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镁光灯和摄像机齐聚的绚烂大厅。
我和另外两名设计者与晴珠宝顺利签约。
签约仪式完毕之后，接着就是盛大的舞会，商界各路人才言笑晏晏，在舞池中与中意的舞伴翩翩起舞。
我立在暗处，看着他们的狂欢。
我想着裴夜擎下午在休息室说的那句话：“合同条款没问题。只是有一点，涅盘的奖金和上市后销量分成都放在我这里，宋莹，这是你和宋路忠欠我的。你所欠我的，你永远都还不清。”
当时我冷漠地看着他。
后来，他可能是被我冷漠的眼神看得没了兴致，觉得倒胃口，狠狠地咬了我的脖颈之后，没有再进行别的疯狂动作。
他放开我，我的身子得到解放，当即朝门口走去。
就在我推门的那一瞬，他在我身后沉沉开口：“缺钱的话，就来求我。只要你肯求我，缺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推门的手微微一顿。
只要我求，他就给？
呵！
裴夜擎！
我曾经苦苦哀求过你那么多次，你何曾宽恕过我？
如今的宋莹，早已经不知道“求人”是什么意思。
我宁肯趟风冒雪，自己默默背负……
发愣中，我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我转头去看，正是一身西装气势不凡的陆榆。
“想什么呢？”陆榆摇摇手中的酒杯，朝我递过来，“喝一杯庆功酒吧宋大设计师，实现了梦想应该高兴，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沉重？”
我接过那一杯粉红色的酒，闻了一下，度数不高。我放心地抿了一口，抬头对着陆榆笑：“我怎么沉重了？倒是你榆树哥，今晚杨慕晴对你的服装品牌很是青睐啊，你们的合作谈成了？”
“商场上谁青睐谁，都是看有没有利润可言。晴珠宝重视在佑城的发展，自然想跟我这个‘地头蛇’打好交道。哦对了，你听过赵欣荷这个人没有？”陆榆笑眯眯地。
我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陆榆，他和杨慕晴合作，跟赵欣荷有关系吗？
“你可能不是很关注时尚圈，赵欣荷是一位在国外很有名气的超模，夏季的时候回国打算在国内发展，已经和我谈下了合作，可是后来她又放弃了国内市场。”陆榆不无遗憾地说着，“赵欣荷走之后，她觉得对我很抱歉，就让经纪人把与她有合作的晴珠宝介绍给了我。以后在大型服装展销的时候，晴珠宝会按照服装风格提供不同款式的珠宝赞助，双方相得益彰，实现双赢。当然，这只是你所能看到的初步合作。”
我不说话，心中想起赵欣荷临走时的失落模样，虽然当天我没有看到，是韩彤打电话告诉我的，但是我能想到她有多么的伤心难过。
饶是如此，她难过失落，却还有心思帮陆榆和晴珠宝牵桥搭线，还能在那天晚上我的数据出了问题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慷慨出手相助。
赵欣荷……
她才是我心中最傲娇最坦然的强者。
十个杨慕晴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赵欣荷。
“你现在很喜欢出神，”陆榆说着，朝我伸出臂弯，示意我挽着他，“你要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我带你去外面走走。”
我犹豫一下，想去喊正在舞池中央的韩彤，陆榆制止：“那丫头的脚崴得不厉害，她喜欢疯，就让她疯一疯吧，都憋了一个月了。不然等你回了宜城，她在这里又无聊了。”
我听得笑起来，榆树哥说得对，韩彤那家伙不让她疯够的话，她会把人念叨死。
我挽着陆榆的手臂走到外面，展销中心外面是偌大的绿地，有花有草，有水有树，小走几步，就觉得心旷神怡，身心惬意。
“佑城真是一座舒服的城市，”我深呼吸一口，“记得我们上高中时，宜城的空气也很好，这几年发展太快，有点污染。平时一直在宜城生活也不觉得，现在跟佑城一比，感觉很明显啊。”
“那以后有机会，就多来佑城出差。”陆榆很坦诚地看着我，“佑城也算是晴珠宝的第二大基地了，以后来这边的机会很多。如果可以的话，直接申请调到这边来工作最好。”
陆榆说得很轻松，轻松得让我也跟着期待起来：“这倒是，很多成家有孩子的人都不喜欢出差，我现在离婚一身轻，还真是说出差就能出差，说来就能来。”
“那就说好了，以后我在佑城等着你。”陆榆笑容深深，直达眼底。
我看得微微晃了神。
他好像有一种魅力，轻易就能够让你信任他、继而听从他的建议。
谈笑中，不觉夜深，陆榆脱下他身上的西装，动作很轻地搭在我的肩上。
我一惊，这……
我条件反射一般，急忙往后退，同时把衣服从自己肩膀上扯下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才恍然觉得陆榆正在看着这一切，我的动作太大太伤他颜面，我怯懦起来：“榆树哥，这、这……”
“不冷就还给我嘛，有什么尴尬的？”他呵呵笑着，粗犷的声线潇洒极了，倒显得我太过于拘谨。
然而我把西装朝陆榆递过去的时候，他却不接。
就这样，我伸手递着西服，他垂眸看着我，僵持了片刻。
直到韩彤风风火火地出来，咋咋呼呼地喊着我的名字，陆榆才终于伸手接过西装，搭在他自己的臂弯里。
我松一口气，朝韩彤招招手：“这边！”
韩彤看到我和陆榆时，眼睛一亮，提着礼服裙朝我跑过来。
“跑慢点，急什么！你还穿着高跟鞋呢，小心再崴一脚！”我急忙提醒她。
她跑到我身边，很不满意地踹了我一脚：“不够意思！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自己浪漫去了！”
“拜托你说话客观点好不好？是谁把谁丢在一边的？我参加完签约仪式，过去找你，结果你跟这个跳完又跟那个跳，连跳了五六个帅哥的都没有注意在旁边等你的我~”这个槽我必须吐，韩彤这厮，见色忘友啊！
“扯平扯平，谁也不说谁！”韩彤嘻嘻哈哈着，弯腰揉了揉小腿，“整天跟小猫小狗打交道，太久没有这么连着跳舞了，腿都痛了！宋莹你啥时候去设计部报道，不急的话，就在佑城呆着，等那边通知你了再回去。”
韩彤说完，陆榆也跟着点头。
我正要回答，这时候手机响了，我拿出一看，竟然是汝溪医院的护工。
我急忙避开韩彤和陆榆，走到稍远一点接听电话：“怎么了？深夜给我打电话，是裴阿姨犯病了吗？”我心中着急，生怕护工说裴阿姨又闹起来了。
“不是犯病，裴阿姨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这几天一直都在绣花，今天下午绣着绣着忽然盯着绣布上的翠竹图案愣住了，一直愣了一下午。”护工迟疑着，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我原本以为阿姨累了，就没去打扰他，她愣愣地吃了晚饭，愣愣地躺在床上睡觉，但就在刚才她忽然激动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说要出去找诚年，还说诚年最喜欢竹子，她要拿着绣的图案出去找人。”
我一听激动起来了：“诚年是裴叔叔的名字！裴阿姨的丈夫就叫‘裴诚年’！”
护工吃惊地讲着电话：“原来真的是回忆起往事了？现在医生已经下班了，裴阿姨没有犯病发疯，我也不方便去打扰他。明天我会把这种状况反映给医生，然后请医生给裴阿姨做一次检查。”
我急切地询问护工：“她还有没有想起别的？或者你顺着裴诚年往下问，看看能不能使她回忆更多！”
护工：“我对你们过去的事情知道得太少，只能问一些常规问题，作用不大，她现在除了‘诚年喜欢竹子’之外，别的没什么进展，她连裴诚年是谁都还没有明白过来。我不知道曾经有什么事情比较打动她，不然可以问得更深一些试试。”
我微微失望。
“宋莹，其实你要是走得开的话，这两天不妨过来一趟，我们可以趁热打铁试探一下裴阿姨，看看能不能帮助她想起更多往事。”护工建议道。
我想了想，当即点头同意：“好，我明天就过去。”
挂了电话，我走回到陆榆和韩彤身边，韩彤随口问我“谁的电话？”
有陆榆在，我撒了个谎：“是公司那边的，要求明天回宜城。好了，我的好日子到头了，回头有机会我就申请来佑城出差，到那时我们再聚。”
韩彤撇撇嘴：“你最扫兴，是不是怕成设计师了要请吃饭，所以才这么急着回去？”
我笑。
陆榆看天色不早，我明天还得去赶飞机，就开车送我和韩彤回家。
我订了次日最早的一班飞机，跟韩彤道别后，我就去赶飞机。汝溪没有机场，我只能先飞到宜城，再转车去汝溪。
到汝溪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了，我顾不上吃饭直接赶到医院，病房里，护工正在和裴阿姨聊天。
“阿姨你是不是还有个儿子叫阿擎？”护工边帮裴阿姨梳，边问，“你没事儿的时候喜欢念叨两句阿擎，你还记得他最喜欢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