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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三师姐赵玉珍特意起了一个大早,被褥都没有整理,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离开道观,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往岳泰山最高处走去。

清冷的阳光照射在三师姐身上,却没有驱散一点冰寒。她没有贴避寒符,只穿着一袭薄衣,脚穿空真观标志的白底黑面长靴。

入冬以后,岳泰山上的所有植被早上都挂着晨霜,雪白的寒气不停升腾着,升上头顶十丈高,交织成一道深厚的气柱,竟然形成一个巨大的白雾气拱门。

赵玉珍师姐推开雾气拱门,便走进一个完全由冰寒气形成的雪白房间里。她呼着白气,搓揉着冻得发红的手指,走到冰寒房间中央,那里放置着一个精美的白银宝盒。

师姐打开宝盒,里面放着一根更加精美的白玉绿翡翠发簪。

师姐解开束发绸带,光滑如星辰夜幕的秀发顺滑下来。拿起白玉翡翠簪,重新把秀发盘起,师姐通红的脸颊好似都把满屋的寒气都驱散掉。

半刻之后,爬升到山头的阳光刺穿寒冰白雾墙,如大房屋一般的浓厚雾团在几十息间就消散开去。

三师姐系好新系好的盘发辩,如巫女一般往回走去。

“道爷。留步。”

一个低沉稳厚的声音叫住赵玉珍。

三师姐转过身来,只见岳泰山最顶峰的那块圆盘石上,站着一位身影飘忽的绿衣老者。

老者手拿木杖,缓缓施礼说道:“三日后,南碧村将会诞生一位男童,还望空真观可以将那孩童带往此处。”

三师姐眼神一亮,瞬间便明白过来。

首先,眼前的这位绿衣老者是岳泰山的山神。

瀚棠帝国境内一共有一百二十座高山,一百二十座山神,其中地位最崇高的,就是这岳泰山的山神。

岳泰山山神是瀚棠帝国内唯二的自然山神。

这意思是说,早在圣人下界传道之前,这岳泰山山神就已经成精化形了,另一个更为古老的是西南边陲的世界屋脊山脉的山神。

开派祖师空真大仙拜入圣人座下前,就是这岳泰山山神的神使,而自空真大仙往后,岳泰山就再没有选召过神使。

空真观蒙受岳泰山山神护蔽千年,如今有求,那自然是不可推脱。

可是赵玉珍毕竟只是老三,此事轮不到她定夺,只得回身恭敬地行礼,“山神有求,弟子定会传达师父,还请山神耐心静候。”

绿衣老者形象的岳泰山山神点头同意,身影开始消退,只留下一句叮嘱。

“还请道爷尽快。”。

三师姐曲腰拜送,直到山神的身影彻底散去,立刻转身快步往观内赶去。

空真观道长李真武听完三弟子的报告,微微点头,让三弟子带话给二弟子李蕴婉,让她下山去南碧村询问一二。

胖道士王三微面色凝重地添上茶水,“岳泰山神,将近有三千年没有选召过自己的神使了。”

师父李真武点点头,“师叔认为,事有蹊跷?”

“当年魔族入侵,师兄战死,岳泰山神就曾说过,从此万代往后,若非天地有变,不复再有岳泰山神使。”

“若非天地有变......”李真武师父喝着茶水,陷入沉思:“莫非,跟被驱逐的那位有关?”

胖道士王三微看向第十弟子的房间方向,“若跟祂有关,那或许跟他有关;若真与他有关,那么就我们也有关。”

“但也许只是岳泰山神自己变了心思。”师父说道。

“嗯......也有可能。”

“总之,既然是岳泰山山神要选召使者,我们空真观蒙受山神庇护千年至今,总要操持得体面一些。”

“有理,师侄你日夜操劳,山神选召使者的具体事务交给我来打点吧。”

“有劳师叔了。”

“无妨无妨。”

半个时辰后,二弟子李蕴婉回观里说,今年南碧村正怀胎的有十五人,时间超过九月的只有三人,分别是刘家的四媳妇,项家的二媳妇和韩家的大媳妇。

至于到底是哪家,她看不出来。

“这事要不要让鸿宇也出来长长见识?”

师父李真武摇摇头,“一码归一码,他罪错不轻,要不是看师叔你求情,绝不会是禁闭那么简单。”

“自然自然。”胖道士王三微毫不在意地说:“那要是人手不够,非他出来帮忙不可呢?”

“一码归一码。”师父李真武重复一句,强调自己的立场。

于是在午饭前,萧鸿宇就被放出来了。

“禁闭是禁闭,帮忙是帮忙,一码归一码。”师叔祖王三微拍着胸脯担保。

萧鸿宇挠挠头,“那要是帮完忙之后,我还要继续关禁闭不?”

“那是自然。”王三微师叔祖回道:“一码归一码。”

萧鸿宇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哦,反正空真观里那么多人,少我一个也不少,你们加油。”说完就回身往房间里走去。

“回来!”师叔祖大喝一声,隔空一抓便把萧鸿宇捉回来,“你就这么想关紧闭?”

萧鸿宇看着师叔祖,眼神中不再有往时的亲切,“除非......”他眼轱辘一转,“师叔祖你把刚刚这个隔空取物的道法教我。”

“不是我不愿意教。”师叔祖坦诚地解释着:“教了你也用不了,这需得仙法才能施展。”

仙法,这是萧鸿宇大概地三次听到这个词了。

他眼睛一眯,问道:“师叔祖,这个仙法到底是啥?跟我体内的真气到底有什么区别。”

师叔祖捏捏胖下巴,解释道:“所谓仙气嘛,就是修仙人成仙后,,由体内的真气转化而来,许多高深的道符阵法非仙气不能施展。”

“那它到底还是不是真气?”

“那当然不是了。”师叔祖回答道。

萧鸿宇还是皱眉眯眼,并不很信服,不过眼下他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行吧。”他耸耸肩,“要我干什么?”

“没什么紧要的事,你就跟着我便好。”

当天下午,岳泰山顶上就已经立起了十二根半臂粗,六人高的大木桩。木桩的顶端用彩旗细带连在一起,构成一个简易的神龛骨架。

“师叔祖。”

“何事?”

萧鸿宇指着木桩子问道:“庇护这方圆千里百姓的,到底是我们还是山神?”

胖道士王三微看着萧鸿宇,眼神严肃,又带有一丝赞许。

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空真观的第十弟子或许没有太多的想法,但是他能问出来,就代表他心中其实早就埋下种子。

王三微师叔祖沉思一会,决定反问过去,“鸿宇觉得如何?”

萧鸿宇眼睛一眯,全身不动,眼珠闪电般斜视回来,直勾勾地瞥看师叔祖,不到半刻,便又看回去,不再有眼神交流。

半晌后,才悠悠地说:“谁出的力多,就是谁吧。”

师叔祖王三微欣慰地微笑起来。

“那么,鸿宇认为,这神龛该不该建呢?”他不禁也好奇起来,想试试这弟子到底有多少底蕴。

萧鸿宇眯着眼睛,他感觉师叔祖言外有意,表面上是在问该不该建神龛,该不该在道观旁边建一个供奉其他神只的神龛。

但实际也可以有另一种意思。

但是这个意思想起来,好像有点太大了。

真的有必要想到那么深吗?就不能只是举手之劳,礼尚往来吗?

接着又忽然想起,道家修仙的第一准则。

随心所欲。

于是他耸耸肩,慵懒地说着:“随便吧。”

师叔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拍拍萧鸿宇的肩膀,不再追问。

“对了,师叔祖。”萧鸿宇问道:“用来研墨的墨石是哪里产的?”

师叔祖眼睛微微一动,回问道:“墨水用完了?那我晚些给你再送一些来。”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墨石是哪里产的。”萧鸿宇解释着。

“墨石哪里都有产,没什么稀奇的。”师叔祖转念一想,萧鸿宇这个弟子平日没心没肺,若不是有所思虑,盖不会突然问询一块平常无奇的墨石。

于是他便多问一句:“鸿宇可是有什么妙想?”

萧鸿宇头一歪,“倒也不是什么妙想。”

他抬起手,红黄蓝三色薄风便从各处汇聚过来。

胖胖道士背着双手,注视着萧鸿宇施展道法,微风吹动灰白道袍,寒气环绕在两人身旁,三色微光飞旋着汇聚到手掌上,而不远处的圆石盘上也浮现出一个绿衣身影。

岳泰山上真气充沛,加上萧鸿宇已是筑基期,体内炼化了天地,真气源源不绝,不消半刻,一个圆润的墨色水球就成形飘浮在手掌上五寸高。

在老怪物师叔祖面前凝聚元素粒子,有点像在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擦鼻子,“师叔祖,这个东西,跟研墨出来的墨水一样不?”

他又补充一句,“我试过了,用来画符,效果是一样的。”

在师叔祖的仙目眼中,萧鸿宇手上的墨色水球并不是黑色的,而是红,黄,蓝三色交织在一起的三色微光粒子球。

胖道士从袖袋里拿出一块长条形的三指宽墨条拿在手里。

在他的仙目里,这块墨条依然只是漆黑的一块,没有任何光亮和颜色。

仙视关上,成形的墨色水球与手中的墨条确是一般的颜色。

王三微道士不住点头,示意萧鸿宇可以把手上的墨水球撤去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萧鸿宇眨眨眼,真气视野立刻开启,汹涌的青蓝色真气从双眼里冒出。

“看见的。”

师叔祖微笑着,又问:“你是怎么想到用真气辅助眼睛的?”

萧鸿宇坦率地回答:“既然是要‘看’,难道不都是用眼睛的吗?”

“可是,你师父给你的那本《气经》里面可没有说到这些。”

“呃......”萧鸿宇抓抓脑袋,“那本《气经》,我还没看......”

“嗯......既然还没看,那就别看了吧。”师叔祖说道:“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就好。”

“可是......我不是还要关禁闭吗?”

“一码归一码嘛。”

两人后退几步,让出道路,南碧村的黄木匠家带着徒弟和帮工们肩抗工具台,手提工具箱,拉着一大堆半加工的木板前往神龛处。

萧鸿宇挠挠头,心中浮现许多过去没注意到的疑问,想着既然师叔祖都说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呗。

仔细一想,也还是能想到很多问题的。

从头开始吧。

“师叔祖。”他问道:“您能看见空气中金木水火土五大元素粒子吗?”

一个“您”字,让胖道士王三微也认真起来,第十弟子很少会对亲近的人用那么恭敬的用语,除非是他极其认真的时候。

他背起手,说道:“要说看见也能看见,要说看不见也是看不见。”

“那么,鸿宇你能确实看见?”

萧鸿宇眯起眼,他猜测师叔祖他们这些正统的修仙士,应当是能感觉到,但是不一定能像他一样看得如此清晰。

他回忆着,说道:“白色的元素粒子叫做什么?”

“白色便是雷属元素。”

师叔祖也暗记一句,原来那些个元素是粒子状的样子。

不远处,黄木匠指挥着徒弟们将木板卸下来,将加工台架好,锯下几根粗木头。

萧鸿宇眯着眼睛,心中思绪万千,但是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现在是提问的时候。

“那师叔祖,这天下所有的事物,到底是大道变化来的,还是这些元素粒子聚合形成的?”

黄木匠拿着木尺,丈量着具体尺寸,手下的徒弟们将木头放到平台上,开始用锤头凿子雕刻。

“师叔祖我反鸿宇你一句。选拔会的时候,你收集土元素凝结成的石像,看上去是否跟寻常的石头一致?”

萧鸿宇看着忙活着的木匠们,“不太像,寻常的东西,在我的真气视野里,都是黑颜色,倒不是说是黑色,应该说,确实是黑色,但是就是感觉没有颜色。”

“那么......你变化出来的石像呢?”

萧鸿宇歪着头回忆一下,“就像是用真气胶水粘合黄色土块做成的一样。”

两个道士一同背着双手,面朝忙活的木匠们。

“除了石像外,鸿宇你还做过其他的物件吗?”

“金属块,长剑。大致就这两个。”

“在你的视野里,看上去都跟你的石像差不多?”

“对,但是物件用起来跟正常的东西没有区别。哦,还是有的,我可以将体内的真气直接连通进去,直接操控它们。”

“但是身边这些自然成形的东西,我没办法操控。”萧鸿宇说道。

“那是自然。”师叔祖看过去,木匠们正在把切割雕饰好的木板嵌进框架里,“要想直接操控这些天然物体,非要得到四大元素神的默许不可。”

萧鸿宇眼神一变,他一下就猜想到所谓四大元素神可能指的是什么,但是这个毕竟是地球位面的设定,这里也通用吗?

而且通用的话,那岂不是很别扭?

四大元素,风火水土,那是西方奇幻的设定啊。

他昂起头,不确定地问道:“这四大元素神,是指风火水土四大神?”

“对。”师叔祖点头即答:“传说在天地初开之时,世界一切荒芜。在这荒芜大地的最深处,沉睡着第一位苏醒神明,代表万物能源的火焰之神。”

“有一天,火焰之神被巨大的轰隆声吵醒,祂从荒芜地表下愤怒地站起来。祂脚踏平地,伸手就可触及天空,挥舞一把烈焰长刀与来自天外的敌人战斗。”

“火焰之神的力量在激战中飞溅到荒芜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洞穴,直到有一天,代表天地构架的厚土之神从荒芜地表上诞生,祂从地表下拔出一把巨大的石锤,加入火神对抗天外敌人的战斗。”

“在高温和岩石的攻击下,天外的敌人被重石碾碎,被火焰焚烧,化成无数缕黑烟。这些黑烟飘散到天空中,汇聚成一大片黑云,将整个天地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然而来自天外敌人的攻击却没有停止,他们派出了更多的军队和神明冲过黑云,袭击天地。”

“由于天上的黑云遮蔽了火神与土神的视线,面对各处出击的敌人,两位远古神明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之后的一天,黑云中突然闪出天地间第一道闪电,伴随轰隆的雷鸣声。风气之神便诞生出来。”

“风气之神挥动灵细长剑,独自对抗天外敌人的第一批攻击,同时也将漏网之鱼的下落告知火神与土神。”

“然而,尽管三位巨人神只神通广大,在敌人无穷无尽的攻击下,渐渐又落入下风。”

“天地间激战产生的烟雾蒸腾上升到天空中,能量越积越多,终于在一天,风神挥剑划出一道惊雷,水流之神便从天地第一场雨水中诞生出来。”

“四位神明齐心协力,终于将天外敌人全部消灭,天地便再无消亡之患。这便是四大元素神的来历。”

师叔祖抖这袖口两下,扶捋胡须,眼神深邃。

萧鸿宇点点头,忽而又突然说道:“所以......这天地不是盘古劈开的是吧?”

“嗯?”师叔祖诧异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巨人族的兴起离那场天地之战至少要有千万年了。”

“没什么没什么。”萧鸿宇毫不掩饰自己懒得解释的表情:“我听错了。”

他眨眨眼,接着问道:“风火水土......这跟金木水火土也对不上啊。”

师叔祖说道:“金木衍生自土,水火风自成一系。”

也就说没有金神和木神呗。

萧鸿宇点点头,真气视野自动聚焦在空气中游离的元素粒子,黑色的金元素,绿色的木元素,蓝色的水元素,红色的火元素,黄色的土元素,白色的......风元素?

“那个......师叔祖。”他问道:“白色的是什么元素来着?”

师叔祖甩起道袍,“雷元素。”

萧鸿宇摊开手掌,真气运送到手心,空气中的白色元素粒子急速被抓取过来。

屏气凝神的半秒后。

“噼啪!”

一声清脆响声,一道电流横划过掌面,萧鸿宇心下一惊,立刻把雷元素扇掉。

小时候被老化漏电的插头电中的感觉久久挥散不去。

深呼吸几下,才调整回来,师叔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

“鸿宇,你这汇聚元素化形的道法,可否教与师叔祖我?”

萧鸿宇一脸疑惑,师叔祖不会?不能吧?

试我?

这是萧鸿宇唯一想到的可能。

试我干什么?我就一筑基的小欻欻,师叔祖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仙人,有这个必要吗?

第十弟子的态度瞬间变得警觉起来,眼睛一眯,反问过去:“师叔祖你,总不至于不会吧?”

“哈哈哈,鸿宇莫要紧张。”师叔祖笑起来,引得几个好奇的木匠看过来,“师叔祖不过想看看,你自己悟出的道法,与我仙门的千年传承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妙。”

萧鸿宇抱起双臂,站立在原地,双眼外冒青蓝色真气,“不如师叔祖你施放一下你的道法,让我见识见识?”

师叔祖一愣,但也不计较弟子的逾越之举,“行,看好了!”

王三微胖道士扬起双袖,岳泰山上立刻刮起一阵大风。树叶沙沙作响,真气视野中,一个小型青蓝色旋风居然环绕在师叔祖身上。

旋风中的王三微道士抬手一挥,真气旋风便飞散出去,宛如几条细丝带,从岳泰山顶伸出去百丈远。

一共十三条青蓝色细丝带,它们的顶端像花瓣盛放那样绽开,将十三条细丝带的远端又连接起来。

二十三条分支细带将一方天空圈起来,又把它分割成十三块三角区域。

线条笔直,组构成一幅规整的几何图形。

王三微道士朝着真气几何图,单臂平伸,五指张开,隔空用力一握!

“嗙!”

一声清脆的轻响,就感觉镜子破裂一般,真气边框突然一动,眼前的天空居然如花筒一样折叠起来!

三块等边的三角区域平合成底部,其他的区域曲折过来,被真气分割的这一片凹陷下去,仿佛一个边缘规整,整体却又不平整的巨大凹坑,如同一块裂开二十三条缝隙的镜子。

“镜子”的边缘蒸腾着热气,模糊掉自然的边界。

这一切,就发生在头顶上,视野中的天空里。

师叔祖手掌缓缓转动,万花筒一般的天空也开始旋转,十三块区域中倒映着固定不变的景象。直到被真气分割的云朵半部分旋转到下方,下方的云雾又被切出一部分旋转到上方。

接着,师叔祖五指一弹,真气从祂手掌上断开,开始循循向前分散开去。

眨眼间,分割天空的万花筒一般的真气边缘便也分散掉,如轻微烟雾,消散在山谷之中。

被转移到下方的云朵开始上升,旋转到上方的雾气也开始下降,直到两者都重新合并到原来的位置。

师叔祖王三微重新背起双手,“如何?”他看着第十弟子外冒真气的双眼问道。

萧鸿宇眨眨眼,在他的真气视野中,他确实看见了那些变化,不过也只是看到了那些变化而已。

没有元素粒子的运动,也没有真气的变化。

除了连接起来像个万花筒一样的真气方框,别的他都没看出来。

内观中,那轮被日月压制到天边角落的洁白光环忽然自转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萧鸿宇脑中响起。

这只是个幻术。

萧鸿宇偏过头,垂下眼睑,说道:“呃......幻术?”

师叔祖点点头,“那么,这个幻术的道理,鸿宇可看清了?”

萧鸿宇双眼放空,等待了许久。

脑内熟悉的声音没有响起。

“呃......”他挠挠头:“没有。”

师叔祖捋着花白胡须,“鸿宇不妨猜想一下?”

猜想?猜想啥?

萧鸿宇脑内一片空白,雅威的声音也没有响起来,他愣神了许久,才搓搓鼻子说道:“呃......扭曲空间?”

师叔祖哈哈大笑起来:“鸿宇过奖了,这空间扭曲的道法就算是老夫我也摸不到门槛。”

停顿一下,师叔祖接着说:“既然你已经看出了是个幻术,那么不妨就按着这个思路猜下去吧。”

萧鸿宇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这个世界上似乎分有普通的法术和仙法,或者这么分,一般的道法就是普通法术,仙法大概就是高等级法术。

自己就是个筑基的小道士,现在真的有必要去揣摩高等级法术吗?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你让一个初中生直接去高考,是个人也考不上呀!

顺从心意的他此时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耸两下肩,“怎样都好吧。”

然后转过身去看着南碧村的木匠们把最后一块木板立好,神龛的四面墙壁就算是建好了。

工匠们从神龛上下周围下来,提出满满一个大木桶,从里面舀起解渴的果汁。

师叔祖看着转移注意力的弟子,也是看懂了几分。

圣人有言: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所谓下士,便是热爱寻求捷径的聪明人。

这类人,又分为两类。一种是急功近利之人,一种便是知难就退之人。

眼前这第十弟子,便是着第二种人。

他们足够聪明,能很轻易就看清自己的水平以及前路的艰难,并且十分清楚自己要达到那目标所要付出的代价。

相比于前路未知的成功,他们更惧怕失败后白白浪费的代价。因而,便如母鸡卧窝,不愿出走半步。

要放在以前,他王三微衣袖一甩,就不会再过问了,但是如今,天下隐隐有变,连不复征召神使的岳泰山山神都重新要选召使者,不得不多问几句。

况且,萧鸿宇这位弟子,体内炼气,丹田筑基,都是飞速而成,又非是上士不可。

再三思量,还是决定给多一个机会。

“那么鸿宇,眼下可有事情烦你心思啊?”

萧鸿宇一听,耳朵立刻竖起来,慢慢转回身,怀疑的目光直视师叔祖。

师叔祖也半是疑惑,这还从未有过弟子用这种目光看他,一时竟也有些期待起来。

萧鸿宇捡起一块石头平放在胸前,松手看着石头掉落下去。

又捡起石头向上抛起,看着石头从头顶落下。

再捡起来,水平地小力扔出去,看着石头抛落到不远处。

这回他没有把石头捡回来,而是也背起双手,任由山风吹撩起衣摆。

“师叔祖,为何我从任何角度扔出石头,石头最后都会往下落呢?”

王三微道士更加疑惑地看着萧鸿宇,不明白这背后是否还有别意。但是想着想着,他眼神一闪。

他也没想到任何一个解释!

对呀,为什么会往下呢?

往常的思路便是,这就是道,这就是自然。

可是,这个道,到底是怎么说出来呢?

怎么去描述??

萧鸿宇用余光瞥一眼师叔祖,走过去把那块巴掌大的石头捡回来,递到师叔祖手上,“师叔祖,请将这块石头平直地向前方扔出去。”

王三微道士接过石头,轻轻一指弹,石头便如子弹出膛般射出!

“轰~”

一声闷响在另一座山腰上响起,扬起一阵烟尘。

“师叔祖,若一路上皆无阻碍,这石头是会一直平射出去,直到时间尽头呢,还是会最终落在不知名的某处?”

师叔祖缓缓点头道:“自然该是落下的。”

萧鸿宇仰起头看天,“那么,这与我刚刚将石头抛起落下,是否是同一缘由呢?”

“那自然也是的。”

萧鸿宇眼神慢慢变得空洞起来,仿佛整个人幻化到虚无的境地中去。

“那么,我们跳起,无论跳得多高多远,最终也一样会落到地上,这个缘由,跟那块石头,又是不是一样的呢?”

“那也自然该是的。”

“那么,师叔祖。”萧鸿宇正下头,犀利的目光与师叔祖直接对视:“这个缘由是什么?”

师叔祖微微一笑,说道:“缘由,便是道。”

弟子不出所料地笑起来,说道:“山川铁木,皆是物,但山不是川,川不是铁,铁不是木。师叔祖,这个‘落下’的道,是什么?”

胖道士重新捋这胡须,反问道:“那么,你以为呢?”

萧鸿宇笑得更加灿烂,甚至有一种高傲的神色,他转向一边,面朝天地。

“师叔祖,我怕你听不懂啊~”

话音一落,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萧鸿宇的心砰砰直跳,不停祈祷这师叔祖不要计较他一时兴起的无礼之举,他是真想要跟师叔祖好好说说。

师叔祖略施小法,便将萧鸿宇的心思尽收眼底。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完全不介意弟子的无礼,既然徒弟现在已是惊慌,那不如就用沉默惩罚他一会罢。

从背后传来的沉默让萧鸿宇更加慌张,怕不是今天就要不踢出道门了吧。

作死呀......

干嘛要说出那一句啊,淦啊......

被惊慌折磨了半天后,萧鸿宇侧过身,硬着头皮咳嗽一声:“我在想......如果一个光滑的小球,在一个无限延伸的光滑轨道上滚动,它会不会最终停在某一处。”

“嗯......这就是我正在烦恼的问题,嗯。”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传递知识并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向没有基础,但是本身又很权威的人。

教学中,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循循善诱,引导学生自己去思考。

但是面对一个比自己权威的人,这招就不灵了。

就像在课堂上,学生问老师一个问题,老师可以直接反问说:“你认为呢?”。

但是老师问学生问题,学生就不能反问过去。

所以萧鸿宇现在就处于这样的一个境地,他希望能引导师叔祖去思考一些感觉真实但其实却抽象的概念。

力。

力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其实,“力”这个概念,却是抽象的。

现代的人们,学习力的知识并没有什么困难,那是因为我们之前就已经掌握了基础的数学思维。

也就是说,要教学物理,就要先教学力,而要教学力,就要先教学算数。

那么就有个问题了,要怎么教大自己两个辈分的师叔祖1+1,又不让他误会自己在羞辱人呢?

他越想越复杂,越想越烦恼,越想越不耐烦。

并且还有一个最难搞的问题,你没办法验证。

你说它受力5N就是5N?凭什么?

你说这个合力等于两个分力,它就等于?

说服人的最好方法就是事实,但是这个事实,暂时没办法看得见。

而看不见的东西,是最没有说服力的,哪怕它或许是正确的。

就像物理学上最前沿的理论,弦理论和环理论。这两个理论的从提出到验证到弦理论被推翻,全都是只存在纸面上。

计算起来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实际呢?连一个验证的实验都没法做,那么不管理论在多么严谨,计算在多么正确,又怎么样呢?

说不定多个一百年,用新材料做出一个新的测量仪器,观测到的结果直接把这些理论全部推翻,到时候返过来看,这些什么弦理论环理论以及在数学上为论证它们而废寝忘食的努力,就变成一堆废纸和笑话。

所以,要搞科学,还是先从实际的东西做起。

从实践中总结理论,用理论去预测实践,再用预测的结果完善理论,相辅相成,共同进化。

这样才对。

他点点头,学而思,思而学。

“师叔祖,我脚踢这块石头,是不是在用力去踢?而如果我不踢这个石头,它是不是就不会动?那么,我们假设有这么一个东西,就叫做‘力’......”

工匠们一开始就是左耳听一句,右耳漏一句,但是听着听着,隐隐感觉似乎空真观的道爷们讲的东西他们居然能听得懂。

几个胆大的好奇学徒,蹑手蹑脚地走进几步,反而被使唤去把锤子钉子拿过来,就顺势坐在旁边一起听,时不时还被提问两句,作为教学的例子,渐渐地,木匠们全都围过来,听讲的主体也从师叔祖顺势变成了木匠们。

萧鸿宇索性直接直起腰杆,给在场的所有人讲学。

在工匠们的经验补充下,教学的进度极快,工匠们学得也快,几个聪慧的徒弟还能举一反三,当场学以致用。

岳泰山顶上,粗布粗衣,皮肤黝黑的劳苦人民手里拿着装满果汁的竹筒,围坐在一起,中间站着一位灰白道袍的年轻道士。年轻道士眼神放光,一只手拿着石头,一只手捡起一根细木棍,左右点点,说着一些简明易懂的道理。

炙热的太阳照射在山顶为完工的神龛上,阵阵凉风吹散人群中的酷热。工匠们或眉头紧缩,或若有所思,或豁然开朗,年轻道士面露喜色,不远处的胖道士则目光慈祥地看着人群。

力的概念,受力分析,一路讲到压强,讲到摩擦力。

但是,就在要讲牛顿第一定律的当口,萧鸿宇停下了。

“乡亲们。”他指指盖了一半的神龛:“还是先把山神的神龛建好吧。”

黄木匠站起来,挥手招呼着:“行了行了!干活去!”

工匠们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三两离去,叮叮当当的声音重新响起,比之前更加有力。

萧鸿宇背起手,像一个自豪的教书先生,看着重新忙活起来的木匠们。

师叔祖走过来,他忽而明白,他先前对这位弟子的判断有些差错。

他以前是位不折不扣的闻道勤而行之的上士,只不过是现在变成了闻道大笑之的下士。

不,要说该是位闻道大笑之的上上士。

大道至简,大道至明。

怕不是在这位弟子眼中,天地大道对于他都不过是几句就可阐明的道理,故而才会闻下界所谓道,而大笑之。

可是如此说来,他应当不仅仅是这个筑基的境界才对。

古有山民朝闻道,夕飞仙。

明了大道,凡夫俗子都可一天飞升,这萧鸿宇若真参悟天地大道,又岂会只是筑基呢?

他悄悄掏出一张金色道符,仙气灌入,金符闪亮一下,师叔祖的目光便直射入萧鸿宇的大脑中,弟子的所有记忆,那些记得的不记得的,都悄然被翻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