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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孙武不解,众将士无不感叹这原先的“吴军之耻”竟然是第一个攻入城中的。

之前突袭十乘楚军,结果毁坏加缴获三十多乘楚军战车,已经足够是让人意外了。

不过要说这战车加厚的铁甲,还有那6匹高大的好马,连马匹都有头甲胸甲,这卖相冲锋起来,确实挺唬人的。

连钟吾冲杀出来的这员猛将,都选择了暂避锋芒,不敢与其对撞!

工赐一进城,大喝道:“众将听令!寻找插着“梧”字旗的宅院,那都是本万户侯的私产。答应你们的赏赐可都在这些产业上了啊,看后立马围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

众人一听,自家侯爷在这钟吾城有不少产业,还跟自己的赏赐挂钩,顿时打起了精神,轰然应“诺!”

其它人抢着进城,无非也是想着率先找大户人家抢掠一番,毕竟军令没有规定不许骚扰城中百姓。

而且一旦严令禁止,也会影响将士们攻城的积极性。

朱巨暗道:原来如此,还以为这家伙突然转性了呢,原来是急着保护自己梧氏的私产。

唯有大山目光闪过一丝不解,梧氏有多少产业,分布在哪里,他比工赐这个梧氏家主还清楚,他怎么不记得钟吾城还有梧氏的产业?

不过大山性子沉稳,并没有表现得过于错愕。

待到了城内的士族以及富人集聚区,看着飘荡得一大片“梧”字旗,大山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梧氏在梧邑也才一个祖宅而已,这么一大片醒目的梧字大旗,知道的人明白这是钟吾城,不知道还以为是梧城呢!

工赐不由摸摸怀中的一大卷地契,没想到轻飘飘地一卷布片,竟然有这么多!

找到了约定好的一座庄园前,工次将自己的战车停在大门口。

这座庄园占地面积是最大的,但并不一定是最值钱。

之所以停这,那是因为这庄园的密室最多,约定好人都藏在这里面密室的。

工赐虽然里通外国,但他完全没有半点负罪感。

吴国又不损失什么,一个国家的强大,不用靠这些失败者的家眷来证明。

而且在他意识中,什么钟吾国,什么吴国的,后世省会不都是同一个南城吗?

此时不少别的部队也进城了,看到申邑人马围住了一大片豪宅,暗叹一声被人捷足先登了。

别的目标还有许多,抓紧时间继续奔去了。

至于钟吾王宫,那些人很识趣,那是中军的,算是一种潜规则吧。

工赐看着进城部将越来越多,喊来各队长,让他们拿着契约,分别带人去各宅内的围墙上防守,关紧大门,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放任何人进去。

若是有中军将领让开门,就给他们看地契,终归没有抢自己人的道理吧!

大山直愣愣看着这大卷布匹,这家伙真的有地契!

难道金蝉脱壳,离开大部队半天,就是为了搞到这些产业不成?

他又是如何办到的呢?!

工赐自己也将战车停大门口,让人推轮椅上院墙了。

很快,街道上挤满了兵丁,不少先进城的,运气好的士卒胸前装得那叫一个鼓鼓囊囊。

不知道搜刮到了哪家豪商,工赐为那倒霉蛋默哀一息,希望人没事。

工赐注意到自己这边的不少士卒看到眼红,连忙大声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是战士,不是土匪,我答应你们的赏赐自然会兑现,钟吾城一共也才这么大,有几个能向刚才那人这般满载而归的?!”

很快,远处又路过一名士卒,即便是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也能透过布料看到其藏在怀中的大量财货。

工赐感觉被打脸了,这钟吾城富商这么多的吗?

那人从工赐下面路过时,为了躲避一名骑兵,一个侧身,还不小心从怀中掉出几件纯金首饰…

工赐下意识地摸了摸的脸,这打脸被打得那叫一个又快又狠!

自己话音未落呢!

院墙下那名士卒连忙趴在地上捡,刚塞进兜里,别的首饰又掉出来了。

这一边捡一边掉的模样属实有些狼狈。

工赐只觉得这是故意掉给自己看得,被连着啪啪打脸。

工赐对着下面怒道:“喂!说你呢,都塞不下了还捡。”

小兵抬头,见院墙上一堆战友看着自己,连忙笑道:“塞得下,塞得下,不劳大人费心。”

说完,索性抓在手里,逃也似地跑了。

工赐不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要不,你们也分出一半人去看着抢点?”

一旁穿着小卒服装的吴颜不由翻了个白眼。

然而众人此时再想去抢,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此时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随即远处传来一声女人尖叫声。

继而是此起彼伏的哭泣声,求饶声,惨叫声…在城内各处响起。

原本几个蠢蠢欲动,就要调下院墙的士卒,听着满城的惨叫声,顿时按捺住了。

众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在院墙上相顾无言。

耳中只有那一声声挥之不去的惨叫声。

这满城的惨叫声随着秋季凉风,肆无忌惮地传播着。

城北的惨叫声才刚刚小了一些,城南的惨叫声又起,时而城东城西一起…此起彼伏中,似乎永远不知疲倦…

守在院墙上的工赐等人听到了,藏在密室的妇孺们自然也听到了,互相依偎着不敢发出声。

直到夜幕降临,这叫声的浪潮方才逐渐变得微弱,只有远处偶尔响起。

孙将军带着亲兵来到工赐下方的街道时,工赐感觉身心俱疲,有气无力地半躺在轮椅上。

孙:“我听说你部千人独占了一大片宅院,守在院墙上不让其他进去搜查,这是为何?”

工赐:“启禀将军,这些挂着梧字旗的,都是末将的私产,因而让我申邑子弟兵帮忙驻守。地契房契齐全,将军可派人前去查验。”

孙:“本将军当面,你为何如此作态?仍然紧闭着大门,难道连我都不让进去搜查?”

工赐坐起身,满眼的疲倦,看着孙将军道:“先生,学生自午时进城以来,在这墙上至此,已经听了一下午的惨叫声了。

学生真的好累,直到现在脑海中都还是那些挥之不去的惨叫。就仿佛…仿佛身处鬼蜮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得…先生,学生真的好累。”

工赐并没跟人提及过自己是孙将军的学生,除了大山等少数几人外。

此时士卒听闻工赐忽然改口,称呼先生,并以学生自居,无不纷纷面露讶色。

孙将军的一众亲卫也纷纷一脸错愕地望着自家将军。

孙将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究化为一声叹息,大手一挥,带着亲卫们离去了。

工次望着离去的众人,内心一阵叹息。

他是真的意兴阑珊,心累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不然先生进也是没办法,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被发现了,他不想连累到先生的仕途。

让他搜查的话,若先生只是做做样子,查不出什么,事后东窗事发,反而会受到牵连,乃至于影响仕途。

若是查到什么,是帮自己的学生隐瞒呢?还是让先生向着一群妇孺举起屠刀?

而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凭借之前的一点师徒情分,逼退先生。

事后即便是东窗事发了,先生最多被治一个顾念旧情,失察之责。

工赐身后的吴颜,她是知道这里面藏了人的,脑海中不由浮现:

那日在山庄,挡在她身前的执剑少年…

当年在酒庄,面对那群黑衣众,是挺身执剑逼退。

今日在钟吾,面对孙将军,是言及师徒,以情份逼退。

从某些角度来说,工赐在她眼中一直没变!

吴颜望着身前工赐,心底不由泛起了一丝心疼,忍不住伸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工赐有些想不通,为什么都到第二天凌晨了,城内偶尔还是会想起惨叫声。

自己的那些‘战友’,一个个都不知疲倦的吗?

工赐是躺在轮椅上熬过这一晚的。

其他士卒,有的是靠在墙上休息,有的盘坐着撑着长矛休息。

自孙将军离开后,倒是再也没人来骚扰过众人了。

估计已经传开了,都知道了工赐乃是孙将军的学生,毕竟是这么多人亲耳所闻,孙将军也没否认。

但是此刻众人脸色明显都不太好看,不少人与工赐一样,一夜未眠,双目无神,仿佛是信仰受到了冲击。

身为士卒,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

难道是为了城破那一刻,抢着冲进城去烧伤抢掠,无恶不作吗?

众人原先都是老老实实的申邑子民,头一次被拉壮丁从军,之前哪见过这番情景啊?

在申邑时,邻里吵闹,隔壁村扛着锄头打架…万一不小心闹出个头破血流,已经是顶天大事了。

原先以为拿楚军练兵,杀个把人,自己已经是残忍至极。

但是昨夜的一番景象,光是耳朵听闻,都足以现场想象有多凄惨…

太阳照常升起了,秋日的朝阳抚慰着众人。

此时已经没有人则怪工赐耽误他们抢钱了,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申邑这支千人部队,乃是吴军中当之无愧‘最干净’的一支部队了。

众士卒看看沐浴在朝阳中的工赐,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暖意。

他们申邑的领主姥爷好像人还不错,日后的生活,应该会比以往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