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被吓了一跳，倏然抬头，发现大少爷季云遥正以一种无声的阴沉目光看着他，让他冷不丁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忙松开衣裳，干笑一声：“小的什么也没干。”
那衣裳裹在一起，只从他怀里垂下来一个衣角，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自己弟弟的衣裳。
刚才他还曾经把这件衣裳拥在怀里来着。
可现在，这件衣裳被一个卑微的小人抱在怀里，痴迷的闻着上头可能沾染着的阿远的味道。
这件衣裳只能是阿远脱下来要去洗的，那么被这个下人拿到手里，还他会做什么？
会不会拿到自己的榻上？用衣裳包裹着他自己，以为这样就能沾染他的阿远了吗？
真是，不可饶恕！
小厮抖着腿看大少爷越来越红的目光，吓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来。
季云遥却突然笑了：“下去吧。”
小厮咽了下口水，离季云遥远了些，沿着河岸走。
丞相和大公子都宠爱小公子，所以他的院子是整个丞相府最好的，也是离府上修的一个人工河最近的。
一直走过了季云遥，小厮这才松了口气，看起来大少爷应该是没有看清他刚才做了什么。
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他脚下一滑，顺着栏杆摔下了河，溅起一阵水花。
季云遥的手从栏杆的缝隙里伸出去，隔着那件漂浮在水面上的白衫摁住了小厮的脑袋。
“狗东西，凭你也敢觊觎我的东西？”
他嘴角还是笑着的，但手上的力道不减，一直到那小厮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最后完全不挣扎了才松开手。
季云遥两根手指夹起了那件已经被水浸湿的长袍，皱了下眉，自言自语道：
“哎呀，脏了，丢了再给阿远买一件新的吧。”
*
顾沉星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他把跑到跟前的两缕头发捻开，从床上坐起来大喊：“贺寒！贺——寒——”
坐在外间的贺寒抽了抽嘴角，任劳任怨的站起来走进里间：“王爷，您有什么要吩咐臣的？”
顾沉星从帘子里探出头来：“本王都醒了，你怎么不来服侍本王起床？”
贺寒挑眉：“起床还要怎么服侍？”
他昨天以为吃饭还要人伺候着吃，已经是这小王爷最令人发指的懒惰了。
今儿就给了他个惊喜，话说起床怎么让人伺候啊？
他是不是应该过去给顾沉星抱起来？
贺寒手痒的握了握，走过去刚要说话，就看见顾沉星把脸又缩进了帘子里。
小王爷问了：“你能看见我吗？”
贺寒摸了下下巴：“不行。”
小王爷颐指气使：“那你还不把帘子拉开系好？”
贺寒：“……”
小王爷很奇怪这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笨蛋的人：“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贺寒很奇怪这世界上竟然有连帘子都不自己拉：“你怎么什么都不自己做？”
话是这么问，但他还是走过去把帘子给拉开放好了。
门被凑外头推开，元宝领着一群婢女太监走了进来，手上拖着铜盆布巾等等一系列贺寒认识的不认识的洗漱用品。
走到贺寒跟前的时候，元宝还很轻的哼了一声。
还什么贴身伺候，贺将军连洗漱都不能帮到王爷，王爷的心腹还是他！
贺寒挑了挑眉，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些小太监和小婢女都面容姣好，看着挺养眼的。
元宝可比第二天上岗的某“贴身侍卫”靠谱多了，舒舒服服的伺候着顾沉星洗漱完。
顾沉星彻底清醒了。
他伸手指了指贺寒：“你，过来帮我穿鞋。”
元宝皱眉：“王爷，不如奴才……”
顾沉星盯着贺寒，挑衅的笑：“怎么，这就不愿意了？”
贺寒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沉星垂在床边的双腿。
他坐在床边，双腿自然垂下来，亵裤往上蹭了一点，露出一节细白的小腿和脚腕。
外头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落进来，贺寒比昨天傍晚看的更清楚。
他走过去，单膝跪在床边，顾沉星自然的把脚放在他的膝盖上。
洁白的脚背和他玄色的裤子对比的明显，好像一捧细雪。
贺寒捧住了这捧细雪，小心的给他套上足袋，然后是靴子，虔诚的好像是追随顾沉星的信徒。
顾沉星的脚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好在靴子挡住了他唯一能流露处情绪的破绽，所以贺寒并没有发现。
顾沉星从床上跳下来，披上外袍：“走吧。”
贺寒笑着看他，觉得跟着这小公鸡，现在做什么都有意思。
“王爷，您赏脸告诉臣，今儿个做什么啊？”
顾沉星眼珠转了转：“本王今儿心情好，今儿咱们放生。”
贺寒一愣：“放生？”
顾沉星点头：“是啊，放生，元宝，去外头买些鸟儿回来。”
贺寒直直的看着顾沉星，如果不是他昨天确定已经和手下离得足够远了，几乎都要怀疑顾沉星是不是听见他和手下昨天的话了。
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就算顾沉星听见了他们的话，也不会想到这样的办法。
贺寒无可无不可，跟着顾沉星走出了里间。
下人们的速度很快，才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拎着很多鸟笼回来了。
这些鸟儿都是从花鸟集市上买的，从观赏鸟到普通鸽子家雀都有。顾沉星和贺寒找了个阴凉的亭子坐着，鸟笼子摆了周围一圈，石桌上还放着两个。
顾沉星饶有兴致的看着它们，是两只鸽子，毛色不是纯白，带着点灰。
顾沉星捏了把粟米，蹙眉想着怎么喂喂他们。
这笼子是专门用来卖它们的，并没有喂食的小窗口，顾沉星转了一圈也没找见。
贺寒看着顾沉星微微倾身，手里拿着粟米逗弄鸽子。
原来这个小王爷也不是一直鼻孔朝天的样子，还会有这么有善良的一面。
顾沉星找了半天没找到喂食的位置，干脆直接顺着笼子缝隙把手里一把粟米都丢进了笼子，劈头盖脸砸了两只鸽子一身。
贺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