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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飞快脱掉身上的水合服道袍,换了一身便服,再有条不紊的把头上的道簪拔掉,将头发用发巾裹住。

如此一来,从道人打扮转变成了寻常市井小民。

同时,他一脚踹翻衣柜,将里面的衣服全都凌乱的抛得满屋都是,并将衣柜里的钱袋捏在手里。

屋中的动静引来了捕快们的注意。

当他们踹开门,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类似贼子般的人在屋中翻箱倒柜。

范宁被闯进来的捕快吓了一跳,连忙将手里的钱袋子背在身后,支支吾吾道:“官爷,我、我不是偷东西,是这道观里叫范宁的家伙欠了我钱!”

“我听说他犯了事,担心他跑路,就赶过来要钱的。”

带队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经验丰富的捕头。

趁火打劫的事他见得多。

一些犯了事的人,家里会遭贼,或者被债主登门抢东西抵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那你怎么不开门?”捕头一脚踹翻跟前的箩筐,左右环顾的喝问。

范宁知道,自己并没有被怀疑。

他的喝问,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将他给吓走。

“大人,我、我不是怕他家的东西都被你们给查封,还不了我钱吗?”范宁唯唯诺诺道。

捕头冷哼一声:“知道要查封,还敢抢东西?钱放下,人滚!”

“我、我没拿!”范宁狡辩道,背在身后的手缩了缩。

恩?

捕头眼神凶狠的一瞪。

范宁吓得一哆嗦,十分肉痛的把钱袋拿出来,捏得紧紧的道:“官爷,给我留点吧,不然我全家老小都要饿死了。”

一个尖脸捕快冷,上来就从范宁手里用力拖走钱袋。

“给你脸了是吧?快滚,再哔哔,带你回京兆府吃板子!”他顺势一脚踹在范宁屁股上。

范宁往前趔趄了好几步撞在房门上。

回头望着一干捕快,又气愤又畏惧,最后咬咬牙不甘心的走了。

尖脸捕鄙夷的呵了声,笑眯眯的将钱袋交给捕头。

“头,这些道士还是有钱啊,得有二十多两呢。”

捕头掂量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揣进怀里,凶狠的脸上总算露了笑。

“还行,不算白来。”

“通知弟兄们赶快搜,散了值我做东。”

年轻捕快搓了搓手:“头,咱们可是好久没去望春园乐一乐了。”

捕头想了想刚才的沉甸甸,平时抠门的他,点了点下巴:“抓到了人,一人一个姑娘!”

年轻捕快顿时激动起来,立刻跑出去挨个通知老大的话。

羽青观并不大。

前后三进的院子,十几座小道殿。

九个捕快分头很快就将里里外外搜了一个遍。

翻箱倒柜的除了一些铜板,没找着一个活人。

“头,给他们跑了。”尖脸捕快请示道。

捕头倒也没有感到意外。

都有债主翻箱倒柜的讨债了,显然道观是人走房空了。

让手下继续搜查,不过是让他们找一找这道观里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或者银子。

“去打探一下,道观的里人平日里都和谁走得近,他们顶多跑了一个时辰,跑不了太远。”捕头老练的吩咐。

抓这种能查到根底的小卡拉米,其实并不难,他们往往逃不了太远。

几个手下立刻去四周的村落打探情况。

他则躺下院中老槐树下的躺椅上,喝着茶,闭目小憩。

手搭在鼓腾腾的胸口,嘿嘿一笑。

辛亏来得及时,不然这银子可就跑了。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开眼:“不对!”

“如果道观的人都逃走,便该是在门外上锁!”

“除非,还有道观的人不便带走,才会从里面替他们拉上门闩!”

“刚才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债主,就是道观里的人!”

“是我先入为主,见他翻箱倒柜,将他误认为是贼或者债主!”

想到这,他哪还坐得住,大喝道:“快,追上刚才那人!”

而后,他又想到什么,急忙从怀里掏出钱袋。

打开一看,气得他眼皮直抖。

里面哪是什么银子,分明是一堆碎石子!

“干他娘的!”捕头狠狠把钱袋摔在地上,咆哮道:“都他娘的给我追!”

干了二十多年捕快,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一个小道士给耍了!

哗啦啦——

一群捕快气势汹汹的全冲出去,沿着山路火速追赶。

可范宁离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上哪去找他的鬼影?

捕头想不到的是。

在他们离开不久后,道观后山的竹林一阵晃动,范宁从里面钻了出来。

拍了拍身上的土,他眉头皱起。

捕快们虽然被忽悠走了,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案子仍在一天,他就一天是案犯。

虽说他能趁官府发布通缉之前逃离帝京,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离开帝京又能逃到哪里去?

解决问题,还是要了结此案。

刚才躲在竹林中,他回忆了许多关于师傅姜问玄的记忆。

他除了贪财好色、无耻下流、抠门小气、好吃懒做、不学无术以外,并没什么缺点。

若说他偷窥了右佥都御史家年轻漂亮的女眷,范宁可以拿人头保证,师傅一定不是的冤枉。。

但盗窃东西不太像老家伙的为人。

他虽贪财,却也只敢忽悠信徒们多施舍点香火钱,最多拿破纸符骗点碎银子。

偷盗价值连城的玉佛,他可没这胆。

再说了,偷盗这事本身就透着不合理。

姜问玄是受邀去府里布置风水的,如果东西当天失窃,他一个外人岂不是最大嫌疑人?

哪怕是傻子都不会干这种蠢事吧?

真相与御史府的报官之言,肯定有出入。

如果能见一面姜问玄,详细问一问就好了。

吱呀——

就在这时,门轴转动的声音让范宁一个机灵,连忙闪身躲进一间房子里。

难道那些捕快们又回来了?

不会吧,他们脑子这么顶的吗?

但见一个背着桃木剑、水合服道袍的青年,步伐沉重的迈了进来。

他五官英朗,眉毛飞扬,端的是星眉剑目,面如冠玉,简直是武侠小说的主角模板。

就是下巴一直保持着微微扬起的角度,加上有一米九的个头,给人鼻孔看人的高傲感觉,让人有点不爽。

大师兄李慕风?

范宁心中一宽,正要现身与他来一次落难师兄弟互诉衷肠的苦情戏。

“哎!师傅,我尽力了。”他来到院中央,从背上卸下的大包袱里掏出一大叠纸钱就地点燃。

“京兆府已经判了你斩立决,师妹和师弟也逃不掉,我提前给你们烧些纸钱。”

范宁吃了一惊。

从案发到现在才不过半日,京兆府就火速下了判决?

正当他准备走出来问个究竟,脚步又顿住。

“师傅啊师傅,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李慕风苦涩的掏出一瓶酒,当场灌了一口。

范宁心中一默。

大师兄自加入羽青观以来,日日都在内城为达官贵人们干活。

今日看风水,明日驱邪,后日讲解经文。

日日奔波,天天劳累,每每都忙碌到深夜才回,翌日天还没亮又出去干活。

挣来的钱全都交给了师傅,维系道观四口人的生计。

他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

别看大师兄平日里高傲,一副不太瞧得起羽青观众人的模样,实则是为羽青观付出最多的。

身为二师弟的范宁,受益最多,他这些年练武、读书打水漂的几百两银子,全都是大师兄给的。

于情于理,他都有必要现身安慰一下。

大师兄这些年实在是太苦了。

“我每天都是逛不完的窑子,喝不完的花酒,吃不尽的山珍海味,身边的姑娘一天一个绝不重样。”

“我好累啊师傅,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范宁感动的抹了一把脸。

真是一位好师兄啊……好想狠狠抽他一巴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