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研究所回来，生物系导师十分之疲惫。
身为系主任，她需要统筹整个学科里的事情。
如就业率、学生论文、学校和研究所之间的联系，而且身为教育系统中的一员，她还得面对教育部门的工作，平时压力拉满，稍有风吹草动，她就得第一个肩负责任。
【早知道留在生物院了。】
想着，从工作压力的角度来说，专注做一名学者，反倒是更轻松些。
刚打开保温杯，正要接点热水的时候，门口就被敲响了。
平时杂事极多，不乏有学生会干部进来拿文件或者汇报工作，故而办公室大门是基本不关的，抬头便见到个男生，如此突兀的对视，显得很是尴尬。
对方倒是不怕生，主动一鞠，声音清澈：
“导师您好，我是新入学的新生，叫做林雅，有一些学习方面的问题想请教您。”
“..”
有些突然，这件事挺令人诧异的。
学校是学习知识的地方，有疑问前来求解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学生们开始学会识人待物，知道保持距离，一般都是课堂前后提问，很少会找上门来。
而且还是个男生，导师一思索，想起是今年招来的，那个堪称离谱的省考第一。
似乎想起什么，系主任点了点头：
“先进来吧。”
“好。”
一应一答，就进了办公室。
比起高中那种堆满作业的地方，这里更像是档案馆或者说文职类办公室，实木桌子呈棕色，上面摆着几沓还没处理的公务，打印机和电脑都没开。
宽敞，空阔，这样的环境很难让人心平气和的坐下商谈，正当导师放下保温杯，准备来几句客套的时候，男生却从单肩包里拿出笔记，递了过来。
讨论得有材料，一份图文说明能省略很多没必要的沟通，虽说有些困惑，导师倒是没有拒绝。
她是系主任，当然知道这位男孩入学将会成为整个生物系的历史性时刻，可说到底就是个学生，学校是个成绩说话的地方，性别什么的，如果不是要配合宣传方面的需要，她都不愿意提及这点。
只是打开笔记，短短两页后，导师就被吸引了注意。
再度审阅两遍，她的兴趣大大增加了：
“你写的？”
“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无需谦逊，本就是自己要学习的东西。
在如今这个信息化的时代，获取知识的成本极其低廉，官网可以找到专业课目录，可以找到对应的必修课书籍，网课和各种名师课程都得到了普及，只要耐下性子，完全可以在家自习。
只不过这样的学习效率不高，文字是一个载体，视频也往往是讲个大概，死记硬背并不能做到理解和运用，明明只要两三句话就能点拨清楚的东西，光靠书籍和个人理解，很难抓住精辟的地方。
如非必要，林雅是不会求人的，实在是求而不得，想得抓耳挠腮都搞不明白，才会登门求助。
这样的疑问堆了满满一个笔记，提前入学，很大程度就是为了这件事。
只是不过..
再翻了几页，导师陷入了沉默。
能够胜任系主任的职位，她的知识水平绝对过硬，不止是大学四年的课程，连每年研究生水平的考核她都是老师群体里的顶尖，虽离开研究院良久，对如今的最前沿有些生疏，可是在教导这群大学生方面，绝对是权威水平。
科研和教学不一样，完全是两种技能。
导师现在四十好几，从兼任教师到班级主任，十几年的教学经历让她早已经把教科书上的每一个知识点都背得滚瓜烂熟，而且因为长年批阅试卷、核查论文，对出题人的想法和每个知识点的难易程度都有深刻理解，故而非常清楚，一个学生，在一个年龄段，应该掌握的知识储备是个什么水平。
导师看着笔记，对应几个知识点，做出几个提问。
林雅对答如流。
快速，但是生硬，就好像背下公式但是无法理解如何运用那样，典型的初学者。
真货假货一验就知道了，翻到笔记末尾，黄主任有些麻了：
“才放假一个月吧？”
“不算，高中就开始预习了。”
悻悻笑了下，被摸清底细的感觉并不舒服。
从认识到男性弱势地位的开始，林雅就一直寻找原因，人类这个族群，永远不会缺乏聪明人，当明白起因经过后，他就立志要改变这一局面，作为前置条件，生命科学是不可能跳过的门槛。
学习知识是需要时间的，恶补三年才把文科方面赶上了，此外还得学习历代先贤传承下来的知识，想要触及目前科学的最前沿，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看到男孩脸上的惭愧，导师嘴角抽动一下，不敢说话。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教育部门要特别联系自己了。
对水平摸了底，教授知识也就方便了许多，以导师的水平，引导他把握关键，突破瓶颈，将知识汇聚成体系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比起那些，导师目前对这个学生的兴趣更大一些：
“林..林雅同学对吧？”
“嗯。”
“招生老师应该和你说过，你应该明白自己是特殊的。”
这个特殊，是指对社会的影响。
在男性日渐稀少的今天，一名男性高材生的出现，肯定会引起社会的大量关注。
研究院和社会各界都在努力解决如今的困境，但那是有时效性的，需要足够的时间和验证才能逐步得出实际结果，在真正有效的解药研发出来之前，维持稳定是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林雅已经用自己的成绩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学校也乐于用他去宣传，但这些都应该维持在一个正面的方向，即便是达成更深的互利关系，也应该保持在合适的水准。
这需要慢慢接触，通过一点点合作来增加信任，但不过因为今天这件事，要做出一些计划之外的改变。
她看了看笔记，终还是压制住心里的欣赏，语气平和道：
“以后可以私下联系我，如果我没有时间，会安排其他科任老师给你授课。”
“但...”
语气忽然变重了许多，正当导师要说什么时，余光看到了门口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