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众人都透露了所知的情报，身为会主的他自然而然地一笑，说道：
“真空道、无生教背后，是一个曾经当过朝廷黑狱狱主的和尚，法号叫作玄慧。”
“此人从前是清河叶氏本家的客卿，自叶氏上任家主处夺走了‘真空长生章’‘未来无生经’两部外道经典，这才造就了今日声势极盛的两大邪教。”
“无生教持有的无生老母面具，可能也是来自昔年的叶氏。”
这番话他本来打算私下问叶天颜，转念一想，却觉得叶玄澄很大机会什么都没跟妹妹说。
既是如此，在会上公开一问，听听旁人是否知道什么也是好的。
张清节对世家背景的了解固然多于李澄筠，但也只停留于表面，并无渠道打探得到每个家族内部的隐秘，更别提对十余年前的往事知晓多少。
他先是花了一段时间整理思路，但见莲藕仔除了目光微动，便无变化，心想对方似乎早已知晓一些内情，不免又生新的猜测。
只听他说道：
“巫神面具的研究，在大汉朝廷内部被视为禁忌。”
“自立山头的宗门门派，只要不太张扬就能自行其事，世家们与朝廷关系太近，却没法妥善地防止消息外泄。”
“不过，据说当年叶氏本家毁于一场大火，家主夫妇死于火海，当中怕是另有蹊跷，说不定便是与巫神面具一事有关。”
“对付真空、无生两教之前，或许可以试着从叶氏那边搜集情报。”
叶天颜面具后的眉毛跳动了几下，却没有说话。
李澄筠淡然说道：
“叶家姐妹如今是武院的实权人物，单是她们扶起来的一个新人陆观，就解决了卧虎的弟子杨独，哪里是能轻易招惹的人物？”
“本座宁可直接杀进两教总部，也不愿节外生枝与武院冲突，那群粗莽武夫身上可不会有巫神面具的情报。”
陆观缓缓点头，语气闲适说道：
“本会不会轻易对与巫神面具无关的势力出手，以免耽误了正事。”
“要是他们碍了我们的事，那自然就另作别论。”
张清节原也没有与武院的实力派冲突的打算，刚才有此一问，只不过是为着试探众人的态度而已。
如果巫神会中有武院相关人士，在洛阳周边的行动就会方便得多……
不过，除了身份已然公开的赤霞元君外，石猴先生和莲藕仔显然都决意隐藏来历，张清节恐怕再多试探会触怒后者。
只听陆观续道：
“我之所以提起玄慧，是请各位对两派隐藏的力量提高警觉。”
“除了玄慧之外，两派背后至少还有三到五位地阶宗师，否则也没可能压制八大左道旁门的地阶掌门人们。”
“他们有着半圣在后的可能性甚低，但也不是没有……总而言之，打探消息之时切记谨慎小心。”
“在这半个月内，还请诸位尽可能收集有关两派据点的情报，争取在下次会面时定位其总部位置。”
“那位无生圣女既已扬名，露面人前时必然留下踪迹，要找到她并不是什么难事。”
“话已至此，诸位，再会。”
说着，陆观轻轻抬掌，将二人一龙的身影各自隐没在与其神殿相对应的迷雾后方。
如今他对这座“十二巫神殿”的掌控与日具增，已然可以做到主动令成员们下线。
此外，他也掌握了主动封闭迷雾广场的能力，能在其他面具持有者进入此地时产生感知，并在一瞬间判决对方是否有权步入广场。
此时的陆观，可以在迷雾广场上停留合共四刻钟。
他原本想尝试让阴鱼助他把沸血鼎置于肉身掌心，利用真气爆发刺激阴神出窍，从而更接近青铜神殿，与巫神连结求取秘法神通。
如果能够得到像黄慧的玲珑宝塔般堪称论外的宝物，那就近乎完美了。
但他目前只余下两刻钟多一点的时间，且相信打通五脉后，阴神出窍的成功率会比现在高得多，因此很快便打消了顺势求取力量的念头。
下一刻，他揭开面具，回归现实之中。
阴鱼一双柔美而幽冷的眼胖，正一转不转地凝视着他。
陆观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笑道：
“你喜欢主人吗？”
阴鱼略显呆滞地点了点头。
陆观说道：
“这样就好。”
“一个人如果连喜欢自己也做不到的话，世上能帮助得了他的事物也就不多了。”
“虽然，这样子自己和自己说话，实在令人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
二月十六日中午，叶天颜和陆观乘着武院天狩堂提供的马车，取道洛阳南门出城。
与此同时，剑坊真传中与陆观、白虚月二人关系颇为复杂的两位，于未曾告知座师和其余同门下，来到了南门外的一处坊市之中。
这类城外坊市，被洛阳人称之为黑市，一般有身份有体面的良民尽皆畏之如虎。
原因很简单，黑市恰如其名，绝大部份皆由地方上的黑恶势力在背后撑持，当中自然也少不了官方的默许和士绅的包庇。
这些“坊市”围绕着洛阳城，如一座松散地连系起来的聚落，由五个主要帮会管理，背后又有着十余个大势力的影响。
在随手处理掉十几个不长眼的混混后，黄千乐弹指将勾连火收回翔行于耳边，目光闪烁着：
“现下老九治下已然没有半点王法了吗？他不过南下了两个月，此地就已烂得和邻郊的坊市一个模样。”
“此处可是座师命他建立起来，以瞒过官府耳目便宜行事的剑坊据点，现在却如同黑社会老巢一般！”
庄千柔声线微冷：
“我瞧老九平日，也没把多少心力放在整顿秩序上。”
“再说，住在这种地方的不是流氓匪徒，便是大字不识的贫民，懂得什么礼义、王法？”
“要是把这些家伙的脑袋，一一钉穿了挂在屋顶上，说不定倒可震慑着其他人稍为收敛些。”
黄千乐说道：
“一群管不住裤裆的贱民……”
她的声调忽地提高：
“瞧，话没说完，人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庄千柔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洛阳剑坊坊主座下十二真传之一，排行第九的“轻薄公子”温千庭，正立在十数丈外微笑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