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啊……”
迟罡幽然望天儿，目光悲怆，满是苍凉。
刚刚还熠熠闪耀的红宝石，黯淡无光，空洞一片。
他似在呢喃，又似在与谁轻语，深沉的叹气声融入空中，随风而散。
冥刹和幽晖也顶着一头问号，面面相觑地交换了个眼神，都没太看懂迟罡这波操作是个啥意思。
爱人已逝，一切皆徒劳么？
片刻后，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再次转向帝昊天，嘴角弧度更上扬了几分，像个亲切的长辈，宠溺地对他笑道：
“小子既能得他这身筋骨、毕生修为，便如凌霄在世，替他精彩地重活一遭吧。
不为天界，不为凡间，不为任何人，畅快而活，恣意而活，如何？”
帝昊天僵硬地抽了抽唇角，长叹一声后，道：“恐怕不能如魔尊所盼了。我的余生，只为一人，便是我的妻子。
可她，要护佑苍生，责任重大。为人夫者，既不能替她撑起一片天空，便只想无怨跟随，便罢……”
他说得理当如此，平静且从容，仿佛心底就是这么想的，无论谁问，都能脱口而出。
冥刹和幽晖默契十足地手指微蜷，垂眸，敛住眼底愧疚之意。
于玖儿而言，他们……心中有愧！
迟罡怔愣了片刻，随即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作响，悦耳至极。
“不愧是他挑选的人呐……”倏然，他眸光一冷，突兀地扫向冥刹和幽晖，凉薄道：
“既如此，那本尊便不能放任这孩子受半点伤害，即便是冥珂，亦不可！”
帝昊天感动呐！
感天动地，在心里膜拜自己的运气。
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因冥珂的阴谋而打开的神魔战场，会令他偶遇凌霄神皇。
又会在这般玄妙的时间点，撞上对凌霄意义非凡的‘故人’。
能得魔尊大大一句‘保护’，他真该烧高香了，这辈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呀！
“大人！您……”幽晖哽住，顿了顿，遂叹息一声道：“我们又何尝愿意为难姑爷呢。”
“玖儿是我们的妹子，从小看到大的妹子，可……冥珂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可不报，重于一切。”
“呵呵，你也是，阿珂那份恩情，真就重于无妄的深情相付？你就一点不后悔，不想回去？”
幽晖郑重其事的回答，听在迟罡耳中毫无意义，自动忽视。
听在帝昊天耳中，却多少重新审视起这些背叛者的初衷来。
而冥刹，不等另外两人做出反应，率先开口，字字诛心地轻哼道。
帝昊天瞳眸一缩，突然联想起前段时间君无妄的莫名消失，日和跟幽荧聊天时，偶尔提及的‘心病还须心药医’。
这女人？
便是君无妄曾经深爱的女子，那个‘死’在他眼前，却又在复生后给他以重创的狠心女子？！
只因一个恩情，便能斩断过往深情。
该说幽晖心狠呢，还是优柔寡断啊~
“我的事，自己心里有数！”幽晖狠狠瞪了冥刹一眼，稍显无力地哼了一声。
冥刹猛一拍脑门，突然扯着脖子嚷嚷了一句，“对了！你为啥会跑来这里，还带上迟罡大人，阿珂不是让你去会会无妄嘛！
你也知道，阿珂疯得一批，最是恶趣味，喜欢看你俩小情侣互掐来着。刚才你没回答我呢还……”
幽晖被他这一吼，棺材脸都维持不住了，嘴角抽搐，冷笑道：“阿珂传信于我，让来此处，我便来了。至于玖城那边……其实我并不想过去。你呢，有脸面面对日和、云尘，甚至玖儿么？”
“倒是没有的。只是…冥珂这是打算干啥？这里除了姑爷外，还有什么能让他惦记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的心思一向难猜。但，他也并未直奔巍凌平原去找玖儿。近几日来，行踪不定，未曾有传信下达，我猜……他在忙碌着准备些什么。”
“什么？还有啥好准备的，以阿珂的性子，不得第一时间绑走阿月嘛？！”
“阿月会乖乖和他走？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这片大陆上，除了他俩尚有一战的可能外，即便是迟罡大人和后浊大人，也未必真是冥珂的对手。”
“不还有小玖儿呢嘛，你可别忽视冥王神魂呦~真打不过，她急眼了再来个灭世，谁也跑不了！”
“所以，我猜阿珂在为玖儿准备什么大礼，能令她绝望至深渊的那种。”
“卧槽，这不合适吧~”
“刹，我知道你为何会如此表现，不就是打算做‘壁上观’，静等分出胜负好决定去处嘛。冥界赢，你大可回去赎罪，总不致死。冥珂胜，你亦能独善其身，享从龙之功。算盘打得挺好，只不过……自古以来，墙头草的下场最为潦倒，你要想清楚了。”
“呵呵，你敢说你不后悔？没想过回去冥界赎罪？百年的相伴，岂是一朝一夕能消弭的，晖啊，骗别人容易，骗自己很难呐~~”
说着说着，也不知这两位咋就突然旁若无人地聊上了。
帝昊天和迟罡相视苦笑：要不，他们先走？
但从他们的言谈间，帝昊天还是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心里对玖儿的担忧更甚，按捺不住的满心焦急。
这边战场未定，京畿军战损已过半。
凡人终究是血肉之躯，体力有限，不似魔物。
他着急赶去帮忙，更着急赶去巍凌平原。
哪怕能和云悠然并肩战斗，死，亦死得无悔无憾。
总好过干着急，却无能为力呀。
幽晖身为女子，心思细腻自是糙汉子不可比拟的，当帝昊天这边气息略显紊乱，而他却沉默异常时，便立刻意识到他在愁思什么。
扭过头，还是那抹僵硬到吓死胆小鬼的诡异笑容，轻声道：“姑爷暂且放心，先不说冥珂作何想法，玖儿……总不会出太大问题。
真若被逼至绝境，幽月狐那家伙啊，恐怕拼上爆体也会拉着冥珂同归于尽的。”
“以我们对冥珂的了解，他呀，更喜欢诛心。玖儿的心性足够强大，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总能减少些玖儿的后顾之忧。”
幽晖的话，说得有道理。
但帝昊天就是觉得，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说到底他还是个必须躲在玖儿身后的小白脸就对了呗。
“咳咳~既然如此，尔等各有想法，那汝便放开小子吧~若须得跟冥珂交差，不得不战的话，本尊，愿意奉陪一战。”美男大哥怒刷一大波存在感。
话音未落，吓得冥刹和幽晖连连摇头。
帝昊天领会迟罡的意图是为给自己解围，当机立断，不再磋磨，转身便一个瞬移，前往光圈战场。
光圈内外，眼下已经一地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了。
战马被踩踏成肉泥的痕迹，战士们被撕扯碎裂的破败尸体，以及一滩滩黑灰堆积一地。
云卫和暗卫队在空中勉力与魔主、魔君等，战得不相上下。
可人力有穷尽，帝昊天明显看出他们因急促喘气而剧烈起伏的胸膛，看得出他们持剑的手剧烈颤抖，看得出他们身上的气韵光芒越发黯淡。
极限已至，他若再晚到一炷香，怕是再无回天之力了。
长久的战斗，使得大龙的龙息，一下比一下弱。
红婵的毒雾，一波比一波浅淡。
他们又何尝不会感到疲惫，不会感到无力，不会感到累呢？
神王境并非无敌，蚂蚁多了咬死象的事例在战场上屡见不鲜。
帝昊天已经能清晰感受到来自识海的震荡，以及体内灵珠突然加剧的运转速度了。
说到底他和大龙、红婵有灵魂之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概是灵珠感应到他们的乏力，自主加码了吧。
七万多的京畿军，战死过两万，伤重近两万。
战场上还能勉力维持战斗的将士，不足三万。
肉眼可见的变得单薄，变得势弱。
魔军同样损失惨重，几乎被京畿战士以一换一，甚至换多的收割着头颅。
可它们本就基数庞大，冥刹口中的八万打底，再加上锦光城将近三万的魔化百姓，以及魔绝献祭留下的数万魔灵。
哪怕斩杀过半，仍有近五万的魔军，包括五十多只魔兽。
仍有一万不到的魔灵，继续冲击着城墙。
帝昊天剑眉紧蹙，双指呈剑指，朝天一指、画圆。
万剑长河在空中急速拐弯，奔腾向城墙外，目标直指自杀式撞墙的魔灵。
他得先把那些不好灭杀的灵体消灭干净，才能一步步清扫战场，而没有后顾之忧。
万剑喷薄着强悍正气，自空中俯冲而下，一个扫荡过境，便是几千魔灵的魂飞魄散。
可这般大规模的灵力耗损，帝昊天同样吃不消。
大招，之所以称之为‘大’，就不会像平A那般，随随便便能使出来。
不得有个cd恢复时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