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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大雪里,那个下跪的母亲

正当我在为云朵的事情感到惆怅的时候,一个老妇人领着两个孩子跪到我的面前。

老妇人穿着一件长款的羽绒服,长毛绒的领子,质地高档,只是脖子上围着一条起球的毛呢围巾,这条围巾已经有了年岁,与高端的羽绒服形成很大的反差。

现在的老百姓衣食无忧,下雪不再是一件凄苦的事情,反而成了一件的浪漫的趣事。

不远处有一个小姑娘穿着冰雪奇缘的裙装在洁白的雪地里翩翩起舞,像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

老太太在雪地里跪在我的面前,显得非常唐突,很多好事儿的人朝着我们围了过来。

我说:“阿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老妇人跪在地下,带着哭腔说:“我没有认错人,我就是找你,你就是石一雁。”

老妇人帽子边上的毛毛非常长,风一吹就把脸遮住了,我看不清她是谁,但是这声音,我似乎听到过。

一边的小女孩蹲坐在雪地里,按捺不住地站起来,跑向了铛铛和可可堆的小雪人处。

老妇人喊道:“快乐,你给我回来,不要乱跑。”

快乐,不是靳逸菲女儿的名字吗?

一旁的唐远征也走了过来,我上前扶起老妇人,我说:“阿姨,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吗?不过我跟靳逸菲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找我也没有用。”

老妇人推着我的胳膊说:“你要不帮我,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我跟你无缘无故,你凭什么威胁我,我心里说,我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你什么,万一你让我去帮你杀人我还必须答应?我特别想说,那您就一直跪着吧,我回家了。

但是站在一旁围观的人说:“您就帮帮她吧,带着两个孩子跪在冰天雪地里太不容易了。”

我看着老太太,想起靳逸菲对苏梦做的那些无法拿上台面的事情。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是局外人总会同情看起来可怜的人,从来不问那人为什么可怜。也从来不会过问这可怜的人做了多么可恨的事情。

唐远征走过来,看着老妇人说:“您有什么事情,就说事情,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装可怜,威胁别人。”

老妇人看着唐远征就在眼前,膝盖转身朝向唐远征,说:“唐大律师,你救救我的女儿吧!”

唐远征看了我一眼,我说:“这是靳逸菲的妈妈。”

唐远征看着老妇人一本正经地说:“您先站起来,我得先看看你说的事情,我是否能做到。”

老妇人依旧跪在地上说:“你一定能做得到,我先谢谢您了。”说着便朝着唐远征磕了一个头。又说:“您先答应我。”

站在一旁围观的人不忍心地说:“你先答应她吧,这么大冷的天老人的腿受不了。”

唐远征笑着对众人说:“要是她说,让我替她隐瞒违法的谎言我也要答应她?”

众人被唐远征反驳地哑口无言,便转过头来劝老妇人,说:“有什么事情就好好说,你跪在这里威胁人家,也不是求人帮忙的态度。”

如果唐远征不在场,就凭借我的智力和说话的水平,指定会被老妇人情感绑架。

有时候舆论的声音,的确能掩盖事情的本相,面对舆论风暴一定要坚定自己理念,并用巧妙的手段,让舆论为真相推波助澜。

老妇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占了起来,唐远征示意让我靠边站,老妇人走上前去贴近唐远征,唐远征后退了几步。

唐远征说:“阿姨,咱们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的。”

老妇人祈求地看着唐远征说:“咱们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谈吧。”

唐远征看着我说:“石助理,你回去拿律所的钥匙,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律所吧。”

进了律所,老太太再次跪在唐远征面前说:“大律师,我不是威胁你,我就想请你帮忙说说情,救救我的女儿。”

唐远征笑着说:“阿姨,靳逸菲是苏梦最好的朋友,想必您也了解苏梦的为人处事,爱憎分明,这件事情,我只能帮忙说情,苏梦是否愿意通融,原谅靳逸菲几分,还要看她的意愿。”

唐远征朝着老妇人伸出手。

老妇人见唐远征说的话有理有据,自己也无计可施,只好扶着唐远征的手臂站起身来。

老妇人说:“唐律师,上一次我们见苏梦的时候,有些冲动,说着说着就说崩了,您看您能不能帮我约一下苏梦。算您帮了阿姨的大忙了。”

唐远征笑了笑说:“阿姨,我帮不了您这个忙,苏梦不仅是我的同学还是我的甲方,她明确地说过,不让我们轻易地见你们和鲍咏的家人。”

老妇人的眼神里飘过了一丝落寞。

我看着她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对着一个晚辈,卑躬屈膝,一口一个敬词“您”称呼着对方,再看看两个少不更事的孩子,让人不免心生荒凉。

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看见楼外光秃秃的树干凄凉而又卑微,少了往日里绿枝嫩叶带来的荣光,在萧瑟地风里无尽地哀嚎。

我想起年少时,父亲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人要好好做人,好好读书,幼年受到别人的偏爱是来自于长辈的恩德,老年时别人的敬重多半是来自孩子的殊荣。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一个人生活,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正当谈话陷入尴尬的时候,老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希望,说:“苏梦是不是正在捐助鲍咏膝下的一个孩子?”

唐远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老妇人说;“是,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老妇人说:“我听说那个孩子是鲍咏的,得了白血病,没有找到匹配的骨髓。”

唐远征语气深沉地说:“您是听谁说的。”

老妇人有些胆怯地说:“我是听逸菲说的。”

我不知道唐远征为什么这么严肃,甚至有些生气,苏梦乐于助人不是一件好事儿吗?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

唐远征严肃地说:“你不要打什么,让苏梦给你们养孩子的主意。苏梦捐助这个小孩子,是在捐助白血病小孩时恰巧遇上的。”

老妇人看着唐远征说:“唐律师,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看看身旁正在玩耍的两个小孩说:“要不然,让我两个小外甥看看是不是匹配。”

唐远征抬起头来意外地看着老妇人,说:“您可是要考虑明白这是属于捐赠还是买卖,您考虑明白了,我这就告诉苏梦。”

老妇人自我安慰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求什么回报,就图自己能够心安。”

唐远征义正言辞地说:“那您明天就领着孩子去医院做一个体检吧,看看是否匹配。”

老妇人讨好地说:“您帮我跟苏梦说说这个事情吧。”

唐远征笑了笑说:“苏梦对这个事情很关心,如果孩子的骨髓不匹配,只会空欢喜一场,她会觉得您是故意亲近她。如果孩子们骨髓匹配,我立马就跟她说。”

老妇人有些为难地看着唐远征。

唐远征说:“阿姨,天色不早了,天这么冷,您带着两个孩子早点回去吧。”

老妇人支支吾吾地说:“体检要花很多钱吧?”

唐远征笑了笑说:“花不了多少钱,再说了,你们家都住着别墅,还差这点钱?”

老妇人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事儿,体检的钱,我还是有的。”

窗外的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天空中时不时地飘着白色的雪花,时而鹅毛般肥沃,时而雨滴般小巧,就像一个阴晴不定的女人。

走到楼下积雪早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踩在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压的低鸣。

旁边有个老人开着代步三轮车,滑倒在马路上,躺在冰冷的雪地里等待救援。

人一旦上了年纪,身体就没有年轻时灵活了,骨头也会发糠,一旦摔倒,就会有丢掉半条命的危险。

唐远征问老妇人说:“阿姨,您是做公交来的还是打车来的。”

老妇人说:“我坐公交车来的。”

靳逸菲的别墅离着市区很远,没有直达的公交车,从那里乘坐公交车过来至少需要两个半小时,一个老人领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实在不方便。

往日里,他们出行应该是靳逸菲的表哥赵林强开车代步。赵林强是老妇人的亲侄子,这么危险的天气怎么让老人自己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回来?

唐远征说:“阿姨,今天的路不好走,我和石助理送您回去,以后记住,不要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么危险的天气出来。”

我说:“唐主任,您回家吧,我送阿姨回去。”

唐远征笑了笑说:“我很不放心你的车技。一旦好心酿成车祸,我这个律所老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唐远征的话,虽然有些损,但让我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在我的前一段婚姻里,我活的像个女汉子,我记得有一次自己开车带着孩子回到老家,于安东的母亲-郑菊生病了,于安东和郑莉都不想照顾自己的母亲。

于安东给我打电话,命令我,必须马上回来,那一天的雾很浓,能见度很低,我只好载着年幼的可可,走了10个小时的国道去的医院。

冒着交通危险走了一天的路,在医院里衣不解带地照顾了郑菊三天,没有换来一句感谢,等来的却是婆家人对我没有工作的鄙夷。

回到小区里唐远征取车后载上我跟老人和孩子朝着北郊的别墅驶去,车子穿过市区,老妇人说:“你们把我送到逸菲的小公寓就可以了。”

我和唐远征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在疑惑,难道他们不住在别墅里了?

也可能是家里没有了靳逸菲的收入,支付不起别墅高昂的花费只能搬到小公寓里住,也是可以理解。

唐远征知道靳逸菲公寓的地址。车子开到她们小区门口,老妇人便说:“我们在这里下车吧。”只是后座上的两个孩子已经躺在座子上睡着了。

我和门卫处打好招呼,我们把车子停在地下车库,我和唐远征一人抱起一个熟睡的孩子,老妇人走在前面,一同走进电梯,却是遇见一个酒气熏天的老年男子。

我和唐远征担心老年男人耍酒疯伤到孩子,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老妇人一直低着头,像是怕别人认出她来,她可能是担心以往熟悉的邻居跟她聊不堪回首的家常吧。

老年男子酒气熏天地在电梯里嘟嘟囔囔,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好像在低声地埋怨。有什么事情能让上了年纪的老人,不顾身体的安慰,喝得酩酊大醉呢。

真是人人有本难念的经。

走到所在的楼层,醉酒的老年男子也跟着我们一起走出电梯,他忽然间拽住老妇人的辫子,说:“你竟然装作不认识我,你是不是想把我赶出家门。”

我和唐远征这才转身看了看他,这个老年男子就是靳逸菲的父亲,衣衫不整,满脸胡茬,邋里邋遢,要是在大街上我们真会认不出他来。

老妇人乞求着说:“家里来客人了,你喝醉了,别让客人笑话。”

靳父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拽得更紧了,不顾妻子的求饶,咬着牙说道:“哈哈哈,笑话!咱们家所有的人,在外人眼里都是一个笑话。你怂恿你的女儿不走正道,给别人当小三儿,还把女儿自作聪明的转到你侄子的名下。现在倒好,女儿坐大牢,侄子翻脸不认账,把一家老小赶了出来……”

老妇人哭着低声哀求道:“求求你别说了,街坊邻居都能听见,以后两个孩子还怎么做人。”

两个孩子被老人的争吵声吵醒,小的那个孩子在我的怀里不满地哭泣,那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似乎习以为常,听着大人争吵,眼神里不免还是流露出一丝惊恐。

唐远征把孩子放下来,走上前掰开,靳父拽着靳母的手说:“叔叔,家落不至于打女人。”

靳父似乎清醒了不少,松开手,就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站在一边。

走出他们家,我想快点回家,却是被唐远征拽住了。

我疑惑地看着唐远征,唐远征说:“我怀疑这两个老人是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