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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最后的锦衣卫之孤刀 > 第四十六章 冀北双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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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贵与何翠第一次见面的当日,两人便同床共枕,酒醉的林贵与清醒的何翠抚摸着对方身上的伤口,说了一些此前从未说过的话。临走时,林贵要留下自己怀中的一锭大银,何翠将那锭大银拿在手里,贴着林贵,抬手用那锭银子抹了一抹林贵脸上尚未干透的血迹。何翠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用红色线绳缠了,抹过自己身上的伤痕,举手赠与林贵。

半月后的一晚,两人于床笫缠绵之后,何翠抚摸着林贵已经结疤的伤口,念念说:“你的伤好了,该是带我离开这里了。”

“离开,去哪里?”

“有你,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怎么离开?给你赎身么?我倒是想,可我手中没有给你赎身的银子啊。”

“我一日都不想在这魔窟地狱里多待,你这几日口袋中空了,那老鸨便变了脸色,你明日想来,怕是都不能进门了。我不想与你分开,更不想去伺候那些猪狗样的人,你是英雄豪杰,你想带我走,还有谁能拦得住你?”

“你要我抢你走,那不是要惹官司?”

“你怕官府?呵呵,我十二岁时,冀北老家的良田被富家大户强行占去,父母四处求告无门,相继含恨抑郁而终时,官府在哪里?只因那富家京城有个在宫里当差的亲戚么?我十三岁便被远房亲戚卖到花楼,端茶送水,收拾打扫,时时挨老鸨的打骂,受那些姐姐的欺负,官府在哪里?十八岁,遇到个走四方卖艺的江湖人,本以为遇到了一生贵人,本以为可以报家仇,雪旧恨,谁知那是个废物,更是个骗子,虽教了我几手刀枪功夫,或是厌烦了我时时说着要报仇雪恨之类的话,又或是厌弃我了,便最终将我卖到这晋州,还不忘叮嘱那老鸨,说我练过几手江湖把式,要多加提防我。为此,那老鸨便时常让几个汉子使皮鞭打我,强让我接客,那时,官府又在哪里?越是打我,我越是不从,大不了便是个死,早就看开了。这时,老天爷让我遇到了你,你脸上淌下一道血水的那一刻,我就认定了你。现在,我让你带我走,你却和我说官府。”何翠脸上淌着泪,眼睛看着窗外。远处的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夜正三更。

林贵听了何翠的话,感受着身边这女子温热的身体,心底忽地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气,狠声道:“我带你走,谁拦我,我便要他知道我的厉害。”

“你一定要待我好,我这一辈子便跟定你了,若有一天,你负了我,我便要你性命。”何翠张嘴咬住林贵的肩头,牙齿陷进肉里。林贵回身将何翠压在身下。

三日后,何翠在醉春楼大灶上烧开水的大铜壶里下了足量的老鼠药。那是何翠半年前便托邻近商铺的小伙计买来的,积攒了大半年,一次都下到了那大铜壶里。

林贵来时,醉春楼已经乱了,客人、仆役、姑娘们呕吐纷纷,四处瘫倒。老鸨一时张皇失措,边着人去请临近坐堂的医师,边指骂着后厨师傅,后厨师傅则抓着采买伙计的脖领,追问当日食材何处购买等等。诸般喧闹,更使那混乱增加了些躁气。

那妓院门口更是来往进出混乱,有出去寻医的伙计,有不知内情,进来寻乐子的客人,更有发觉内中混乱,进来看热闹的路人。趁那一时的混乱,林贵拉上何翠逃出了醉春楼。

那日,醉春楼的祸事酿成十一条人命丧失。这场大祸自是掩盖不住,惊动了当地官府,惊动了山西,甚而传到了京城。差役下来查验,锁定大灶上的大铜壶是毒药的来源之地,又逐一审问与那大铜壶有所接触的杂役仆从,确定下毒之人便是案发后消失无踪的醉春楼姑娘何翠,常来寻她的客人林贵与她一并消失,那便可断定是两人合谋作案。一张通缉令贴遍整个山西,而两人却如泥牛入海,自此消失无踪。

直到一年后,河北发生的一连串劫杀谋财案子发生,“冀北双煞”的名头在江湖上出现,那对消失的投毒案凶犯才算再次显露踪迹。

原来,妓院大案发生后,林贵便带着何翠逃离家乡,不敢在山西停留,一路逃到河北,在一处偏僻山村隐居下来。那山村里原有几十户人家。几年前,附近山上来了一股山匪,占山为王,抢劫过路客商。官府派兵来剿灭,那山匪便在山里四处游击,官府竟也奈何不得,领兵的将官一气之下,便将这临近的小山村当做山匪据点袭杀洗掠一番,几十户人家死走逃亡,整个村子便成了荒村,仅有剩下的几户老弱病残,实在迁移不走的,便听天由命了。

林贵与何翠来到这处山村,见到许多闲置空屋,日用杂物一应俱全,便正合了两个逃亡人的意,就此安顿下来。山上田薄,林贵与何翠两人耕作,收获不多,倒也能供两人吃食,如此过了一年,林贵化了妆去几十里外的县城探寻消息,仿佛那晋州醉春楼的大案并没有风传到此,两人便渐渐放下心来。

时日久了,林贵那不安分的心便有些躁动,嘴上不觉便埋怨起日子苦,生活无趣诸般。自打从县城回来后,更是想起了过往在晋州的种种乐事,便更觉得山村的清苦,而林贵的心也便更加难以平复。那何翠对山中清苦倒不以为意,只是听不得林贵的埋怨,加之心中早有个念头:既然手上已经有了人命,那当年家中遭遇的不公便总要从自己手上寻回。

有了这心思,何翠便与林贵商定:出山可以,先要回趟老家,一报当年家仇。

林贵初时犹豫不决,当从何翠眼神中看出一丝轻蔑时,便下定了决心:“一个柔弱女子尚且无惧,咱一个五尺汉子又怎能让她小瞧。”

两人主意已定,却没有立即上路。何翠早在大半年前,便缠着林贵,要林贵教授自己武艺。山中清净,总有闲时,林贵自也答应。何翠却吃得苦,日日早起,勤奋练习,加之曾经有过学习枪棒的经历,便也有了一些进境。等到林贵评说何翠的武艺已可以在江湖上行走,虽难算高手,却足可以避险防身时,两人才议定起程之日。

两人有大案在身,出门远行,自然在意。出行前,便刻意在装束、容貌上修饰一番,扮作一对中年行脚商人。两人专门在县城的铁匠铺打制了称手的兵器——各自一把短刀。短刀的好处是便于随身携带隐藏。两人虽已经改换了装束,修易了容貌,却仍不愿显露出江湖人的行迹,选择短刀为随身兵器,最为合适。

准备停当,便即上路。一个月后,赶至冀北何翠老家。当夜夜半,将所乘马匹栓在村外僻静处,两人蒙面进入那富家大户中去,先在门房里杀死了两名沉睡中的职夜护院。之后,直入正房,先杀主人。再将几间睡房中熟睡的几人,不论男女老幼一并杀死。

林贵虽经年与人好勇斗狠,却从未真正用刀杀人,持刀行凶时,心中狂跳,手上颤抖。倒是那何翠,许是家仇刻骨,许是天性如此,面对那仰躺在卧榻中的肥胖男主人,一刀直贯咽喉,抽刀时,鲜血喷出,喷溅到两人脸上,腥臭温热刺鼻。那肥胖男人哼哧了几声,便没了声息。

或是鲜血刺激了林贵,在接下来的杀戮中,林贵不再手软。两人合力杀了这富家十几口人,俱是一刀贯喉,手段毒辣。

离开时,两人从箱柜中掠取了一些贵重金银首饰,趁夜色离了这血腥之地,在路上洗去身上的血污,换上了早准备下的干净衣服,将换下的衣物付之一炬。赶到几十里外的县城时,天已经大明,两个杀人的匪徒已经俨然又成一对走远路的行脚商人。

半月后,两人又在一地犯下命案。那家遇难人家当日正是儿子新婚大喜,白日里热闹一天,半夜里便遭了大难。转天贴着大红喜字的院门紧闭,街坊过来走动,敲击不开,喊叫无人,方察觉有异。翻墙进院,进到屋内,发现全家人等,连同那新过门的媳妇都已遇害毙命。当地官府定案时,定为劫财害命。

或确是为财,或也为了那户富家迎娶新人时那长长的鼓乐队伍、大红气派的花轿、高头大马上俊朗的新郎惹得何翠心中生出莫名的怨恨,才招至了这场灭门之祸。

两人如此行走冀北、冀中一带,杀人劫财,虽每次作案都黑布蒙面,但久之,总难免显露踪迹,“冀北双煞”之名便逐渐传了起来。提到“双煞”,河北、河南、山西当地的富家大户俱都心寒,官府一时追踪无果,富家们唯有重金请来镖师,甚或江湖人士看家护院,卫护平安。地方政府也因了案情重大,上报朝廷,缉捕公文张贴各地,却因了幸存者描述不祥,画像难免不确,加之两人行踪不定,每每杀人越货后,便逃遁外地,给官府办案平添了许多麻烦,便是一直没有将两人归案正法。

而冀北双煞在这乡野客店中遇到锦衣卫胡跌儿,确是纯属意外,也算是恶贯满盈,最终定会落得的结果。

两人几月前在山西又犯下一宗案子,自知在临近几省再难以落脚,便想远走它处。南下与北上之间权衡反复,终归觉得两人都生在北方,行动做派,言语打扮都与南人相异,远走南方必会惹人注目,更加难以藏身。如此便决议北上辽东,在行至此地时,大雪连日,见一乡村酒家还在开门营业,原本只想喝些热酒,弄些吃食果腹,无意作案。

那一日,客店店主江一勺正因几日大雪,没有食客上门而闲极发愁,两日前便将两个伙计遣回村里,只剩自己一人看店,正想着又是一日生意无着时,却有客人上门,自是高兴,本就是个贫嘴贪说之人,好容易有客人上门,那张嘴自是没个把门,恨不得将祖宗八代都数说清楚,更吹嘘平时自家生意如何兴隆,远近乡里如何走路十几里来他店里只为喝上一杯水酒等等。林贵、何翠两人听了只觉好笑,便也随口附和,闲话家常。

江一勺为两人端上酒菜,张嘴打问两人来历,更莫名说出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两人,只觉两人面善,且郑而重之地声言:自己绝非信口胡说,定然是见过两人,或是两人曾来过店里吃酒,只是一时记不得了。

如此话语便引起林贵、何翠二人警觉,虽觉或许只是店主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却还是心中不安,四目对视,便决定对这多嘴的店主下手,才临时起意,在这里作案。

那江一勺之言,本是为了与食客讨些亲近,便于畅聊,以打发冬日的空落时光,不想却为自己引来了祸端,若不是胡跌儿碰巧到此,便就丧命于自家客店里了。

两人轻松将店主江一勺放到捆绑,扔在后厨,本想着吃饱喝足,临走前,再行杀人取命,不想就在两人吃喝之际,一个年轻女子骑马来此,叩响店门,神色失落地走进店里,且随身带着一柄长剑。林贵、何翠见有来客,看模样像是江湖人士,初时一惊,后发现女子神色恍惚,便放下心来。装作店主,上吃食时在茶水里下了蒙汗药,将女子放倒。

两人想着或还有过路食客进来,便一边紧闭门户,上了门栓;一边想法将放倒的两人隐藏。正好发觉后厨一处存放冬菜的菜窖,便将两人都放入菜窖之中。

就在林贵两人刚刚忙活完毕,尚未歇息之时,又有叩门之声响起,便是风雪赶路的胡跌儿走了进来。

以上为实情,林贵的口供大体也无虚假,只是将那几宗大案的端由都推脱到何翠身上,将自己说成了被胁迫的,难以自主等等,想将那一对本已沾了血水的手,使劲地洗脱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