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此子断不可留！
青的红的蓝的紫的，仿佛一个落榜美术生的调色盘就在眼前砸开，冲进了脑中，剩下的世界内到处充斥着这种花花绿绿的色彩。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腥甜的铁锈气息涌入，喉口一阵湿热，再不受控制的从鼻头冲出。
被打了？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结实地挨下一拳，赵孟华感觉自己的人生片段像是被剪辑拼接成了一卷胶卷，而后在这杂驳的彩色幕布上像是走马灯一样快速放映。
哗啦啦！
赵孟华连人带椅子一同飞出，期间碰倒了不知道多少空啤酒瓶，鼻血在空中窜出，留下像是两道波音飞机飞过的尾迹云。
文学社全体都傻了，呆若木鸡。
眼前这个一脚踏前，弓步蹲在大圆桌上，一拳打出还没收回，眼神却早已睥睨四方的家伙……真的是他们认识的路明非吗？
那个腆着脸的小狗腿？
屁嘞！这家伙，摆明了是摇身一变，成大将军了！
奇也怪哉！
不少平日里偏着赵孟华，日常调侃路明非，在背后偷偷说他坏话的家伙已经开始了反思模式，想着等会这沙包大的重拳不会要落我头上吧！那可真是要了亲命！
“呵呵……”
一阵带着奇怪调子的笑声从阴暗角落中传来，伴随着乒乒乓乓的酒瓶碰撞的声音。
是赵孟华。
他的眼镜早已经不知道被打飞到了何处，用发胶摩丝向后梳拢的头发也失去效用，垂了下来，挡住了额头，垂落至眼帘，看不清神色。
只是那张嘴张着，大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渐大，白洁的牙齿缝隙间尽是血水。
“路明非，我承认，以前确实是小瞧你了。”
赵孟华双臂张开，向后撑着，用力扶住身躯站了起来。
“……”
路明非不语，只是歪头看着他，手中掂着盘子青筋毕现，脸上平静的可怕。
“路明非！”
身后的苏晓蔷想喊他，神情着急带着歉意，是她之前开玩笑说了句，结果传着传着，又造成了眼下这种局面。
“不关你事。”
陈雯雯拉住了苏晓蔷的手，却见她的脸上立即多了几分水汽氤氲，泫然欲泣。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雯雯默然，又将她的柔软手掌轻捏了捏，附耳说道：“祸从口出，你是知道路明非最不允许别人说他什么的。”
“……”
苏晓蔷随即安静下来，沉默了。
是啊，路明非的家庭……虽然户口上还是有父有母，但他现在已经和留守儿童没有什么区别了。
想不久之前的高考，一个对学子这么重要的日子，既是对自己十二年寒窗苦读的所学检验，也是承上启下，是未来人生道路的至关节点。
在这个日子，各科老师、家长、亲朋好友，哪一个不都是对他们关心备至，嘘寒问暖，所有视线聚焦于他们身上。
但是……路明非是这例外之一。
苏晓蔷那次还问他父母在海外有没有写信进来问问，关心他的成绩。
路明非只是挠挠头，龇牙咧嘴地笑：“应该有吧，不过没有也没关系，我知道他们一直在‘看’着我的。”
噢！对了！
苏晓蔷记起来了，那天，她也就是随口一问，然后就坐车离开了。
那个瞬间！
就在她上车，视线不经意掠过后视镜的时候，看到了陈雯雯的身影！
没错！就是她！陈雯雯穿着一身小白裙坐到了路明非旁边！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苏晓蔷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看着那个齐天般的背影，心底悄悄叹了口气。
真不过别人的感觉真不舒服啊，无论是赵孟华，还是……曾经不起眼的路明非。
“道歉。”
场上陷入堪称可以磨出电火花的对峙中，路明非冷冷吐出两个字。
“绝无可能！”
赵孟华咬紧了牙关，咽回了血沫子，从牙缝里硬挤出他的回复。
“都是同学！”
有人大喊，终于拨开人群走了出来，而后另一人也艰难挤出来了，脸上挂着略显僵硬的笑脸。
这是文学社最胖的一对孪生兄弟，徐岩岩和徐淼淼。
他们的身材一个能顶仨，圆胖的跟个西瓜一样，吨位重，吃水深，说人话就是下盘极其稳当，所以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跟赵孟华的关系还算不错，现在出来打圆场来了。
“是啊是啊，都是同学，兄弟姐妹，咱们好不容易，一起看个电影吃个饭，噢！对了！等会还要去唱歌！哎呀，就别闹得怎么僵！”
“是啊是啊，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兄弟俩一唱一和，说的有模有样，还引来了部分的声援，这也让他俩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角冒出的细密冷汗。
“这是我的原则问题，我要个道歉很过分吗？”
路明非将手指扣住的盘子口朝下，磕在桌面上，点了点：“要不…换一个，磕个头，这事就算了。”
“路明非！”
赵孟华爆喝一声，他哪里受到过这种侮辱，路明非这是想翻天了不成！
“路明非啊！大哥，我叫你叫大哥了！你劝你先冷静冷静再想想啊，现在逞一时之快是爽了，可这之后的后果，是我们普通人根本承担不了的啊！”
徐岩岩也顾不上太多，一个冲刺，即使是被盘口抵住了下颚也要附在路明非耳边跟他说，劝解他。
“你应该跟他说。”
路明非知道场面开始向赵孟华倾斜了，这也没错，人本来魅力就大，那自己就要趁还来得及之前，赶紧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我数三个数，给你最后的时限。”
路明非一把推开徐岩岩，力道之大，让徐岩岩都吃了一惊，一脸不可思议地不住往后退开三四步，被兄弟徐淼淼接下才化解了这股无比怪力的力道。
“三！”
路明非开口，倒计时……
骗你的！
路明非猛地一蹬，如饿虎上山！来势汹汹！
赵孟华还在思量着得失，权衡利弊，这一下是猝不及防，被偷袭了！
前驱的手臂还没有向内收紧格挡，就被两个宛如千斤坠的膝顶撞开，破防了！
赵孟华惊呼一声，也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陈！”
最后的呼救声被湮灭在铁拳之下。
一拳两拳！三拳！四拳！
众人看着路明非直接压在赵孟华身上，毫不留情地向他挥舞着拳头个个都傻了，这下真惨了嘞！
赵公子被打了！还是脸！还是完败！
徐岩岩跟徐淼淼感觉一丝电流从脚底板窜了一圈到达天灵盖，这特么不是再写小说吧！
西游记齐天大圣棒锤凌霄宝殿；水浒传鲁智深拳打镇关西；三国演义张飞怒鞭督邮；红楼梦林黛玉倒拔垂扬柳！！！
“不行！你们不要再打了！”
徐岩岩跟徐淼淼对视一眼，孪生兄弟之间的多年默契让他们立即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互相点点头后，一人冲向了路明非所在，另一人则是跑到了陈雯雯跟前。
“社长！快让他俩住手吧！这样打会出事的啊！”
徐淼淼指着那个方向，一只脚不止地抖了抖，急的像是热锅上的大红蚂蚁。
陈雯雯略微一思忖，还是走了上前，这段距离，就算是给路明非争取到的最后的时间了。
“来人帮帮忙！拉一下！”
徐岩岩也不管了，一把抱住路明非的一只手臂，并向周围仍在吃瓜的众人发出邀约。
无人响应。
即使是被束缚住了一只手，但是路明非还是一拳一拳地砸在赵孟华脸上。
赵孟华已经被打的鼻涕眼泪一块都出来了，被压着的胃里也是一阵翻涌，幸好刚刚火锅没吃多少，还能忍着没吐出来。
“……”
赵孟华思绪渐渐涣散，一个声音在他心底说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能屈能伸才是真英雄！
一个声音在说着：都是狗屎！路明非tmd走着瞧！给你预定了黄河底下雅座一位！看谁笑到最后！
“最后一次机会，你的手机在我这里。”
突然，一阵耳语在赵孟华脑中响起，像是恶魔在对他窃窃私语，其恶心反胃程度不亚于吃下了六十只苍蝇跟八十只孑孓！
赵孟华忍着这股恶心，觉得胃里很快要涌出什么东西来了，艰难伸出还能活动的手，摸向口袋——
摸了个空！
“草！！！卑鄙小人！”
赵孟华慌了，他自认为形象在外竖立得还算完美，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都是挑不出很坏毛病的，而他给自己的批注是——谦谦君子，温文儒雅。
但是，但是......
这年头谁没有点私密的东西，没有自己的隐私了啊！
赵孟华以前看网上的一个段子，一条是：
“法官，我们收集了被告辩护人的所有浏览记录，以此来证明我当事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现征得当事人同意予以公开便可……”
当事人：“我认罪！我认！”
一条是新闻：
「某某男子过马路出车祸，被卡车撞飞数十米，手机掉落一旁，男子扔艰难爬到落点，将其浏览记录彻底删除后终于陷入昏迷……」
“还想挨拳头吗？”
路明非在空中转了转拳风，居高临下，带着一丝狞笑地发问。
“算你狠，我认……”
哎呦！拳头又落。
“我说我……”
又一拳。
“别打了！路明非别打了！赵孟华有话要说！”
徐岩岩唾沫花子都要飞溅到路明非脸上，忙不迭地出声劝阻。
“我认输！！！”
“对不起！路明非！真是万分抱歉！请你原谅我！”
赵孟华闭着眼，深呼一口气，终于爆发出声。
在场一片哗然。
而赵孟华竟然在一通道歉说出口后，感觉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反胃呕吐的感觉也渐渐的远逝。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在这扮猪吃虎的憨货手里了，无论是言语之间的争锋，还是行动上的较量，心计上的攻伐……他都始终棋差一着。
如果是按说书人批字的话，那应该就是——此子并非凡物，日后若崭露头角，今日之事恐成大错。
“……”
路明非不说话，但是在看着他的眼睛，赵孟华坦坦荡荡，既然已经认输道歉，那也不说什么了，坦然面对，坦然接受。
“好。”
路明非借着身旁徐岩岩的手臂借力，从赵孟华身上站起，然后伸出手：
“起来吧，我拉你。”
“……”
赵孟华很想说别整这些没用的，快把手机还给我！
但是嘴角嗫嚅了几下，还是什么也没说，忍着痛，顶着一张猪哥的脸被路明非拉了起来。
“大家……”
路明非环顾了一下四周，满目狼藉，问道：“大家等会还一起去唱歌不？”
“呼！”
众人心底稍稍安心了些。
没错！对味了！这才是路明非嘛！句式一点没变！
他就是这样的，问的时候肯定会给大家一个回旋的余地，去也行不去也行，不是命令式的口吻，也不是欠了二把百万的拽炸天语气。
“……”
但即便是这样，也无一人敢草率回应，直接把目光转向了刚巧走到路明非身后的陈雯雯身上，眼巴巴的，似乎在说：
“社长！你说句话啊！管管你男朋友！找个理由！”
“你说呢，赵公子。”
路明非显得很客气，很在乎赵孟华的感受。
那肯定不去了啊！我脸还等着治呢！等会毁容了我找谁去？
赵孟华刚要开口，只见路明非不经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裤兜……
“……”
赵孟华铁青着脸（这时候也看不出什么臭脸色了，一块乌黑一块发青的，好是精彩。），一语不发。
“路明非。”
陈雯雯牵住了路明非的手，而后看向大家，柔声道：“在这里向大家说声抱歉，事发突然，这次聚餐也是不尽人意，这账单就由我结了，至于剩下没用完的社团经费，不如我们改天……”
“好！我听社长大人的！”
“社长大人，我们没事！”
“社长大人放心！我们一直都在！”
“改天一定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嗯！！！”
最后大家异口同声，纷纷点头，认为陈雯雯所说颇为在理。
总的来说，今天可算没白来！
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走出包厢之后，场上也立马冷清了起来，火锅的香味早已闻不见了，冷冷的夜风带走余温，赵孟华吸了吸鼻子，感到有些冷了。
犹豫了一会，赵孟华出声：“雯……咳咳，社长，我来结账吧。”
躲开路明非犀利的目光，赵孟华弯腰，从桌子底下捡出一瓶未启封的红酒，上面的纸标已经被泼洒出来的啤酒液、汤汁泡坏，是一定退不了货的了。
“这些酒算是我个人买的，有些贵。”
赵孟华握着那瓶红酒，“不，倒也不是贵的问题，总之…这些交给我来弄吧，之前也没给社团出过多少力，权当纪念。”
……
看着路明非、陈雯雯、苏晓蔷三人结伴走出，背影冷冷，赵孟华不可避免地叹息了一声。
“别装死了，我数三个数，你俩再不起来……”
“是大哥！”*2
从头装死装到尾，也就只替大哥赵孟华挡下一次‘刀’的左膀右臂两兄弟立即麻溜地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部摔凹进去角的iphone手机：
“大哥！你的手机！我一直给你保管的好好的呢！你刚刚是不是在找？”
“……“
赵孟华不说话，看着这俩卧龙凤雏，杀人似的眼光从肿胀的双眼中冒出。
芜湖！庆祝碧蓝航线六周年庆典！芜湖！是舰长的书友们都抽到波斯猫龙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