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男子虽然比刚才在茶肆中的嘴臭公子还是稍有不如，但无论如何也称得上容貌俊美，颇有陈英俊年少之时的风采。
然而，他的脸色透着一股令人本能想要远离的苍白，而苍白之下，则是隐隐浮现出更让人不安的幽蓝。
这种迹象，路思佳只在一类人身上见过……
想法闪过脑海之际，只听得男子张开了双唇，声音却不是自唇间吐出的：
“吓坏夫人了吗？真不好意思，我急着赶来，忙了替这具身躯作些粉饰。”
“好在，那对男女并不像夫人般细心……大概是这样吧，还是我应该预先准备好一片面具呢？”
“不，这只是多此一举，呵呵，死人是没法到江湖上散布机密的。”
路思佳迟疑着说道：
“女子的声线？”
“你……到底是什么人？”
离教已久，却仍然穿着象征无生教干部身份的金边白袍的男子微笑说道：
“我是‘飞雁公子’燕飞雁。”
“当然，夫人很清楚隐在这具身躯背后的乃是女儿之身，但大敌未除，我不能冒险先现出真身。”
虽然陷入混乱之中，路思佳仍是竭力理顺着思绪：
“大敌？你指的是那对男女吗？”
“你不惜与我江陵子弟为敌，杀掉我家店里的小二，是为了威慑我，逼使我与你合作？”
平心而论，身份未明的少女不以真身露面是正确的。
若非如此，路思佳早就拔剑斩过去了。
小二虽只是陈家一个关系十分疏远的旁支子弟，而且极大可能是陈英俊派到她身边就近监视的耳目。
但既然她路思佳身在此地，少女声线的异客杀死小二，等于公然打她的脸。
这令路思佳急欲挽回自尊，以剑下生死分出高低。
虽说，对方的手段诡异，是她生平从所未见，有很大的机率就此翻车……
白袍男子的尸身瞧了她一眼，随即令人毛骨耸然地格格娇笑道：
“果然如情报所示，是个暴性子呢。”
“你若想交手，日后尚有不少机会，眼下却不妨先听听我的提议如何？”
路思佳心中其实颇有动摇，嘴上却不肯有半点放松：
“姑奶奶就听听你有没有好话说。若是说服不了我，我立时就拿你的头去为小二报仇！”
白袍男子笑道：
“为着一个你连名字也不晓得的小部属，就对我出手，也未免太不划算吧。”
他忽然转过身来，赫然现出后脑勺上深插入骨的飞剑剑柄，嘴里犹自笑道：
“你瞧这个！”
由于眼前的场景太过超乎常理，路思佳花了好几息才理解过来。
紧接着，她便听见自己的一颗心扑通得飞快，似乎下一刻便要蹦出胸腔：
“这是……这是什么邪术？”
少女的话声，借助燕飞雁体内残存的真气送出，回荡于天地之间，刹那间竟显得庄严而神秘：
“这是我的飞剑，‘心操使’的神通能力。”
“我心剑宗一脉，千年来精研的均是心灵、精神方面的无上秘法，却只有我能将最为同道所艳羡的能力，与本命飞剑完美结合。”
“心操使的能力，是控制将死未死之人的心神，赶在其未正式死亡前取而代之。”
“待得垂死之人咽下最后一口气，随即便成为尸偶为我所用。”
“尸偶体内的真力会自然耗尽，尸身也会随自然定律腐朽不堪再用。”
“但在这之前，只要我对它们生前的修行路数足够了解，就能够发挥出他们全盛时期的实力。”
说着，少女操控着白袍男子伸指自指，语气充满着骄傲：
“这位的身份，因着某头老狐狸的缘故，在外界知晓的人并不多。”
“但在他生前，燕飞雁曾经是无生教中地位不下于圣女燕襄的重要人物。”
“甚至有一些说法指，他的实力绝对能与精通整部‘未来无生经’的燕襄相提并论。”
“呵，依我看这不太可能。但从他能自燕襄领导的围剿下安然逃走来看，他也至少有着后者的七成实力。”
“在诸如洛阳剑坊般自以为一线的门派，这样的实力已足担当真传中的首席了。”
路思佳冷着一张脸：
“我不想知道这些事。”
白袍男子洒然说道：
“干么，怕我事后杀你灭口？”
“放心，除非你和武院中的大人物建立起极其密切的关系，否则就算知道了这些，他们也不会轻易相信。”
“至于剑坊，嘿，这正好是千年一遇的良机，好等我心剑宗终可扫奸除凶，以名正言顺的剑宗传人身份光大门户。”
“我的话确是多了一点，但希望你能体谅。”
“毕竟我目前体内，可是整整有着三个大活人的记忆，若不随便说些无关的话，强化自我意识，好快便会被另外二人合力压制……”
路思佳是纯粹的剑修出身，也习过一些武道，知识储备完全不足姒让她理解眼前的诡异情形。
此刻她之所以能继续站在这儿，撇除实力带来的基本底气，便全然是自幼具备的一股牛脾气在支撑着她。
而少女声音，也似乎一如其自身所言，只是为着强化认知而继续叙述，并不太在意听众有否给出反馈。
但见白袍男子轻轻一指，小二便如同陀螺般自转了半圈。
他的后脑勺上，同样插着一口飞剑！
路思佳噫了一声：
“你有两口飞剑？”
据她所知，有着充足资源能养得起两口飞剑者，绝大部份都是已然跻身地阶，称雄一方的宗师人物！
面对这样的强者，陈英俊那家伙，以及母亲都有一战之力。
破境后心境接连受挫，实力提升甚缓的自己，却没有多少胜算！
少女话声笑道：
“破境过后，我便依稀感觉到能够将心操使的力量，投影到另一口飞剑之上。”
“这会一试果然成事。虽说另一口剑始终不是正版，只能掌控低一个层次的对手……”
“但此人是店里的小二，刚才曾接待过那两人，让他欺近身去，他们不会起疑。”
“待得此人分散了那对狗男女的注意力，我的本体和尸偶就将同时出手。”
“以那两人的作风，一旦意识到大概陷入圈套了，很大机会会设法转移至门外空旷处……”
“到时候，便是夫人您派上用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