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悠然冷声开口后，空气都有瞬间停滞。
舱内静谧一片，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云悠然慵懒地撩起眼皮，转身正面对着帝昊天，眼底一片清冷。
在这一刻，帝昊天才发现这个女人，即便是气息绵长似睡着，也没有一刻是真的睡着。
她从始至终都很清醒，似乎只是懒得和他们对话而已。
帝昊天内心的挫败感又一次袭来，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有一个女人会用这般冷静冰凉的视线看着自己。
让他在怔愣之余，心里莫名的失落。
咳，算了！
左右不过一场合作而已。
“既然在座的都是朋友，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帝昊天，你我虽有婚约且达成合作共识，但彼此并不熟悉，虽然以后可以慢慢熟络起来。
但我想无论是你也好，我也罢都不是那种性格的人。我呢，不擅长拐弯抹角的交流。
你若有什么想问我的，我也能回答你的，自会坦然告知。同理，我若是有什么想问你的，也会直接说出来。”
云悠然直勾勾地看着帝昊天，眼珠一错不错。
旁边的巫杰几人冷汗直冒啊，连云暗都觉得自家主子这次是冲动了。
人家毕竟是个权柄滔天的王爷，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新人不应该这般高调才对。
不过仔细想来，自家主子是一界之主，真论起身份来比帝昊天是高出许多的。
这已经是云悠然忍了又忍的结果吧。
帝昊天听完云悠然的一番说辞，非但没有震怒，反倒轻扯出一抹极浅的笑意在唇角，眸子里的寒意跟着暖上了几分。
“既然悠然如此说，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云悠然注意到，这会儿，他用了‘我’字，而不是本王。
“嗯，你问吧，能说的我会诚实的告诉你，不能说的也会直接拒绝。”
“烟雨楼是你的？”
“对。”
“这三年来教你武功的是？”
“师傅说暂时保密，武比过后自会知道。”
“喔？那你是要参加武比了？”
“嗯，今年会参加。”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反倒甚是平和。
大哥云槐柳则是惊愕之余，对自家妹子心疼万分，默默地低垂下头，神情黯淡。
小妹这三年在外漂泊得多艰难，才能在如今拥有和摄政王坐下谈判的资格啊。
说到武道大比，慕之风他们也加入进来。
“悠然，你今年就参加啊？如今什么境界了？”卞安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其实早就憋得不行很想开口说话了。
“卞安似乎与我年纪最为接近吧？你是什么境界呢？”
“我十八了，比你大哈哈哈。如今我是武王境九阶。你呢，你呢？”
“我灵圣九阶，应该快突破至灵王了”云悠然看着卞安俊逸阳光的帅脸，觉得心里被人压制的那种不爽平复了许多。
卞安是个温暖直爽的大男孩，让人觉得做起朋友来很舒服。
“霍~~悠然啊，你真的是仅修炼三年吗？晋升的这么快？”舱中众人一听云悠然的境界，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包括帝昊天。
“嗯，确实是这三年拼命修炼得来的，真的是很痛苦呢……”
“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非得受这个罪呢，当年等婚期到了救回来嫁去王府不更轻松？！有帝昊天在，你还用得着修炼？”
卞安没心没肺的说道。
在他们看来，女子就大可不必那么辛苦地修炼。
图什么呢？出人头地还是仗剑江湖？
左不过嫁人而已，又是嫁给摄政王，何乐而不为啊？！
“可惜啊，当时的我等不到婚约之日。”云悠然云淡风轻地捋了下被风刮到脸上的碎发，脸上又挂上了她的招牌浅笑。
“而且，我始终觉得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我的。旁人给与的……就算了吧。”
帝昊天此刻再看着她这样的笑容，竟是觉得十分刺眼，心里像是被扎进一根小刺似的，隐隐刺痛。
他只是觉得云悠然就该肆意张扬地笑，而不是这般把一切遮掩在微笑假面之下，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让人看着绝得明明近在咫尺，却完全无法靠近一般。
同样有这种想法的还有云槐柳。
他似乎越发看不懂这个重新归来的小妹了。
“你哪来的钱财买下烟雨楼啊？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听说侯府的财务状况不是很好，尤其两年前你并未回归……”
慕之风瞟到帝昊天微蹙的眉头，替他问了一句。
他觉得自己这个师兄也不能问得过于直白了，会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自然有自己的来源。”
“那你与‘甲天下’的阁主可相识？算算时间，‘甲天下’的横空出世和烟雨楼易主，还有你曾经出现在渚城的时间都很接近。我并非怀疑试探你什么……”
帝昊天整理了一下措辞，他觉得自己习惯性的交流方式似乎令云悠然反感，可他私心里并不想被这个合作伙伴厌恶至此。
“帝昊天啊，你这是终于问出来了啊？憋在心里好久了吧？”许是几人有来有往的聊天自在了很多，也令彼此之间熟络了很多。
云悠然也就着这个势头，半开玩笑的打趣道，眼神却犀利地扫向他。
“是，因为你很快会是我的王妃，从很多方面来说，你我已经被绑在一起。‘甲天下’对我来说很重要，若你与阁主相识，我自然就跨过云暗直接拜托于你便是。”
帝昊天头一次在云悠然面前，面露诚恳之色。
云悠然挑了挑眉梢，好整以暇地认真回看他，似乎这死变态的本性，也不至于太无法捉摸。
“嗯，那我也问一下，你要与甲天下有什么合作？具体需要做些什么？”
“我对于甲天下的了解仅止于传闻，而且它出现的时间尚短，不足以被外界完全了解。
之前我让暗卫去买回来一柄剑，工艺材质实属上乘。
这点巫杰也是知道的。
全天下都知道摄政王手握京畿城防军、边境驻防军和直属亲军天翼铁骑三支部队，衍国几乎全部的军权都在我手中。
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朝廷从不会对军队优待。上战场的士兵们用的是几年前的铠甲，兵器都是各省各部用剩下的。
我虽监管国政，但毕竟并非坐在龙椅上那位。
帝青城对于军需拨款百般阻挠，也自然对军权觊觎了许久。
摄政王府虽权柄滔天，但皇帝说国库空虚，我也没办法多番争取。
要是被扣个意图谋反的大帽子，我无所谓，但三军几十万将士皆会因我受牵连。
而且我无法放任手下士兵就这么上战场，战损会呈双倍增长。
功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若是能得甲天下相助，带兵出去作战，至少不用看着他们去白白送死。”
说到军中的事情，帝昊天头一次对着不算熟悉的人挖心掏肺地据实相告，没必要隐瞒也觉得这女人应该坦诚相待，才是正解。
只是，在他一贯冰冷嗜血的眸中，云悠然看到了遗憾、痛惜，和一些自责的神情，他们俩前前后后偶遇也好，刻意见面也罢总共没几次。
今天是他的眼眸中，头一次有了明显的温度变化。
云悠然想到他口中的军中士兵，那数以万计的年轻生命，又联想到原主爹至今未被找到的骸骨和那十万战死的云家军。
她不由得有些动容，即便看惯了生死如她，内心深处最不愿看到的就是那些为了保家卫国不惧生死的灵魂。
良久，云悠然并未言语，而帝昊天也不急着催促，他知道这女人内心是有她自己的原则和行事作风的。
催也没有用，还容易惹她反感。
不得不说，帝昊天现在也是摸出一点点云悠然这阴晴不定的性格脉络了。
简称，顺毛驴儿！
“昊天，等再有战事的时候，我和小安、巫杰也去战场帮你吧？”慕之风三人皆是头一次如此真切的听到帝昊天心底的话，也如云悠然一般大受触动。
而且，堂堂男儿，浴血沙场也是他们曾经儿时的梦想来着。
“妹妹……”大哥突然靠近云悠然，神情肃穆且郑重“若是可以的话，也算是大哥替王爷拜托于你了。”
云悠然心疼地抬眸看向云槐柳，这个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和人生，被侯府困住将近十余载的男人啊。
他并不热血，也不向往江湖，但心底对于原主爹云澜山的感恩和敬仰，使得他照顾了小胖墩八年。
放弃了书本，弃文从军。放弃了娶妻生子的正常人生，在京中上流圈层受尽冷眼和嘲讽，只为保护大将军最后的血脉。
在云槐柳的心里，云澜山和那十万云家军大概重于世间所有吧。
所以才会这般与摄政王惺惺相惜，更是不想看到王爷踏上镇国大将军的老路。
那条路，太血腥太凄惨了。
是多少生命的陨落和尸骨的堆叠而塑造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