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虽然没曾亲眼见过河间灾民的惨状，却也知晓当中的许多人，是靠着真空道、无生教派发的粮食活下来的。
对这些灾民而言，真空教主、无生圣女才是他们赖以活命的恩人。
狗养的朝廷官府，平时搜刮民间余粮时不知如何起劲。
一到灾年，便装死狗紧闭粮仓大门不出，对门外万千灾民的尖呼怒喊置若罔闻。
真空道、无生教的真人、居士们，号召他们起来推翻这座腐朽不堪的大汉王朝，他们又如何能找到反对的理由？
是以，星火燎原，七郡齐反。
虽然这场短促的起事，好快便被司州的虎狼之师镇压下去，消息甚至未曾外传开来。
但陆观心中清楚，这只是因为这次水灾波及的范围尚且太小而已。
假如黄河于近期内再一次大规模决堤，将帝国的北部淹没于洪水之下。
朝廷公卿们要补上的，便不仅仅是千里长城上的一小处破洞，而是连环崩溃的破壁之灾。
“不过，无论是巫族还是真空、无生两派，都缺乏足够强大的顶层力量。”
“就算他们能推倒现有的秩序，也是没有能力建设起新的国度的。”
“如此一来，天下只会陷入更漫长的混乱之中……”
陆观感慨着，取出事前准备好的白虚月的一缕发丝：
“带我找到你的主人吧。”
白虚月的头发之上，残留着她的一丝元神之力。
透过发丝来逆向追踪，便能于这漫无边际的庭园中定位白虚月的位置。
“师姐啊，我来找你了。”
“虽然我早有预感，你说不定早就被十分危险的家伙盯上了……”
……
虚空幻界某处，白虚月自一座通体漆黑的棺木中醒来。
处于灵体状态的她，几近挣扎也无法挣脱将黑棺与其身躯牢牢捆缚的“空灵幻链”。
只能在一阵无功的尝试后，眼存怨毒地望向坐于不远处花圃里头的白袍男子。
“如果我修炼出了阴神的话，这几条破链子可不足以把我捆住。”
“你自以为锁得了我，便很了不起吗？连我的剑意也不敢接，只知出手暗算的家伙……”
白袍男子神色自若，只见他面容虽不十分俊美，眉目间却隐隐在出尘之态。
若然陆观在此，一眼便会认出，此人就是当日在黑狱石桥上露过一面的真空副道主，桂翔空。
只是此刻的他，却哪里有当日被元阳拳意一击打回原形时的狼狈之姿。
在真空道主长年不在总坛的前提下，桂翔空贵为六品宗师，便是真空道真正意义上的领头人。
当初巫族与真空、无生等河间八大左道邪门合力煽动民变。
他作为当地实力最强的修士之一，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至于其后被武院副院主楚摇星一拳击出原形，并不能说明桂翔空就是个废物。
换作是武院上十堂堂主中的大多数人，道门诸支派道主中的绝大部份。
面对踏入天阶“武圣”境界的楚摇星，表现一样不会比桂翔空好多少。
中拳后伤势甚重的桂翔空，乘着众人乱战间遁进虚空幻界。
透过合理调动此地的灵气入体，花费短暂时光即把伤势复原。
如今，真空副道主人在主场，状态正值巅峰，目光之中的自信光芒难以掩藏。
“白小姐，若非你在剑坊坊主心中地位非同一般，早就被这口空灵黑棺炼化掉神魂了。”
“就算你修炼成了阴神，难道就能与本真人的阳神之力相匹敌？”
“这口黑棺以及其上的锁链，都是我的本命镇物，直接从我的元神中分得力量！”
他望向仍不屈服的白虚月，目中有欣赏之色：
“你是坚决心性，很适合修炼本派的虚空之道，化实为虚，返盈为缺，将过刚则折的道路扭转回正道上。”
“不如就此加入本派？我可就此传你‘真空长生章’的总纲，让你先行领略本派神功的威力再说。”
白虚月怒骂道：
“你当姑奶奶是什么人，会受你的虚话瞒骗！”
“我剑坊一派的绝学博大精深，花费一辈子也修习不完。”
“又怎有心思分到你手头那些九流功法之上！”
桂翔空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回应。
“白小姐骨头果然够硬。不过，也就只能再硬这一阵子了。”
“再过数日，你的肉身便满二十岁，三火将开始自熔炉中溢出，将五脏六腑尽皆焚烧殆尽。”
“到时就算远在此地，你的元神也会逐点被烈火烧熔。”
“其时再想求我放你出去，却已经迟了。”
忽然一道声音悠然自后响起：
“是吗？”
“说实在的，你也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理想了。”
桂翔空霍然回头：“陆观？你是如何闯进来的？”
隍观挥了挥手中能够遮盖一定气息的虚空幡：
“走进来的……这样说虽然你一定不会相信，但至少总比真相容易接受吧。”
“很抱歉打断了你恐吓我师姐的过程……不过，如果我能听着你继续说下去而无动于衷，那就也算不上是她师弟了。”
白虚月听了，低低轻呼一声：
“师弟！”
陆观以目光示意她暂作冷静，大模大样地坐到了黑棺跟前，正处于她与桂翔空之间。
“你说这些锁链，都是以阳神的力量维持的，阴神之力无法破解？”
“现下我就让你亲眼见识一下，我用不着什么阴神之力，徒手就能把这种破玩意撕成粉碎。”
他抓起因过长而垂落在地的空灵幻链，双手同时发劲。
拳意“怒虎横雷劲”与阴鸾幽火共同发挥作用，顷刻对形成空灵幻链的元神之力形成巨大冲击！
他修炼过虎爪破神手，对针对元神进行破坏的技艺，有着颇深的了解。
此时施展的，虽然不是虎爪破神手。
但借由着象征寂灭之力的阴鸾幽火，将虎爪破神手将元神撕成碎片的真意施展出来。
对元神造成的伤害，却是不比真正动用虎爪破神手时差多少！
啪的一声，连接幻链的一道链节已然折断。
接连着，整道目测全长不少于数十尺的空灵幻链，于雷霆电流和幽焰火光的双重夹击下彻底粉碎解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