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
我在办公室加班。
手机叮咚一声来了微信，我点开，是江云浩发来的。
“宋莹，明天上午你有时间不，我想和你见一面。”
我看着手机，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江云浩，我们之间离婚已成定局，还有再谈论的必要吗？
“如果你不回复，那我就默认你不离婚了。”第二条微信发过来。
我想了想，还是回复了：“江云浩，如果见面是为了谈论财产分割问题的话，就不必了。房子车子我都不会要。”
这是我早就想好了的。
江云浩停了很久，才又发了一条过来：“宋莹，你简直冷静得可怕。我事业初期那么艰难你都能坚持，为什么现在我升职加薪了，你非要选择离婚呢？”
我为什么非要离婚？
这个问题，他比谁都清楚，他不应该来问我吧？
我苦笑，心中越发平静如水，“明天上午我们直接去民政局吧。你要是不怕累的话，今晚就把离婚协议拟定出来，我明天一早就签字。”
江云浩，也许你温和依旧，可是与最初相去早已甚远。
周六清早。
我背着包前往民政局，我想我已经来得很早了，没想到有人比我更早。
是我婆婆。
她很着急，站在门口左顾右盼。
我一看这阵势，心中有所预感，只怕婆婆前来纠缠。
我不想与她理论，转身想要离开。
已经来不及了。
婆婆眼尖，一眼看到了我，当即高声喊我：“宋莹，宋莹！是我，我是你妈，我在这里！”
路人朝我这边看过来，我拗不过，只好回过身去看她。
婆婆颤巍巍地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质问开来：“你是怎么回事啊，十几天都没回家了！我一个人在家照顾龙龙和文文，能照顾得过来吗？你是不是跟云浩吵架了？”
婆婆架势很足，声音很洪亮，惹得前来结婚和离婚的人频频侧目。
我略感尴尬，我跟婆婆讲不通道理，只好引着她往旁边安静的花坛边走去：“妈，你别急，我们到这边慢慢说。”
婆婆跟着我过来，在花坛边坐下。
我声音淡然：“妈，既然您都来民政局门口堵我了，就不要再装糊涂了，咱们明话明说。我和江云浩像是吵架赌气不回家吗？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知道了文文的身世，你还要让我怎样再跟江云浩过下去？”
婆婆一听，讪讪地笑了起来：“你瞧瞧，宋莹，你这孩子说话就是不委婉，直来直去得罪人。你知道啥真相了？文文就是你弟媳的孩子，云浩不就是顾家么，帮着她们养一养孩子，你至于这么大脾气吗？要闹离婚？”
我愕然地看着婆婆，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欺骗我。
江云浩都已经向我坦白了！
婆婆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宋莹，你这性子不行，要吃亏。咱们是女人，女人就得依靠男人，女人就得给男人生个孩子，巩固地位。你瞧瞧我，我给他们江家生了俩儿子，现在在俩儿子那里，还不是我说了算？你就是弄不清这个道理！你迟早要吃亏！”
我：“……”
婆婆说着上来拽我的手，继续语重心长：“所以啊宋莹，男人就算去外头偷个腥，尝个腻，那又算啥啊！他还真能把外头的女人给娶回来不成？和他过日子的不还是你！听妈的话，别倔，回去给云浩好好认个错，俩人还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婆婆。
我回去给江云浩道个歉？
我回去原谅他婚内出轨？
我回去权当他没有跟别的女人生过孩子，继续和和睦睦、相敬如宾？
是婆婆疯了说了疯话，还是我傻了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半晌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婆婆看我的样子，大约很满意，她拍拍我的手背，大喇喇地总结着：“宋莹啊，以后就得慢慢学着怎么抓男人的心了！你这个脾气又倔又讷，谁喜欢啊！是个男人都嫌弃！好了，妈不跟你计较了，跟妈回家吧！”
婆婆说着，拉着我的手，往大路上走。
我错愕呆愣地看着婆婆，不肯迈步：“妈，你先松手，你听我说。”
婆婆极其不满地站住了，我愣愣地，却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我基本上已经可以预见，不论我怎么给她解释，她都能把刚才的理论再重复一遍，重新训我。
我微微着急：“妈，等一下，我先给江云浩打个电话。”
婆婆不愿意了：“有啥话回家说去啊，打电话又扯不清，还浪费电话费！”
婆婆又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我不敢挣扎，怕她摔倒。
我只得尽量站在原地，然后用另一只手给江云浩发短信：“妈怎么到了民政局门口了？你在哪儿，快点过来。”
短信刚发出去两分钟，江云浩就站在了我和婆婆面前，可能是他早已经到了这里目睹了一切，又或者是他刚到，碰巧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
他的脸色很尴尬。
婆婆在看到江云浩出现的时候，欢喜几分，她拽着我，把我的手往江云浩手里递，说话声音也更大了。
“云浩，快把你老婆领回家去，别让她站在离婚窗口前头丢人，咱们老江家的脸都快让她给丢尽了！”
这会儿来民政局的人更多了，路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我心里很崩溃，脸上还保持着冷静。
我不想跟婆婆理论，她的三观，向来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江云浩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拉开婆婆，烦躁地喊了一声“妈！”，他又怕婆婆摔倒，小心翼翼地扶着婆婆坐在花坛边上。
“妈，你就别再掺和了！”江云浩头疼无比。
婆婆总算消停下来。
江云浩这才看向我，眼神略冷：“宋莹，真的要离婚吗？”
我垂眸，点头。
我不想去看他的眼睛。
“好，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签了，我和你去离婚登记窗口。”江云浩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语气冷冽得不像平时的他。
“云浩，不，不行……”婆婆惊慌地想要站起来夺过，江云浩按住了婆婆，不让她说话。
我不想去分辨他的想法，也不敢去看婆婆的慌乱，我只是淡淡地伸手接过离婚协议书，稍一翻看，我惊愕地看到上面写着房子车子都归我。
这……
我抬头：“江云浩，我说过我不要房车，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原因。”
我最对不起他的，就是把婚姻当做了对他的感激，和报答。
而非情爱。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
婆婆一听，彻底慌了，一把拍开江云浩的手，站起身子抢过我手中的离婚协议书。
“云浩，你疯了！她非要和你离婚，她也说了不要房车，你干嘛给她？！”
婆婆说着，趁江云浩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把协议书撕得粉碎。
江云浩见状，把头偏到一旁，轻声说：“宋莹，看来今天是离不了婚了。改天再说吧。”
我：“……”
婆婆还在激动地说着什么，她又着急又伤心，又生自己儿子的气，最后她跺了一脚，朝自己身上打了两下，悔恨道：“都怪我！我就不该把文文和龙龙接来！不然也没这么多事儿！”
我叹气。
婆婆，您是不该把龙龙和文文接来。
但这不是本质原因，有这样的事实存在，事情早晚会揭露，矛盾迟早会爆发。
长痛不如短痛。
想到这里，我抬头，重新看着江云浩，语气冷静极了：“那就先不划分财产，先去把离婚证领了吧。”
不等他回应，我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这点你我都知道。如果抓着不放，对谁都不好，对文文也不好。你有没有想过，该怎样对文文交代？她的情感该怎么处理？你要让她永远处在这种奇怪的环境之中吗？”
江云浩痛苦地闭上眼睛。
婆婆也停下唠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造孽啊！”
“江云浩，趁着文文还小，尽量弥补对她的伤害吧，不要给她留下童年的阴影。她需要你这个爸爸，而不是你这个奇怪的伯伯。”
江云浩终于妥协，他苦笑了两声，眼中隐约有泪花。
两个人迈着沉重的脚步，排队，戳章。
离婚证书，一人一张，静静地宣布着这段婚姻的破裂。
再见了，我五年的婚姻。
我向江云浩告别，坐公交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