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歪了歪头，金黄卷曲的头发落在脸侧，衬得他白嫩的脸庞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天使。
“不能做到百分之百，是不能进行百分之五十的理由吗？”
这话说的有点绕，霍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兰斯抿唇，又换了个说法：“太阳不能落在地面上的每个角落，难道就不能落在更大的地方上吗？
不能全部绞杀血族，难道就不能绞杀更多吗？”
这一刻兰斯的眼中迸射出让霍奇都惊讶的浓烈杀意，好像恨不得将所有的血族都斩尽杀绝。
这样的杀意可以出现在那些血族身上，可以出现在狼狈逃生的囚犯身上，可以出现在维持生计的屠夫身上，但唯独，不能出现在兰斯身上。
他是圣骑士这一代中最有天赋的孩子，是最接近于数千年前圣殿的创始人的人。
他不能，至少不能在别人面前，露出这样强烈到灼人的感情。
霍奇蹙紧眉头，面容也变得严肃起来：“兰斯洛特，注意你的身份！”
兰斯扯了扯唇，明明拥有一张天使一样纯净的脸庞，但在这一刻，霍奇却觉得好像看见了一个野心勃勃的狩猎者。
“我的身份，是圣殿的圣骑士，我们生来就是血族的敌人，生来就要踩着他们的鲜血往上爬。
阴暗的生物天生应该湮灭在阳光之下，而我最终会伫立在，他们被剿灭的尘埃堆砌成的王座之上。”
“霍奇长老，这就是我想说的。”
霍奇气了个仰倒，他倒是今天才知道，这个臭小子心中竟然埋藏着这么多的东西。
难怪那么多人都说服不了兰斯，原来他心中的这些扭曲心思已经达到了执拗的程度。
兰斯重新跪坐在雕像面前，眼睛看向雕像手中的银色圣剑，好像和刚才霍奇看到的那样没有任何分别。
霍奇咬了咬牙，一把抓住了兰斯的肩膀，拽着他站了起来，走出了大殿，来到了外面的走廊。
兰斯也顺从的被他抓着，只不过眼神还一直落在那把漂亮的银色巨剑上。
一直到出了门之后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了视线。
霍奇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把兰斯一把按在了墙壁上。
他比兰斯小一些，又是个有些肥胖肚子的小老头，这样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过霍奇却并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开口：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让你这么做！”
兰斯挑眉，轻抬下颌，示意霍奇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
霍奇粗粗喘着气，手指把兰斯肩膀上的披风揪的凸起一块：“我问你，为什么大陆上的人都会对圣骑士们信赖有加？
为什么他们都会尊崇圣殿的地位？
即使是大陆上各个国家的国王，对待殿主也要温和有礼，这是为什么？”
兰斯挑眉：“因为他们需要圣殿的庇护，这是世代流传下来的规矩，即使是人族国王也不能违拗。”
霍奇怒气平息了一点，又问道：“那我问你，他们需要圣殿庇护，防备的是谁？害怕的又是谁？”
兰斯回答：“血族，狼人族，还有一切魅魔精怪。”
霍奇点头，声音又压低了一些：“那我再问你，如果这些东西全都没有了，他们还会这样推崇圣殿吗？”
兰斯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是没有想到霍奇竟然会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这样的话。
霍奇被兰斯的目光盯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道：
“这些事，你到底懂不懂？不光是我，就算你把这件事闹到整个圣殿，也不会有人同意你大举对血族发起攻击的！”
霍奇凛然看向兰斯，一旦发起大范围进攻，必将迎来血族更大范围的反扑。
如果他们胜利了还好，万一失败，整个圣殿的名声都会在大陆上一败涂地。
如果被血族反制，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换句话说，就算是圣殿赢了，在短时间之内也许大陆上的人对圣殿的推崇达到顶峰。
但时间一长，失去了日日悬在头顶的威胁，他们还会这样尊重圣殿吗？
他们还会听从圣殿的号召吗？
不会的。
霍奇很清楚，虽然那些平凡又普通的人类愚昧又自大，但毕竟是这片大陆上占比最对的人，所以他们要留着血族，才能得到长长久久的拥护。
所以他们明明知道那些血族在他们的领地里为所欲为，但也只会视而不见。
他们必须要维持圣殿高高在上的神秘面纱，只有这样，那些人们才会对圣殿俯首称臣。
这几乎是在圣殿待了很久的长老们的共识，但也许是兰斯来到圣殿的时间太短，所以才弄不清楚这些事。
在和圣殿创建者雕像只有一墙之隔的阴暗走廊，霍奇把这些隐秘又卑劣的心思告诉了这个心中还充满了一腔赤诚的少年人。
霍奇有些无奈，他松开兰斯肩膀上的披风，把他有些褶皱的披风抚平整，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许你的天赋确实十分强大，但有些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我很难过这么早就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但圣殿也要运转，圣骑士们也要吃饭，我们必须这样做。”
霍奇说完，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对兰斯道：“你自己想一想吧，兰斯，不要总是凭一墙热血做事。”
说完，霍奇深深的看了兰斯一眼，转身走了。
身后却传来兰斯平静的声音：“会的。”
霍奇惊诧回头：“你说什么？”
兰斯走过来，按住霍奇的肩膀，一双黑色的瞳仁好像要把面前的霍奇吸进去了一样。
“我说，就算血族死光了，他们也会尊崇圣殿的。”
霍奇完全呆住了：“什么意思？”
兰斯勾唇一笑，一张天使一样纯洁的脸显得有些邪肆：“我的意思是，没有人不怕死。”
“如果他们胆敢对圣殿不敬，我就会像杀死血族一样，杀死他们。”
霍奇已经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不能这么做……”
“不，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