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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房里很阴暗,即便是点了灯,隐隐约约,也只能看见个模糊。

王和有些不好意思:“陛下,太子爷,这,这,还望陛下恕罪。”

说着,摆了长条桌椅来。

朱厚照倒是没什么,坐了下去。

习惯了龙椅的弘治皇帝,第一次坐这样的椅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和已是急急忙忙去烧了水,这样的人家,别说茶了,就是碗,都是有数的。

弘治皇帝传来萧敬,不知说了些什么,萧敬便急色匆匆的出去了。

大抵一会儿,这才满头大汗的回来。

萧敬喘了口气,这才打开了话匣子:“若是没陛下,老奴刚刚随意寻了两户人家,旁敲侧击问了问,两户人家都说,说是要没有殿下,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在西山上上下下,哪一个不是靠陛下,靠太子救活?

现在好了,能有地方卖力气,都过上了好日子啊……”

好日子三个字,弘治皇帝分明觉得刺耳。

弘治皇帝依旧默然无言,心里堵得慌啊。

这……便是好日子吗?

这是什么好日子?

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穿的都是劣质的粗布,吃的都是一顿干两顿稀的饭食,住的都是这样的房子。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都是感恩戴德,不吝溢美之词,口呼万岁。

甚至,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子身上,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越是这样,弘治皇帝越是觉得,受之有愧。

他是个经历极复杂的天子,幼时便丧母,那时候在宫中,步步惊心,可谓是如履薄冰,过了几年不见天日的日子。

可偏偏,他一直为自己有这么一段苦难,既为之唏嘘,也为之骄傲。

正是有了这段日子,他遇见了很多好人,有些人,甚至为他丢了命。

这是大明历代帝王都没有的经历,也是他时时警醒自己的地方。

正因为自己不是蜜罐中长大的,见过苦难,所以他成了天子之后,才觉得得来不易。

可他现在发现,他见过的苦难,可百姓比起来不值一提。

原来在百姓眼里,能有一个地方卖一身的气力,能有饭吃,有衣穿,这就是好日子啊。

他们甚至还觉得,皇帝养活着这么一大伙人,想来是很不易的。

弘治皇帝眼眶却泛红了。

他故意站着去看夯土墙壁上贴着的画,这画早已斑驳了,而他故意端详,用以掩饰。

结果,这画,越看,越觉得不对。

“老丈,这画画的是………”

“陛下,这画,这画是先前过年的时候。老汉在集市上买的。

上面画着正是陛下和太子爷。

卖画的说,这,这叫淋浴在皇恩之下。

咱们西山上上下下,几乎家家户户都买有贴在家里,每日都得拜上一拜。”

王和的这一番话,又一次震撼了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扭过头来,看了朱厚照一眼,以为是朱厚照故意安排。

朱厚照连忙摇摇头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

卧槽,人民群众的智慧果然是无穷无尽的,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招儿呢,这么好的马屁啊。

不行,得记下来啊。

只是越是这样,弘治皇帝越是觉得受之有愧,尤其是在王和这样老实憨厚人的面前。

他终于无法在此待下去了,默不吭声的,也没有招呼,直接走出了屋去。

朱厚照和萧敬见状,和王和打了个招呼,快步追了出去。

牟斌站在外面百无聊赖,看见弘治皇帝一人在前,背着手,默默走了出来。

萧敬急匆匆地小跑着上前,道:“陛下……”

他也不知道陛下怎么了…………

“太子,你说说,朕是不是算是得了你的好啊。”

弘治皇帝猛地发问,朱厚照有些懵逼。

看起来,好像是的,什么事都是自己弄的,然后,都是自己老子占的大头。

如今,百姓感恩戴德,内帑暴涨,怎么看,都是名利双收啊。

简直是吃着火锅唱着歌,就把事情给办了,简直不要太快乐太快乐。

“不,不,不,都是父皇英明,要是没有父皇,这些,儿臣恐怕也是有心无力,支不起来啊。”

“你啊”,弘治皇帝放慢脚步,“西山百姓都说朕圣明,可实际上,朕什么都没有做,朕这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你看看,西山这,有没有什么是朕能做的,朕也当是出一分力了。”

弘治皇帝停下脚步,看着朱厚照,话语说的诚恳。

啊,朱厚照长大嘴巴,有些懵逼。

这,这怎么又是想出一出啊。

“陛下”,萧敬在一旁急急忙忙开口。

弘治皇帝摆摆手,萧敬无奈的闭上了嘴。

“这个,这个,父皇,儿臣,儿臣…………”

朱厚照有些踌躇。

“怎么了,有事直说无妨……”

弘治皇帝态度温和。

“这,父皇,儿臣,儿臣实话实说,西山,还真的没有适合父皇的”,朱厚照小声说到,“要不,下煤窑,这,使不得,肯定是使不得………”

朱厚照一说到下煤窑,看见萧敬脸都绿了,想到要是大明的皇帝一副黑鬼的模样,还有生命危险………

朱厚照觉得,自己是在作死啊,连连否定了这个疯狂且危险的想法。

弘治皇帝有些脸黑了………

朱厚照大脑飞快旋转,快啊,快啊,快想啊,自己老子到底能干些什么………

朱厚照突然灵光一现。

“对了,父皇,要不然的话,父皇在西山的学堂,做个兼职先生怎么样。

就是,一个月来个一两次,也不耽误父皇处理朝政,来这给那些孩子教一教字,讲一讲风土人情什么的。

儿臣听说父皇一直以来都是博览群书,正好,父皇也可以来这散散心,微服私访嘛,父皇觉得怎么样………”

朱厚照越说越觉得靠谱。

朱厚照松了口气,总算是找到了个正经伙计了。

这个好,这个好,朱厚照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奇思妙想………

弘治皇帝一听当个先生,面色就缓和了不少。

这个,听起来好像挺可以的。

弘治皇帝有些动心了。

微服私访,这个词,他挺喜欢。

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离民更进一步,岂不是要比朝中的百官更是知民?

一举多得啊,搞不好,还能成为日后美谈啊。

“太子,你的镇国府,就给朕留下一间房,朕日后,指不定还要下榻于此。”

也就算是答应下来了。

“是”,朱厚照心想,看来自己要开始扩建镇国府了。

第二日,朱厚照找来张仑,兑现了承诺,将作业自己替他求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朱厚照嘱咐张仑,让他今日当值回去以后就和英国公说好,尽早的上表求亲,也算是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

张仑回去以后,将此事告诉了张懋。

张懋激动的老泪纵横,直跺脚。

本来,他看上是人家徽王的大女儿龙亭郡主,自己给徽王说了不少好话明里暗里都夸自己的孙子。

本来以为过些时日,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结果呢,自己慢了一步,煮熟的鸭子飞了,可把他给懊恼坏了。

现在,意外之喜啊,安福郡主也好,也好,看太子说的,到时候就是陛下亲自赐婚,这对张家来说,简直天大的好事啊。

太子,太子,太子对自己这个孙子,可真是好啊。

说实话,跟着太子,张家可算是捞到了不少好处啊,自己这些日子也越来越受陛下重视。

府里呢,跟在宫里后面,吃的也是盆满钵满,再加上自己这个孙子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

张懋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要圆满了。

然后,张懋声震瓦砾一般的狂笑起来:“哈哈哈哈……祖宗有德啊,我张家不愁了,不愁了!”

紧接着,张懋转过头,一本正经的说着:“孙儿,从今以后,你这条命算是卖给太子了。

日后,太子让你做甚你就做甚,就是吃屎也都不能含糊,听到没,要是老夫知道你敢忤逆太子,老夫就抽死你,听见没有。”

张仑想了想,提出个问题,“大父,要是,要是殿下谋反呢,这样的话,孙儿还要………”

………

紧接着,张懋狠狠一巴掌呼在张仑脑袋上,打的张仑呲牙咧嘴。

张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你,老夫英明了一世,张家这么就出了你这种傻子。

这种话你也敢问,你怕死的不够快?蠢得和朱辅一样。

老夫告诉你,”张懋环视一周,眼看没人,压低了嗓音,“陛下,巴不得太子能早些继承大统,把江山交给太子。

朝中,陛下将镇国府的人权,财权全都交给了太子,西山,就是太子说了算。

西山,可是有十几万百姓唯太子马首是瞻的。

至于殿下,殿下太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些事,不是你敢说的。

要是再有下次,老夫抽死你。”

张仑识趣的闭上了嘴。

张懋这样的人精,对朝中的局势了然于胸。

太子,越来越强势了。

恐怕大明朝要出再出一个懿文太子啊。

开府建牙,这是多大的权力啊,只有那些亲王才有的待遇。

可就是这,哪个亲王敢怎么做?不都是朝廷给你指派官员,怎么滴,你还想自行任命官员,这不是找死啊。

太子,这才多大啊。

此时的朱厚照,正在东宫里仔仔细细看着华昶的生平事迹。

这个华昶,曾在地方任过地方官,倒也算是有些清名,名声,到也不是臭不可闻,还做出了一番事迹。

“殿下,汪直来了。”

“让他进来”,朱厚照在榻上没动,也没有正眼望去。

“奴婢拜见殿下。”

“来了,给本宫说说,这些日子你想的怎么样了?”

这两日汪直一心研究着华昶的材料,想着第一次替太子办事,定要做的尽善尽美。

汪直倒也是信心十足,“奴婢已经看出,华昶此人,乃是大奸大恶之人,此人,罪不容诛。”

“哦?是吗?本宫倒是有些好奇了?”

“殿下请看,这华昶在任南昌府武宁县知县时,曾在武宁县境内发生了水患。

江西布政使司和南昌的宁王上书朝廷,说是这华昶曾亲率人上河堤加固河堤,幸好,河堤算是守住了,免得洪水泛滥,冲进了河堤。

只不过,因为连日暴雨,所以青州府还是死伤数百的百姓。

最重要的是,其中一处粮仓,因为地处低洼,因而仓中之粮来不及运走……”

朱厚照看了,有了印象,这个也是华昶可圈可点的一章,即便是朱厚照对他不满,也不能说他没有功绩

对于华昶来说,正是他一步升天的时机。

正是因为江西布政使和宁王的上书,朝廷对这个小小的武宁县知县刮目相看,认为他颇有才干,将他作为个典型,特此将他擢升调入朝中,入户部。

虽说品级未变,可所谓京官高三级,户部的几给事中和一个区区的知县,天壤之别。

“怎么了,有何不妥?本宫看了倒是觉得这华昶很有能力啊,本宫都有了爱才之心了。”

朱厚照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汪直斩钉截铁,一句话,石破天惊。

“殿下,这就是华昶最大的罪过啊。

这哪里是什么政绩,这分明是恶政。

别说殿下年幼,就是陛下,乃至阁老,都被江西的官员和宁王所蒙蔽。

这明明是在杀人的,这哪里来的救人啊。”

朱厚照震惊了,“此话怎讲?快说。”

汪直只是点出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朱厚照立马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浑身遍体通寒,心中一股恨意生起。

“这个华昶,居然敢,居然敢,他哪里还是官员,这分明比贼寇还要贼寇”,朱厚照失声痛骂。

“此人不杀,何以对天下人。”

朱厚照双拳紧握,指骨作响。

反应回来以后,朱厚照转过头,无不震惊地看了汪直。

这个老太监是真的有本事,他居然一眼都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自这个老太监是真的有本事,他居然一眼都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自己,算是捡到了宝了。己,算是捡到了宝自这个老太监是真的有本事,他居然一眼都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自己,算是捡到了宝了。己,算是捡到了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