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南边的杨老师想问老陈为什么还把这小孩带进来，难不成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陈老师却只是在他手里塞了一张纸。
这是张A4纸，上面打印的是一份成绩报过。
杨老师打眼一瞧，显然是公立学校老师们现行的“个性化成绩分析”。
所以呢？
他抬头欲问老陈是不是醉了，醉了可以去小孩那桌，但别把小孩拉到他们这桌。
但是陈老师围着桌子走，已经给下一个人递过了那份成绩分析。
杨老师只好低下头又看了一遍这份成绩单。
“该生勤奋刻苦、自我挑战、不断进取，二百天，从年级倒数第一跃升到年级八十，堪称奇迹。这证明信心毅力策略合力后发挥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应，对我们的教学工作有很大的启示。根据数据，并结合老师们的观察，该生的奇迹仍未结束......”
然后是总分的折线图，排名的折线图。
下面附着一个大表格，关于历次考试的各科成绩及排名。
他一下子愣住，忙把眼睛凑过去，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杨老师大有来头，他并非京城出身的教师，而是在大名鼎鼎的衡中做过八年的物理老师，成绩斐然，才来到京城打拼的。
所以，他更是心惊。
这么夸张的进步幅度，他在衡中八年也只听说过两人，这两人用的可是足足三年时间！
而且，这两人的事情可不是在他衡中八年里发生的。
是两人的逆袭成为老师口中的传说、墙壁上的文字，作为衡中伟大的一种证明，不断在一届届师生中流传，然后流传到杨老师的耳朵里的。
这小子却仅仅用了二百天？
还是在春风中学这种环境下做到的？
杨老师的醉意也散了八分。
曾继辉问这是这位同学的成绩单？陈老师说是。
曾继辉说，这是很厉害，很少见，但是同学你来这儿是干什么？陆佰说，我可以为你们代言宣传。
听了这话，曾继辉满脸诧异，觉得荒唐，冲他甩了甩手里的纸。
“就凭这个？是你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
话音刚落，席上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
笑陆佰幼稚，也笑他们自己的境遇——虎落平阳，小孩也想找他们捞一笔代言费了。
陆佰说道：“我给你们钱，十万。”
顿时刹住了席上的笑声，老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摸不着头脑了。
十万块，对于他们来说，不大不小。
但对没有收入的高中生来说，却是笔数额巨大的金钱了，钱从哪里来？大概是他的父母等亲属给的了。
但为什么给我们钱代言宣传？
“老陈这就是你说的‘普通家庭’？”一个人问道。
高中生能一次性支付十万块，如何也不是普通家庭了。
陈老师无言以对，他判断陆佰绝不是有钱阶级的孩子，连上辅导班都要分期，怎么忽然掏出十万来？
曾继辉说道：“同学，你让我犯迷糊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连新公司都没搭起来呢，你就过来当什么‘代言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佰说道：“我想让你们的老师教我，就在这个寒假。”
曾继辉苦笑着拍了拍头，转头对朋友们说道：“我是喝迷糊了吗？这小朋友说话我怎么越发听不懂了？怎么又是代言又是教他的？”
陈老师弯腰附耳说了一遍。
曾继辉明白过来：“哦！就是说，他想请咱们的老师辅导他的功课，时间为一个寒假，为此他愿意出十万块。”
“可是，这个离谱的‘代言’是什么意思？”
曾继辉摆了摆手：“算了！就当我幻听了，同学你是想来这里找老师，但酒席上可找不到老师，我们也还没有商定好以后怎么做，你就回去等着吧，如果我们决定寒假开始授课，会联系你的，你回去等消息吧。十万不少，但也不多，具体价格，再说再说。”
说完，他挥了挥手，意思让陆佰赶紧走，眼睛却看向陈老师，意思是他这事儿干的没谱，快把这小孩弄出去。
如果是为了等他们商量好的消息，陆佰大可以不用来这，所以他说道：“所以，我可以为你们代言，让你们拿出去宣传。”
曾继辉失笑，他不恼，只是觉得这小孩搞笑，问道：“同学，你取得的成绩很了不起，但对我们来说没用！‘把一个差生提高到九八五’，这样的成绩还不够。”
陆佰认真说道：“北大够不够？离着高考还剩一百天，拼搏百天，我上北大，如何？”
曾继辉笑，众人也笑，简直是笑跌在椅子上，险些跌下来。
心说，知道我们郁闷，特意逗闷子来的？效果不错。
曾继辉浑身酒气，问道：“北大够了！太够了！可是你凭什么能上？”
陆佰一步近身上前，抽出曾继辉手中的成绩分析，一把拍在桌子上：“再加上这个，够不够？！”
他没有喝酒，甚至没有吃晚饭，所以清醒，所以饥肠辘辘，所以眼神清明而雄心炙热如油膏汹涌燃烧。
过去的二百天拼出一枚极有份量的筹码。
现在，我把筹码掷出，请问，作价几何？
笑声戛然而止，众老师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此时终于清明起来。
而教过陆佰的陈老师和周老师从头到尾都沉默，此时交换眼神，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兴奋。
曾继辉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做出了这份成绩单，而周老师刚刚的评价，他也记了起来，“基础非常扎实，头脑非常清醒，也因此领悟能力很强，学习能力......”
那么如果能保持这种趋势，自己这些老师再帮一把......
嘶！
若此人从年级倒数第一到高考进入北大，不啻于凡人得道，到时必会登上报纸头条！
不仅是报纸头条！
状元年年有省省有，但这种传奇又劲爆的事迹，高考几十年历史中从未有过。
恐怕会从发现的那一刻开始传遍大江南北，成为老师们口中的榜样，一届届学生心中的目标！
家长们会发了疯去找他身上的秘密，让自己家的孩子也发生如此蜕变。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若是他们被这人认可为推他升学北大的名师，再暗中用媒体推动，他这家还未成形的草台班子必会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到时候与七星教育相比，谁强谁弱，就未必可知了！
曾继辉立时想到了那番盛景，心神激荡，血涌脸上，连额头都一片通红。
酒气从胸中蒸腾上来，想到扭转乾坤之机猛然降临，他就情难自已，腾的站起来，连声说道：“好！好！好！”
像蚂蚁一样转了几圈，他才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意思是陆佰成绩单是否是真的。
陆佰没有为自己辩白，只是说道：“你明天就知道了。”
“你说得对。”曾继辉点点，明天上午，不，今晚，酒也别他妈喝了，马上，找春风中学的人打听消息。
陆佰说道：“好，那就不打扰老师们吃饭了，陈老师再见。”
随后，他走出酒店。
月明星稀，夜风萧瑟，他的心情却与来时截然不同。
我的筹码，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若是这家不行，就再找别家，将北大的噱头摆出来，总有老师会心动！
想到这里，他叫了出租。
回家，理综试卷还有三处不清晰，继续学。
而钱的事儿，也该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