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在这里。”
井上加奈叫住她。
田中爱理头都没回地嗯了声。
像是完全无所谓她要去哪要干什么。
她这反应井上加奈是一点也不意外。
想了想，她还是没忍住：“我真的没事，也许是狱门疆把束缚削弱了也说不定。”
“随你。”田中爱理淡声说。
意料之外的是天元在京都府的最西部。
京都市一直都是日本的首都，咒术师的大本营，天元活了上千年，生活在这里也在情理之中。
但外界一直在流传的是，天元就在东京咒高。
“初次见面，异世之人。”在井上加奈诧异于她能如此顺利通过结界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然后黑暗尽数退去，四周变得明亮起来。
井上加奈神情微愣，虽然想过了天元不会是人类，但她也实在没想到，被所有术师憧憬着的天元大人竟是这副模样。
一个长得像海星一样的咒灵。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井上加奈举起手：“我没有恶意哦，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现在的你是人类还是咒灵？”
天元也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千年前我曾是人类，但是在这之后无尽的岁月里，也许早就变成了和咒灵一样的存在了吧。”
“那全能全知的天元大人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井上加奈又问。
天元摇摇头，无奈地笑：“世人给我冠以全知的名号，是因为我的结界术遍布日本，只要还在日本境内，我便无所不知无处不在，但我也没有全能到通晓人心的地步。”
“不过，对于你的目的，我也有所猜测。”天元说，“是羂索吧？那孩子的目的是强行让整个日本人类进化，但如果人类进化只要其中一人暴走世界就终结了，而你的目标就是阻止这件事发生吧？”
“你身上的力量和我的结界术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整个日本而存在，我们都是因咒缚力量跳脱在因果之外的人，规则上能改变未来的也只有这样的人类。”
“一样的力量？”井上加奈有些茫然的重复着这句话。
在一个世界里“力量”会作为一个能量体系被世界的一部分人所熟知，就跟她们世界中道家的“炁”，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灵气，咒回世界的咒力。
在她的观念里，一个世界很少会出现其他世界的能量体系，就算是来自异世界的她们使用的能力也只是咒力而已。
可如今天元却说，除了咒力还有其他的能量体系。
她们的力量来自系统，而如今系统却消失不见了。
她脸上的表情先是茫然然后怀疑，最后恍然大悟。
“系统它......是和你一样的存在。”井上加奈有些难以置信，“可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冒充系统，为什么要这样骗她们，为什么会知道世界的本质只是一本漫画？！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这一切简直太莫名其妙了，井上加奈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它可以赋予她们力量，为什么不将这样的力量赋予给自己世界的人？
为什么还要牵扯到她们？
为什么还要牵扯到异世界？
“我知道你有所疑惑，你有所顾虑的，想要知道的，都会得到答案。”
“禅院家的那孩子也和你一样，是这世上最为珍贵的存在。”
“我的力量来自于结界，来自于这个国家，可是有一天我发现这个国家陷入了恐慌，我变得弱小，结界也不再起作用，负面情绪席卷了整个世界，恶意横生，世界坍塌，而这一切的开端，仅仅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人而已。”
“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选中了禅院结月，然而她为我们带来了更大的灾难，所以我们再次选中了你。”
“而你所做的一切为我们带来了希望。”
“这个世界摇摇欲坠，而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你一直在观察我吗？”她问。
“是。”天元很干脆地承认了，“我一直在观察你，我们尝试过相信人类，可换来的结果却比以往更糟糕，我不得不一直注视你。”
“当然，你做很出色，你成功了，所以我们也按照承诺将你送回去完成你的愿望，但后来的结果却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发展，我们为自己找来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她有办法压制我们，我在她的进攻之下不得已离开了薨星宫。”
井上加奈摸了一下手指。
她食指带了个暗红色戒指，越靠近天元，便红得越发诡异。
井上加奈表情厌恶：“这个也是你们故意摆在我眼前的吧？你们就没想过我不会选择它吗？还是说就算我当时选的不是它，你们也会想方设法地把它塞给我？”
“还有那个副本也不只是个游戏而已吧？凌乱的规则，现世的家纹，为了欺骗我，你甚至不惜将海对面的灵魂掠夺到这里！”
种种谜团得到了解答，隐藏在背后的真相终于暴露在她眼前。
“你们想要干什么？想要入侵其他世界吗？”她感到浑身发冷。
“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我们默许羂索进化全人类的做法，想要借此接触到更高维度的世界，只是最后发现灭亡的只有我们自己。”
“羂索的野心远不止是这样，在一小部分人类成功进化后，他并不知足，开始诱导人类自相残杀，然后世界壁垒发生变化，怀揣着恶意的人类并不被其他世界所接受，最后只能无望地泯灭在宇宙中。”
“这个世界的命运注定是被毁灭，然而世界意识在向我们、向你、向异世界在求救。你们国家的人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吗？为死去的人造塔，不如“救人一名”的功德更大，更有意义。是这样的解释对吧，沈小姐。”
“我希望你这次能够彻底解决掉这些因果之外的人，而相应的我们会将你的同伴安然送回去，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也会为她们抹去 这些记忆。”
“她们算是人质？”井上加奈冷言道。
“我们所做的一切也仅仅是为了我们的世界而已。”天元没有否认，“这并不过分，不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你们可真是.....无耻！”
“请您理解，我们的世界已经危在旦夕，我们面临的风险比您大得多，您会不会在某一时刻背叛我们，我们时刻这样担心着，所以才会将您的同伴牵扯进来。”
“如果不是你们我根本就不用面对着这样的风险吧？”
“是的，我很抱歉。”天元用上了敬语。
“你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回去吧？”井上加奈说。
“不，您对我们来说是恩人，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牺牲您，可“他”的力量已经给了你，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井上加奈知道，“他”是系统。
她抬眼看向天元，眼底是无尽的愤怒：“那他呢？！他在哪里？叫他给我滚出来解释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天元的身影竟变得越来越淡，而她身上的束缚也渐渐淡去。
天元怀念地看着她：“他啊，早在我之前就归于天地了，但他留了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井上加奈闷闷地问。
“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天元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欣慰地笑了起来：“你成长得很快，看来是我输了。”
不等井上加奈发问，他又继续说下去：“禅院结月是我亲手挑选出来的孩子，因为她的意志，但你是他筛选了无数人才选择出来的那个唯一，因为你的善良，我曾一度怀疑过他，认为你太过软弱，不堪重任，不及那孩子一半狠厉。”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以为.....你以为我会为了和我完全不相干的人主动找死吗？”
“你会的。”天元慈爱地笑起来，“说到底，我也该去找我的老朋友啦，上千年的岁月将我们变得不再能感知到人类的情绪，但你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我还是要感谢你，让我们两个老家伙仿佛又回到了还是人类的时候。”
她想要反驳，却组织不好语言，沉默了半天才勉强说道：“我才不会，我很自私的，世界毁灭了就毁灭了，说到底只要我爱的人好好活着，其他的我都无所谓。”
天元却笑起来：“这样也可以哦。”
井上加奈愣住：“你在说什么啊。”
“可以的哦，我的力量也都一并给你，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说到底，仗着你的善良把这么沉重的责任全部丢给你的我们才是真正的懦弱无能，然而我已经尽力做好我能做的一切了，剩下的你要怎么办都好。”
天元的身影就要消失不见，只剩下那个可笑的像拇指一样的脑袋，可他还是那样纵容地笑着：“要逃跑也好，要勇敢也好，这一切都是你的选择，我们都不会怪你，他希望你能一直快乐。”
“他叫什么名字？”井上加奈忽然问，“他原本的名字是什么？”
“君无，他叫君无。”
天元闭上眼睛，露出怀念的笑容。
然后就那样消散在她眼前。
井上加奈气极：“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君无.....”这个名字恍若利刃，一刀一刀地切割着井上加奈心口，“不可理喻！”
君无.....君无.....
她嗤笑一声。
心想这果然不是什么好名字，还不如她给他起的名字呢。
活该没人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