现来人竟是袁琼孜,适时刘老板与程心心也正从他身旁经过,他便也趁着这说话的机会,转身避免与两人正脸相对。

“我哥的事儿不是解决了嘛,我们一家人就出来庆祝一下。”

说到“请客”时,袁琼孜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袁野啊,”李庆不由得回想起提审时的事情,“沉冤昭雪,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袁琼孜自是不知道这段经历,还以为李庆是想到了初等教育学校中的往事,她略微沉吟,说:“庆哥,要不一起进去喝一杯?也算沾沾喜气。”

这时程心心两人已经在佟经理的带领下上了楼去,一顿饭下来,怎么也得四五十分钟,李庆便也不着急了,看了眼三人上楼的背影,说:

“还是算了吧,你爸妈对我颇有成见,今天是你们家的欢喜日子,我就不去给二老添堵了。代我向袁野哥问个好。”

李庆摇了摇头,折身就欲往楼上走去。

真说起来,袁野能被无罪释放,很大程度上都得归功于李庆,但以袁琼孜一家的情况,显然没有途径可以让他们接触到与之相关的信息。

对于南联盟的普通民众来说,治安局不仅是一个暴力机构,更是一个神秘的暴力机构,袁琼孜一家就算是在里面认识个把人,关系不到位,对方也断然不会向他们透露这些事情,而从袁野的遭遇来看,这个关系十有八九都是差点意思,而无论是宁浦局的结案文件还是市局下来的表扬信,这些都是内部文件,在这个严防严控的节骨眼上,自然也不会向外透露半点。

见李庆转身欲走,袁琼孜立时就有些着急,直接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说:“没事的,今天是我哥出狱的好日子,爸妈他们就算再如何也绝对不会闹,我哥看见你去,肯定也会很高兴。”

李庆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说:“你哥有什么好高兴的,我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可是很讨厌我的。”

这话倒是不假,在初等教育学校时,袁野对李庆就没什么好脸色,至于原因,现在说话的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袁琼孜自是明白李庆话中所指为何,脸色微微一红,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不是以前,都一条巷子里的,哪还会记小时候的仇?而且,也不算仇呀。”

一句“现在不是以前”,李庆不由得微微一怔,看向袁琼孜的目光也不禁起了些变化,心念一转,改口道:“那就一起上楼吧,袁野在拘留所里受了不少委屈,于情于理,也该去敬他一杯酒”

情是少时的情,而理,则是站在治安局副局长的角度来讲了。

袁琼孜没有关注这些细节,也不会想这么多,她只知道李庆还是念着旧情的,答应了她的请求,笑颜绽放,跟着李庆一起,两人并排往楼上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李庆冷不丁地开口说道:“跟我说实话吧,遇到什么事儿了?”

刚才两人站在前台,目标显眼,人多嘴杂,李庆早就察觉袁琼孜言谈举止有异,却是不好问的这么直接。

袁琼孜“啊”了一声,苦笑道:“庆哥还是这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没有说谎,她们一家确实是在二楼雅间吃饭,但这顿饭的目的,却不是单纯的为了庆贺袁野出狱,更多的是为了宴请酬谢工商局的高处长与治安局的杜主任和伍队长。

当初袁野身陷囹圄,为了帮袁野脱身,袁家人四处奔走,他们一家虽然在老胡同巷算是“富庶人家”,但放眼整个宁铺,也不过是升斗小民而已,哪里又能认识什么真正的达官贵人。

袁家人先是找到了几个认识的在衙门口里听差的人,开始还都是说说笑笑,但一听说袁野犯了事进了拘留所,还没等袁父袁母开口,就立马翻脸不认人,礼是送不出半份,好一点的,就冷着个脸,还能应付两句场面话,差些的更是直接就赶人,像轰苍蝇似的把他们轰了出去。

值此多事之秋,没有人愿意为了一点小便宜而涉足浑水,而且此事牵扯到治安局这个权柄极重的部门,一般的人,根本就说不上什么话。

这工商局的高处长,是袁琼孜一家能接触到的最高的官,说是“处长”,其实也就是一个称谓,这与宁浦县工商局内部机构设置有关,论职权,放在治安局里也就是一个科的科长而已,与治安科的科长唐济林和舆情研究室的杜主任是一个级别。

说起来,两家人之所以能相识,还是因为袁琼孜,高处长的儿子心仪袁琼孜久矣,频频向袁琼孜示好,而袁琼孜却始终不肯开这个金口点头答应,袁家人也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求上高处长,听说高处长本来也是不答应的,但拗不过自家儿子,最终才勉强应了下来。

高处长是工商系统的人,对于治安局的事情自是无权插手,但人在官场,哪里还能没几个朋友,杜主任与唐科长便是高处长在治安局里的朋友,这次请客本来请的也是杜主任与唐科长,但唐济林忙于维稳一事,脱不开身,便让自己的心腹,也是知晓内情的伍大队长代为参加了。

袁家除了还在家中修养的袁野外,袁琼孜与父母三人悉数到场,宴请贵客,以表谢意。

讲到这里,袁琼孜便缄口不言,眼神,也变得有些闪躲起来。

谁知高处长不仅本人赴宴,还带上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一直对袁琼孜锲而不舍的那位,又不知道哪一句话说起后辈,雅间里的氛围就开始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高处长开始有意无意地暗示儿女亲家之事,杜主任与伍队长拿袁琼孜与高家的公子开着玩笑,言辞间显然也是赞成这门喜事,说白了,高处长来之前必定已经与自己这两位狐朋狗友打过招呼,要他们帮着促成这桩良缘。

面对三人的言语与高家公子炽热的目光,席上的袁琼孜一语不发,沉默以对。

袁父知晓自己女儿的个性与喜好,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只能赔笑,偏偏袁琼孜的母亲李氏,一直都对门亲事很是赞成,不仅不为自己女儿着想,还顺水推舟地还帮高处长说起了话。

袁琼孜承受不住压力,不顾母亲的眼神警告,找个借口就出了雅间,她需要一点时间将散落一地的勇气收集起来,才敢去面对雅间里那群笑容满面的恶魔。

不用想,她离去后,雅间内的氛围定是降到了冰点,想到自己父亲一大把年纪,却要向那群混账东西赔笑讨好,袁琼孜的心里就忍不住阵阵抽痛。

袁琼孜本来是想去外面吹一下风,冷静一下,却不想在门口碰见了李庆,叫李庆去敬酒是她脑子一热想出的馊主意,想的是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好让高家公子死了这条心。

这时,渐渐冷静下来的袁琼孜已经是有些后悔了,她心中暗骂,自己可真是混蛋,怎么能把李庆拖下水?正要开口,就听李庆“哦”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

袁琼孜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内心挣扎不已,旁敲侧击地问道:“庆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庆呵呵一笑,却不答话,说:“怎么,敬个酒还要知道这些么?”

这般表现,更令袁琼孜心中往下一沉,李庆在这能干什么?服务员?接待?安保?袁琼孜知道李庆是个骄傲的人,尤其是在双亲过世后,自尊心肯定会变得更强,这些工作都算不上光鲜体面,自是不愿启齿。

她心中悔意大盛,又想开口劝阻,却发现不知何时,两人竟已经到了“晚渔园”的门口,而李庆却二话不说,推门便入。

……

包厢里,袁父袁母端着酒杯,站在高家公子旁边,袁父正尴尬地说话:“高公子,是我管教不严,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您收收火气,好不好?”他的姿态放的极低,心中屈辱,不言而自明。

袁琼孜如此扫他的面子,高家公子便也懒得装什么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样坐着,摆弄着桌上的筷子,看都不看这两位长辈一眼。

袁父脸上的笑容愈发尴尬,无奈下,他端着酒杯转向一旁的高处长,说:“高处,琼孜这孩子,实在不像话,多有得罪,还望您和贵公子多多包涵,我们老两口带她赔罪,敬领导您和贵公子一杯。”

高处长却不说话,也不别过头去,就这么斜眼看着他。

袁父心中是又气又恨,又不敢发作,袁野出狱时的状态他是看在眼里,在拘留所里定是没有受到任何优待,而听袁野说,他能出来是因为真凶被抓到,而不是走了什么后门。

这就意味着高处长或许根本没出什么力,但出于人情世故,这顿饭却是不得不请,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两位老人又跑到另外两位治安局的领导旁边。

“伍队,您看……”

“杜主任……”

袁家二老端着酒杯,没人理睬,尴尬地站在最后一个敬的杜主任旁边,听杜主任笑着揶揄道:“老袁啊,解铃还须系铃人,症结不除,这事,怕是不好办哟。”

话音甫落,李庆便推门而入,刚好赶上杜主任的话尾巴,便随口问道:

“什么事儿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