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绮想要说的话被蓝韵笙打断，她忍不住看了墨玄好几眼。
墨玄同样盯着蓝绮看，双方似乎都隐约感应到了什么，只是当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蓝绮回到蓝韵笙身后站好。
蓝韵笙看向几位长老，“几位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应该是找到了解决公主身上麻烦的办法了吧？”
话是这么问的，但语气却不容置喙。
一条尾巴是青色的人鱼长老上前，对蓝韵笙说道：“女王陛下，我等翻阅了几乎所有典籍，发现曾经也有人鱼出现过同公主类似的情况。只是那条人鱼是先天导致，与公主的情况有些诧异。”
“吾只想知道，可有解决之法？”
几位长老对视几眼，竟无人敢上前回话。
蓝韵笙面色一沉，“怎么？吾给诸位这么多时间，诸位给我的就是这样一份答卷？”
“女王息怒！”
一直沉默不语的墨玄突然上前，在其他几位长老担忧的目光下缓缓开口说道：“陛下，有破解之法。只是这办法……并不是简单。”
“说。”蓝韵笙看着墨玄说道。
墨玄便道：“公主的情况是因为在被实验的过程中破坏了人鱼体内的自净系统，虽然没有被完全破坏，却让公主的自我净化能力变得极差。也就是说，同样的污染，普通人鱼只需要几个呼吸就能自我净化，但公主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这样就导致公主无法在海里长时间生活，因为公主的自我净化能力赶不上海水污染的速度。”
蓝韵笙目光沉沉地盯着墨玄道：“这些吾早已知晓，吾要的是解决办法。”
“陛下莫急，办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易。”墨玄道，“既然公主的净化能力出了问题，那就重新修复便是。而所有人鱼和鲛人都很清楚，鲛珠可净化一切海中的污染。因此，只要让公主吞下鲛珠，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其余几位长老全都垂着头不敢吭声。
整个蔚蓝海域眼下根本没有多余的鲛珠，此前多出来的那颗鲛珠女王早就送了出去。
如今想要给蓝绮找一颗鲛珠，除非是从鲛人的体内现取。
女王如今还在强盛时期，肯定不能把鲛珠给蓝绮。不说蓝绮能不能顺利融合鲛珠，就算真的融合了，失去了鲛珠的蓝韵笙也将失去对四海的震慑力。
即便是蓝韵笙愿意，蔚蓝海域的子民们也不会同意。
而蓝黎的鲛珠更不可能给蓝绮，蓝黎还是幼崽。没有鲛珠的幼崽先不说实力能不能精进，甚至很可能活不到成年就会因为没有鲛珠的保护而夭折。
如果把蓝黎的鲛珠给蓝绮，几乎等于是用弟弟的命换姐姐的。
就算蓝黎愿意，蓝绮也不可能同意。
除了蓝韵笙跟蓝黎的鲛珠，剩下的就是从其他鲛人的身上得到鲛珠。
可是其他鲛人凭什么要把自己的鲛珠交出来给蓝绮？
因此这个办法没人敢说出口，一来是不容易实现，二来万一女王听到这个办法后觉得他们居心叵测，到时候一尾巴把他们都扇飞了怎么办？
女王那一尾巴下去，可不仅仅是飞了这么简单。
那是直接废了！
所以墨玄说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其他长老们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生怕女王甩尾巴的回收殃及无辜的他们。
但是女王并没有生气。
蓝韵笙听完墨玄的话后，面色沉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收回视线。
“除了这个没有其他办法了？”蓝韵笙问道。
墨玄摇摇头，“目前只有这一个办法。”
蓝韵笙转身，背对着几位长老说：“吾知道了，都退下吧。”
“是陛下，臣等告退！”
几位长老转身退出大殿，却在大家即将跨出大殿时，蓝韵笙突然开口道：“墨玄留下。”
几位长老一怔，神色莫名地看向墨玄，眼中带着几分同情。
青色尾巴的长老离去前拍了拍墨玄的肩膀。
墨玄转身回到殿前，“陛下，有何吩咐？”
蓝韵笙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身边的蓝绮。
蓝绮上前，来到墨玄的面前，从自己的小宝库地掏出几颗珍珠，还有一片黑色的鱼鳞。
“墨玄长老，您认识这个吗？”蓝绮问道。
墨玄在看到黑色鱼鳞的瞬间，瞳孔一缩，迅速转化为竖瞳。
“这是哪儿来的！”墨玄一把抓住蓝绮的肩膀，激动地问道。
蓝绮看着墨玄略显狰狞的面容，感到有些害怕，挣扎了几下。
“墨玄长老，您……您先放开我，您弄疼我了。”
蓝绮试图让墨玄冷静，然而墨玄此刻却有些陷入癫狂，根本听不见蓝绮说话的声音一般。
“告诉我！这鳞片是哪里来的？”
“放……你先放开……”
“啊——”
发出惨叫声的并不是蓝绮，而是墨玄。
“放肆！”蓝韵笙收回手，将蓝绮拉到自己的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墨玄。
“墨玄，别以为你是长老吾就不会动你，吾的女儿也是你能伤的？”蓝韵笙看向墨玄的眼中弥漫着杀气。
蓝绮一把抓住蓝韵笙的手，怕她真的一怒之下把墨玄长老给嘎了。
墨玄从地上挣扎站起身，女王这一掌虽然差点要了他半条命，但也让他从刚才的癫狂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抱歉公主殿下，臣并非有意不敬，只是臣曾有一女，同臣一样也为黑尾。只是多年前，臣那女儿不慎走失，此后再未回来。臣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女儿的踪迹，却毫无头绪。眼下骤然瞧见这鳞片才会如此失态。”
墨玄的话让蓝绮怔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鳞片，抿紧了唇。
如果不出意外，黑尾可能就是墨玄长老那个走丢的女儿。
可是她该怎么告诉墨玄长老，他的女儿已经死了，而且死的非常凄惨。
蓝绮至今回想起黑尾死时的模样，仍然会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栗。
墨玄长老找了女儿这么多年，如果得知真相，会不会当场崩溃？
蓝绮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看向自己母亲。
蓝韵笙接收到蓝绮求助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蓝绮的头发以作安抚。
而后从蓝绮的手中拿过珍珠和鳞片，缓缓来到墨玄身前，将鳞片和珍珠放在墨玄的手中。
“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验证答案。”
只这一句话，说完后便没再对墨玄说什么。
墨玄颤抖着手接过鳞片跟珍珠，对着蓝韵笙和蓝绮深深一拜，转身迅速出了宫殿。
“母亲？墨玄长老这是怎么了？”蓝绮疑惑地问道。
蓝韵笙看向蓝绮，叹了口气，“他要去把自己叫醒了。”
“什么……意思？”
“他把自己关在一场梦里，一睡就是几十年，现在到了梦该醒的时候。”
墨玄的女儿丢失后，墨玄找了许多年。
他甚至悄悄潜入人类的世界去寻找过，但是一无所获。
久而久之，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墨玄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时而清醒时而混沌。这几十年来，过得浑浑噩噩。
蓝绮听完蓝韵笙的解释后，回头看了一眼大殿门口，觉得有些惊奇。
按照母亲的说法，墨玄长老这些年应该是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也就是说单方面不接受外界的信息。
可是墨玄长老这些年在处理人鱼族事物上也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母亲，如果黑尾真的是墨玄长老的女儿，墨玄长老会怎么样？”蓝绮担忧地问道。
蓝韵笙看着蓝绮的眼睛说道：“蓝绮，即便是女王也不可能主宰一切，他有自己要走的路和选择，我能做的是在他做错或是有危险时出手制止，其他的一切，只要不危害到整个人鱼族，我无权干涉。”
蓝绮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这话乍一听好像有些冷血，但是从一个女王的角度出发来看，并没有什么错。
蓝韵笙牵着蓝绮来到宫殿的最高处，一眼便能将整个海底城纳入眼中。
“蓝绮，王者不会囿于小情小爱，个人的情爱在整个族群面前不值一提。”
蓝绮好奇地问道：“那父亲呢？母亲爱父亲吗？”
“爱。”蓝韵笙的声音温柔了几分，提到霍恩的时候眼底带着笑意。”
蓝绮又问道：“那如果有一天在人鱼族跟父亲之间，你只能选择一方，母亲会选择哪一边？”
蓝韵笙的眼神顿时又冷了下来，看着蓝绮语气带着几分冷酷。
“蓝绮你记住，没有什么情爱可以大过你肩负的责任。你必须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你不是一条普通人鱼，你是人鱼族的公主，你代表了整个族群。”
蓝韵笙声音冰冷，气场强大。
“所以这不是什么选择题，这道题没得选，你明白吗？你只能选择你身后的族群，这是你身为王族的使命跟担当。”
“可是……母亲不会觉得难过吗？要放弃自己爱的人，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吧？”蓝绮问道。
“你一个人的难过换来整个族群的安稳，你觉得值吗？”蓝韵笙反问道。
蓝绮抿嘴沉默，抬头看向海底城的远处。
值得吗？
值得的吧。
蓝韵笙看出蓝绮的难过，轻笑一声安慰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这些问题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况且，现在两族已经渐渐恢复往来，你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的。”
蓝绮闻言，冲着蓝韵笙笑了笑，“嗯。”
她相信这么强大的母亲，肯定不会走向那一步。她会跟父亲永远在一起。
蓝绮回到房间后，越想越觉得母亲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
目前那番话不是应该对蓝黎说吗？蓝黎作为将来的王，应该更需要这样清醒的认知吧？
另一边蓝黎的书房内，蓝黎突然打了个喷嚏。
然后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检查他功课的蓝韵笙，悄悄擦了擦鼻子。
蓝韵笙看完后起身，依旧面无表情。
“从明天开始去长老院，跟在长老们身边好好学习。若是有谁来我这里告你的状，接下来一年不许踏出海底城一步。”
“啊？一年？！”蓝黎懵了，一年不能出去，那姐姐到时候还认识他吗？
蓝韵笙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被禁足就好好跟着长老们学习。”
“知道了。”蓝黎欲哭无泪。
***
墨玄拿着从蓝绮那里得到的鳞片跟珍珠回到自己的住处。人鱼族有自己确定血缘的办法，不用像人类那么麻烦，还要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人鱼族之间的血缘是可以靠感应的，是不是自己的血脉，感应的出来。
事实上，墨玄在看到鳞片的瞬间，就已经确定了，这就是他女儿鳞片。
他带着鳞片回来也不是为了验证这就是她女儿的鳞片，他是为了读取鳞片跟珍珠上的记忆。
人鱼的眼泪跟鳞片对于人鱼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而拔鳞之痛更不是一般的人鱼能够承受的。即便是换鳞的时候，人鱼身上的疼痛感也是非常难忍的。
而墨玄在拿到这片鳞片的瞬间，就已经感受到了鳞片上传来的痛苦。
墨玄拿着鳞片的手都在颤抖，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曾经经历过什么？他不敢看，却又必须看！
他要弄清楚他的女儿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然而等他真的从鳞片上看到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时，仍旧是撕心裂肺的疼。
“啊——”
“我的儿啊！”
“该死的人类！我要杀了他们！”
……
蓝绮知道的时候，墨玄已经更疯了。
不知道是不是蓝绮的错觉，他觉得墨玄身上的黑色好像更浓重了一些。
“墨玄长老，您还好吗？”
墨玄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听到蓝绮的询问后，笑着回答道：“我没事，多谢公主殿下关心。”
蓝绮盯着墨玄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公主殿下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我找了女儿这么多年，早就不抱任何期望。如今能够找到，已经是恩赐。非常感谢公主殿下。“
“没有没有，事实上应该我是感谢您，如果不是黑尾前辈照顾我，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黑尾？”墨玄疑惑地看向蓝绮。
蓝绮解释道：“因为前辈一直没有告诉我她叫什么，所以我就只好称呼她黑尾前辈。”
墨玄眼神一闪，嘴唇蠕动了几下，说道：“我女儿叫墨雨，下雨的雨。”
“墨雨？”
“嗯，以为她很喜欢下雨天，小时候一下雨就喜欢跑去海面上玩耍。也正是因为这样才……”
墨玄的话说到一半顿住，蓝绮却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