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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娘亲……”金发少女艰涩地吐出这几个字,左眼球爆裂开来,纸屑散落到陈韶身上,也散落到阴影里,她挣扎着往陈韶这边伸出手来,试图做些什么,但颜料已经从身上缓缓褪去,整个人如同褪色的雕塑,到最后只剩下一片纯白。

当啷。

田野背景的画作空空荡荡地跌落在地面上,七八具枯骨突兀地从空气中浮现,也在地面上跌得粉碎。

旁边那些画中人已经把注意力转了过来,陈韶举起右手,手心里捏着的漫画纸对准画中人,确保它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后,就把它扔到其中一个画中人身上,快速离开了人物画展区。

可惜了,没能从它嘴里直接得到维纳斯的线索。

早在意识到袁姿琴并不能了解到它的造物接触了什么——陈韶明明白白地触犯过人物画展区的规则,还涮过其中一幅画一把,但并没有被袁姿琴注意到——之后,陈韶就想这样做了。

现在画展已经暴走了,场面目测会越来越混乱,此时不搞事更待何时?

不过,他现在至少可以确定,这些由画作诞生出来的怪谈造物,本身是带有袁姿琴的情绪和思维的,那么从它们口中得知情报,也未尝不是一条路。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陈韶低声说,向现实传递情报,“不要和它们谈论有关美丑和过去的事情。它们的核心是美,如果有足够的人来说它很丑,或许能销毁,但是肯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不如直接烧掉。”

说完这些,他已经走到了绘画区外面,但并没有看到袁姿琴和方芷柔,里面依旧空无一人。

方芷柔或许是已经从袁姿琴的邀约中逃走了。

山水画展区倒是大变模样,各色颜料从一幅幅山水画中流淌而出,顺着展台流到地面上,又活了一样攀上四周的墙壁,隐约透露出绎思园的风景。

待会儿肯定有剧变。

陈韶不敢耽误时间,他立刻走进绘画区,重新推开画室的门。发现桌子上的女尸已经消失不见,藏尸柜里也没有见到,只有另一扇门那里倒着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胸前的标牌上写着[九华市展览厅]。

它应该已经被怪谈化了,和外面那些画中人一样。

没等他再多对画室搜索多少,那些颜料已经从门缝渗进来,汇聚在他脚边。

毁于烈火的绎思园在他面前重构了。

此时,陈韶就站在绎思园的大门口,红艳艳的灯笼照亮了绎思园的夜空,也照亮了门廊里横七竖八的尸体。

从服饰上可以辨认出,这就是那些消失了的参观者们。

他们的面部都遭到了严重的损毁,五官被不同手指抠挖出来,伤痕凌乱,深可见骨。

大逃杀开始了。

现实,分析组。

“组长,所有在展览厅内的天选者都在同一时间被卷入了‘绎思园’,之前是否接触过【提灯女】对此都没有产生影响。”谢新杰汇报道。

“第一天给线索,第二天大逃杀,这不就是完全不给第三天的机会吗?”悬疑作家抱怨着,“这个绎思园和梦里那个好像还不一样,这边的无脸人攻击性很强,出口大概率也不是绎思园大门了,难道要主动去找【提灯女】吗?”

张苗说:“【提灯女】要找祭品,所以他们需要的是找到一个足够好看的人。”

离开的方法不管是梦里的笔记还是袁姿琴的话都已经说明,在【提灯女】找到心仪的祭品前,他们根本无法离开这个绎思园。

天选者们都是聪明人,不会想不到这些。

分析组里沉默了一瞬。

“他们应该知道轻重。”一个分析员淡淡地说,“总不能牺牲我们自己人。”

他们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

谢新杰忍不住说:“如果有一组失败……”

在王芸的目光下,他闭上了嘴。

张苗却说:“通知执行部那边,先找几个死刑犯整容试试,就照着芸娘和袁思琴的模板来,有备无患。”

******

陈韶当然能猜到出去的方法,直觉也告诉他,出口确实就是入口,但此时它尚未打开,必须等待。

考虑到【提灯女】昨天晚上没直接对陈韶下手,只是顺着那些无脸人的举动来献祭,陈韶其实应该是安全的,并不属于【提灯女】的目标。不过被袁姿琴说过鼻子很漂亮的方芷柔,就不得不令人担忧了……

虽说如此,那些无脸人和画中人也是危险的来源之一。绎思园大门外太过于空荡,没有什么躲藏的余地,成堆的尸体也说明这里并不安全。因此他们不能在此停留,只能小心翼翼地从尸体中间踩过去。

正对大门的照壁上刻着簪花仕女图,眉眼间神似袁姿琴,又和画室里那幅芸娘画像极像。她捏着本线装书,本来微合的眼睛在陈韶踏入大门的同一时间睁开。

陈韶呼吸一窒,脑袋开始有些昏沉,双腿不自觉地往那边挪动。但他直面过【提灯女】的污染,本身抗性也高,不过是挪了几步,也就清醒过来。

他取出相机,对准仕女图拍了一张。

相片里,尚且年幼的袁姿琴穿着宽大的老式旗袍,手里一把大约十五厘米的匕首,毫不留情地从眼窝刺了进去。血淋淋的眼球从她脸上滚落在铺了画纸的桌面上,有一半已经融进了画里。

令人毛骨悚然。

袁姿琴的眼睛在这里……那她现在拥有的,是谁的眼睛?

还有她为了画这幅画而付出了一只眼球,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更鲜活真实的芸娘吗?

陈韶凑近影壁,小心翼翼地摸上画中的花草等物,没有得到反馈,就又伸了一根手指,按住仕女图的裙边。

对方的眼睛动了动,一只丹凤眼里充满了好奇,也从照壁里朝着陈韶的脸伸出一只手臂。

它的手臂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过于苍白了,肘心还有一点点细微的墨痕。

这不是维纳斯,只是袁姿琴早期的失败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