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那是一地虫子吗？”
“嗯嗯，没看见那些魔兵都被虫海咬得尸骨无存了么！”
“冥界这位神王，可太……”
天兵们窃窃私语起来，伴随着阵阵干呕声，要不是诸神早无口腹之欲，没在大战前吃饱喝足啥‘壮行’饭的话，这会儿估计就该呕吐物成海了。
再看地面魔军更是不遑多让，少年魔将脸色难看地频频抬头，又对虫海充满好奇，又不免觉得恶心。
其他魔主、魔君等干脆就扭过头不看。
大神之间的对战，它们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银柱灰墙内，几千个魔兵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被数不清数量的虫子海淹没殆尽，连骨头渣都不剩。
而始终僵持不动的两位当事人，就在魔兵尽数退场后，终于动了。
兰菁菁的手背以肉眼可见之势迅速变黑，一只只细长条的线状小虫若隐若现地在她手上爬行、蠕动，逐渐迈向手腕及小臂处。
她厌弃万分地拼命甩手，一边甩，一边狂嘬牙花子，发出‘啧啧啧’的嫌弃声。
狠狠剜了视力听力被剥夺的云尘的空洞双眼，兰菁菁的左手腕再次翻转，又从空间里取出一柄短刀。
刀身尖锐锃亮，刀刃削铁如泥。
不知是不是被虫子恶心得躁狂症犯了，反正她撒狠儿似的，一刀刀戳向云尘的腹部，鲜血顷刻如喷泉般喷射出来，还反溅了兰菁菁一脸。
力道算是用了十成十，连致命位置都懒得找，单纯享受虐杀快感般，兰菁菁的嘴角越发漾开疯狂的笑容。
因失了理智和准头，于云尘来说反倒不如之前那两刀穿心来得美妙，毕竟轨道路线完全没法预估和掌握。
他像个麻木的玩偶，不得不任由人家将他戳成个筛子，哪怕强悍如神王，肉身什么的也就是‘身外之物’，毁了就毁了不影响神魂的完整即可。
但问题是——疼啊！
钻心的疼，撕扯血肉般的疼，内脏破裂的疼，怎一个普普通通的‘疼’字能解释得了。
直到第五刀，兰菁菁这次大概捅进了他的大肠，云尘满脸冷汗的嘴角抽搐了一瞬。
昨天晚上，他拉屎了么？
没排干净的话，这要是肠子破裂，会不会有些尴尬~
因兰菁菁每一刀都用尽了力道，五刀下来她也累啊，抽刀的速度自然有一丁点偏差，慢了那么0.01秒。
而就是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令云尘缓过半口气来，一把抓住肚脐旁一指距离的刀把，好巧不巧地攥住了兰菁菁正欲退开的手。
“你特么差不多得了啊，好歹同事一场，那么恨不得我死？”
兰菁菁一见他挡住刀势，干脆将那把还留在他肚子里的刀弃了，布满虫子的左手快速掐诀。
“冥天诀-困牢”
呢喃过后，自她纤纤玉手的指尖绽放出几个如蒲公英形状的光团，六道银色光柱倏然出现，像极了现代随处可见的钢筋，排列成圆圈状，将云尘的胸口牢牢钉在圈中，令他动弹不得。
“哼！早就嫌你的招数恶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兰菁菁一巴掌呼向他的后脑勺，结结实实赏云尘一记大逼兜。
哪怕云尘听不见、看不见、闻不到，五感尽失，但不影响她们通过神魂对话。
话音未落，云尘就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甩腾着被格在银棍儿外的双手。
左手推掌，掌心瞄向他以出刀方向预估出来的兰菁菁的站位，一团黑气如泉涌出掌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她的四周。
即便有些许误差，却完全不影响这团黑气在空中炸开，大面积盘旋在兰菁菁身边。
‘嗡嗡嗡~’
属于飞行虫子的翅膀低频震动声，像钻头钻入兰菁菁耳膜中一样，开了环绕立体声般响彻她四周，使她的耳膜在一瞬间便鲜血流淌，有些许破口，不至于立马穿孔耳聋，但真实疼痛钻脑。
云尘看不见，可作为‘无妄无相’的领域主，兰菁菁不瞎啊。
眼下，妖娆的美女早已被眼前景象吓到花容失色，甚至快痛哭流涕了。
什么鬼？！
迷你版蟑螂长了翅膀，还是成群结队的那种？！
是的，那一团黑气，压根就是由至少百只指甲盖大小的飞行蟑螂组成，其实是另一种类型的虫子，不过是长得像四害罢了。
兰菁菁心下大骇，赶忙飞身倒退，那群蟑螂紧追不舍，尽管她拼命甩出好几道‘阴鬼咒-鬼盾’，‘砰砰砰’的如盾牌抵挡，依旧有十几只漏网之虫，像自带502一样，一旦沾上她的皮肤，任凭你冥力抵抗也好，以手指捻拽也罢。
小蟑螂的爪子就跟抠进皮肤里一样，肚皮连同震动的翅膀一起粘在身上，怎么都弄不掉。
“你这是什么玩意儿！”兰菁菁惊呼一声。
若是云悠然在这儿，打开冥王眸瞅上一眼的话，一定能立刻发觉不对劲之处。
那就是兰菁菁的冥力，正在飞速以潺潺流水之势，涌向她的脖颈、脸颊以及手背手腕处，没入小虫子们体内。
“嘿嘿嘿~”云尘得逞坏笑，右手反握住插在肚皮上的刀柄，痛快一拔，带出虹弧般的鲜血，以及少数内脏组织。
好在，大肠没破裂到流他自己一肚子屎，小场面、小场面~
“我这些宝贝可是专门为了大神级别高手预备的呦~不像地上那些只知道啃食血肉，‘蚂蚁啃象’对高手可没啥用。我滴小可爱啊~只吃冥力and灵力，咋样？不毁你容，是不是得谢谢我？”
“我呸！你啥审美！”
兰菁菁这会儿也察觉到体内不断流失的冥力，她拦都拦不住，眼睁睁看着黏在皮肤上的黑色线状小虫以及小蟑螂，以飞快的速度不停膨胀。
指甲盖大小的小蟑螂，现在已经浑圆一团，肉滚滚的壮大到一节手指大小，再看那些线条虫，就更恶心了。
跟夏天地上经常能见到的肉虫子一样，‘gu~niu~gu~niu’的蠕动着，冥不冥力先放一边。
她现在觉得整个人原地裂开了，头皮炸裂，浑身冒凉汗。
兰菁菁的双臂，一点点被虫子们吸得瘦弱干瘪下去，跟两条干尸的手臂似的，表皮灰白，骨骼和筋脉清晰可见地凸起在皮肤上，手指堪比鸡爪子。
这会儿要是去输个液，倒是省了护士不少事。
随着她的冥力不断被虫子吸收，不仅身体有愈发枯竭之势，‘无妄无相’的领域灰墙也随之摇曳，如风中残烛，有种随便一吹便能熄灭了的感觉。
冥天诀也好，阴鬼咒也罢，一切以冥力为基点的咒法口诀，皆化作虚无，缥缈散开，云尘也得以恢复自由身。
所谓‘大限将至’，不过如此。
“我的品位？哈哈哈~那可比你强好伐！也不知你是个啥品味，会看上冥珂那阴嗖嗖的家伙，怎么看怎么像个斯文败类，你就不怕他是个纯粹至极的渣男？值得吗~”
大概是兰菁菁的领域逐渐崩溃，云尘的视力和听力相对恢复了一些，虽不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表情，但也相当于一个散光近视患者，能模模糊糊看出个轮廓来。
他不顾自己的鲜血和内脏组织不停地顺着刀口流出体外，语气不善却又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嘲讽一句。
兰菁菁对冥珂的爱意，可真是好一句‘一往深情，痴情不悔’啊，现代冥军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哪怕她从未主动告白，就那一眼望向冥珂，眼珠子拔都拔不出来的望穿秋水模样，懂的都懂。
所以在知道冥珂叛变后，兰菁菁的决然出走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谁让她的恋爱脑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连长老们那群不问世事的退休老干部，都觉得意料之中。
兰菁菁她姐兰诗琪，在得知这事后，也不过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那傻丫头，早晚得被男人害死！”，就再不提起。
所以云尘语气里的怒其不争，是发自内心的，替兰菁菁惋惜，也为他们曾经的惺惺相惜倍感唏嘘。
争了那么多年，打了那么多年，吵吵闹闹了那么多年，真要让云尘现在立马杀了兰菁菁。
他想，自己是做不到的。
同样的，兰菁菁也明白这些道理，陪在冥珂身边那么久，她太清楚自己在他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定位，不过一句‘人必自贱而后人贱之’罢了。
事到如今，她不后悔、不遗憾、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当然不。
她比谁都恨那个曾经傻乎乎到，以为只要付出一腔真情，早晚能得到同等回应的自己！
那个男人的眼中，从没有过她的身影。
可又能怎么办呢？
跪倒在初玖面前，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后悔了，自己错了？
背叛之人何谈原谅！
终不过‘一条道儿走到黑’罢了~
死，落个痛快解脱；活，往后余生只剩忏悔。
在云尘的问话后半晌，兰菁菁久久的沉默下来，任凭小虫子继续跟吸血鬼一样吸食她的冥力，然后又跟搬运工似的，飞回云尘的手指尖，顺着他的皮肤钻入体内，为自己的雇主补充大量的别人家能量。
她的身体迅速干瘪下来，飘逸的黑袍眨眼间变得空空荡荡，兰菁菁的双颊塌陷，嘴唇干瘪，全身上下枯槁如干尸，就连她引以为傲的大波浪长发，都变得黯淡无光，越发有枯黄脱落之势。
她垂首苦笑着扯了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我这该死的品味，该死的眼拙！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随即，云尘的视线越发清晰，他清楚地看到脆弱不堪的兰菁菁站在自己面前，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一个微风拂过，便能令她全身的骨头碎裂成渣一样。
一向风情万种的她，妖娆妩媚的她，巧笑吟吟间眼中只容得下一人的她，眼中的光——灭了。
“唉……他的心，从未瞒着谁。只是你被自己的不甘心、不放手，迷了眼，惑了心。看不透，亦或者不愿看透而已。”云尘敛下眸子，掩藏眼中心疼。
怎能不心疼？百多年的嬉笑怒骂，在这一瞬间，跟走马灯一样一一闪过他的眼帘，哪怕这个女人就在不久之前，一刀刀的恨不得捅死自己！
云尘心情沉痛外加身体疼痛的长叹一口气，“我想，老大并不想要你的命。换作冥珂，大概要说她妇人之仁了，但我知道初玖不会杀你，我亦不会。之后……随我们回去赎罪吧！”
“嗯——地狱，是个好去处。偶尔送两壶酒给我，好吗？我有点想念伏特加的味道了。”
“好……”
云尘的声音在最后一刻，微弱得一飘就散，但兰菁菁还是听得清楚，她发自内心的展颜轻笑。
身体，如枯骨般轰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