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在这个躯体里面躲一会呢。”
萧鸿宇手扶长剑，在船舱里坐下。
他的对面就是附身在老潘身上的撒旦叶，一双黄金蛇眼紧盯着自己。
“那是对付愚蠢凡人的手段。”魔神说：“不会用来对你的，神选者。”
“嗯......”萧鸿宇从喉咙里压出几声。
“为什么你要管我叫神选者？”
魔神一听，微微一愣，然后便好像是看到什么异常惊奇的事物！
魔神确定，眼前的这个存在，是“时间”的重生体！
没错了！这个人类拥有整个世界在过去未来每一天的记忆！但是他自己却没有这样的意识！他不是神的使者，他就是正在重生的神！
难怪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能掌管时间的神明，难怪从没有谁觊觎“时间”的神位，原来是这样，原来时间神一直都存在，只是祂还没重生完毕！
萧鸿宇看着魔神露出有些痴的表情，在回想到魔神先前探查过自己的记忆，心中忽然便升起一个念头。
于是他微眯眼睛，做出一副认真的神情，。
“你似乎，知道我的身份......”
“嘿嘿。”
魔神毫不掩饰自己奸诈的表情。
萧鸿宇顺势说道：“你觉得......我是什么？”
魔神反问道：“你觉得你是什么？”
啧。
萧鸿宇忽然觉得，自己这么跟一个魔神诈话有点在作死。
他便改口道：“我觉得，我想找个可能看能不能劝你离开瀚棠。”
“毕竟，没必要为了别人打生打死嘛。”他摊着手说道。
“哈哈哈哈！”魔神笑起来：“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听从那个傻瓜的命令吧？我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我自己。”
萧鸿宇默默点头，“那么......你是为了你的什么呢？”
魔神眼神冷下来，然后又突然笑起来。
“嘿嘿，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凡人。”
“多谢赞美。”萧鸿宇大方接受。
“可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对于你来说，我的目的重要吗？”魔神问道。
“重要。”萧鸿宇点头，又加多一句：“非常重要。”
魔神笑起来，“难道你的回忆里，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我的回忆里会有.......哦......”萧鸿宇瞬间就理解了一切。
“确实。”他立刻装出一副深思的神情。
“在我有限的印象中......”萧鸿宇回忆起来：“你最后好像变成了一个虚构的人物。”
他悄悄瞥撒旦叶一眼，继续说：“有一群神父集体撰写了一本专门介绍地狱恶魔的书，叫做《恶魔经》吧好像。”
魔神撒旦叶起了兴趣，转过身来。
“不过嘛，写这本书的目的，是为了通过写恶魔的残忍，来强化信徒们对主的虔诚。而且呢，目的也达到了，甚至还多衍化多出一门学派，拿着这本《恶魔经》专门驱魔的神父们。”
“至于你，你后来还在最新版的书里，被除名了。你的事迹被放到撒旦身上，有的被放到路西法身上，连你作为神子的事情也被遗忘了。”
“基本上除了我，没人记得你了，”
“嗯。”萧鸿宇结束回忆：“我应该是没有记错。”
撒旦叶的拳头硬了。
萧鸿宇忽然找到无限的勇气，手按剑柄站起来说道：“我的提议依然有效，希望能找到一个方法劝你离开瀚棠。”
说完，他便撩起船帘，走出渔船。
希望这拙劣的攻心计能管用。
岸上，站着一行人，身穿浅蓝色衣袍，玄黑硬皮带系在腰间，胸口绣有下盘青龙。
身后撒旦叶的魔气已经全部隐藏，萧鸿宇挺起胸膛，空真观道袍上绣着的祥云纹一点不保留。
青龙衣众拱手作礼：“见过仙门，青龙院前来特邀前辈莅临学院指点。”
萧鸿宇没有想法，就点点头。
“仙门请！”
一个道观叫做“学院”，确实是有点稀奇。
但也有可能是自己见识的不够多。
萧鸿宇跟着青龙衣众走进学院，这里的装潢非常简朴，在院子中央立有一座两人高的小型青龙雕像。
一路走到主楼里，一位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的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行礼欢迎。
“空真观光临，秦某有失远迎！”
左右识相地后退出去，萧鸿宇眼睛飞快环视一圈，发现自己出来一个用精美的木雕装饰的优雅房间内，才说道：“你谁啊？”
“哈哈，空真道士不理礼仪，性情通达，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不是谁，不过是青龙神使的传话筒，道爷管我叫一声秦使就好。”
“青龙？左青龙右白虎的那个青龙吗？”萧鸿宇问道。
秦使一愣，随即又笑起来：“哈哈，如此描述，果真还要是空真观。回道爷，正是。”
“你是他的代表？”
“正如方才所言。”
“好吧。”萧鸿宇自己找个位置坐下：“他要跟我说什么？”
秦把主座上的茶水又给恭恭敬敬地端过来，说道：“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想问问道爷，空真观已有千年不出山门，不知今年大雪封山，道爷却南下千里，又东行百里，可是为何呀？”
萧鸿宇刚想回答，但是又换个口气。
“跟你有啥关系？”
“确实确是。”萧鸿宇的回答似乎在秦使的预料中：“十日前，和中山那天地震动，道法轰响，不知道爷可有见到。”
何止是见到，我就在现场，直击事件第一线！
萧鸿宇心中暗想，缓缓点头：“嗯。”
秦使等了一会，没听到道爷开口，便继续说道：“太白宫那给出的说法，是说哪里土神异动，有魔物借机作乱。”
萧鸿宇忽然听得口干舌燥，拿起茶杯喝下一口茶。
秦使没有说话，萧鸿宇知道自己必须得说点啥。
“你不同意？”他问道。
秦使摇摇头：“不敢不敢，在下不敢妄议，只是道爷可有听说，早在有异动之前，那陈真人就上达天听，请求朝廷增派一支六千兵的队伍南下至穗羊城。不知道爷可有听说？”
“这又跟我有啥关系？”萧鸿宇有些不耐烦，但是好奇心却让他问出另一个问题。
“那人呢？”
秦使似乎是考虑了一下，说道：“呃，队伍走到南长城那，让朱神使给拦住了。”
“哦......”萧鸿宇点点头，才问道：“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个是要干嘛？”
秦使一愣，恍然大悟道：“原来空真观南下并非是为了......咳咳，不知道爷南下，到底是为何？”
萧鸿宇翘起嘴角，说道：“等价交换，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道爷请问。”秦使干脆地回答道。
“如果说，有一个强大的魔头潜入夏口湾，你家神使要不要管？”
秦使点头：“那必然要管。”
萧鸿宇闻言，眼睛微眯一下，说道：“怎么管法？现在，立刻，马上就能管吗？”
使者拍拍胸脯：“当然！道爷可要告知那潜入的魔头行踪？”
萧鸿宇笑起来，靠回椅背上。
“你这个家仆挺有能耐呀，可以这么干脆就给你家主人拿主意了？”
“老秦呀，老秦！”萧鸿宇大声说道：“你哪怕是换个姓呢？？”
神使一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双手往后背一背，身体立起来，露出衣服上绣有的一条黄金游云祥龙，举止间，满是龙傲的气度。
“不知是我那一句让萧师弟看穿了伎俩？”
萧鸿宇轻笑起来，觉得装上一装。
“每一句吧。”
秦神使朗声大笑，转身边坐下来。
镇东北洋青龙神使秦阳武，跟五大仙门还有点关系，什么的关系现在没人说得清楚了，但是反正他得管萧鸿宇他们这一代喊师弟师妹。
萧鸿宇在空真观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今天也是第一回见面，所以前面没认出来。
他拱手行一小礼，算是正式打招呼。
“见过师兄。”
秦阳武也拱手还礼：“见过萧师弟，师弟的大名我是久仰了，如今一见，确实聪慧非凡！”
“嘿！”萧鸿宇也挺高兴。
一口茶喝下，秦阳武说道：“萧师弟假设的那个大魔头，也有找到？”
“嗯。”他说道：“先前找到了，附身在码头一个渔夫身上，现在嘛，就不知道了。”
“你呢？”萧鸿宇问道：“我记得你的辖域管不到这里吧。”
秦阳武微笑说道：“辖域虽然是不及，但是我怎么也是瀚棠的子民，这瀚棠的疆土，我还不兴得走走哇？”
“也是，也是。”
“也就是听说同门的师弟来这里，就想着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青龙神使说道。
萧鸿宇一听，双手抱胸，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还真有事情要你帮忙。”
“哦？师弟但说无妨！”
“想请你帮我降魔。”
“是与那魔头有关吧。”
“没错。”萧鸿宇问道：“老秦你和穗羊城的陈嘉怡掌门比起来，谁更厉害点？”
秦阳武没有接话，而是反问萧鸿宇：“萧师弟你此番下山，真就没有别的念头了？”
“没了。”萧鸿宇耸耸肩：“我就是为了把那个魔神赶走才追了那么远的。”
秦阳武思索一会，问道：“师弟，你可有听说‘神王换届’一事？”
“啊，第三遍了。”
“嗯......你怎么看？”
“看？”萧鸿宇回答：“我不喜欢看，我喜欢主动。”
两人对视无言，青龙神使明白过来。
“哦，萧师弟捉拿的那个魔头......是......”
“嗯”萧鸿宇点头：“是撒旦叶。”
神使点头，全然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难怪空真观即使是大雪封山也让师弟你下山，原来是已经早有行动。”
“呃......”萧鸿宇觉得秦阳武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不过嘛，眼下也没啥区别，也就没有开口。
他想了想，问道：“所以，你到底帮不帮我？”
“哈，师弟开口，师兄我当然会帮到底。只是......”
果然，萧鸿宇一点也不意外，直截了当地说道：“说吧，要我干啥？”
“我希望师弟你，放手不管这件事。”
“哈？”
青龙神使认真地看着萧鸿宇，以示他没有胡说。
萧鸿宇眨眨眼睛，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青龙神使差一点就像答应了，但是如果他真的答应了，那他就变成不守承诺的小人，那样道行就要被毁了。
于是他说：“不，我的意思是，师弟你就此离开，不要继续管这件事了。”
萧鸿宇眉头皱起，搞不懂青龙神使的意思。
“祂就在这里，祂可不是就在这里这么简单，祂可是还要召唤别的同伙过来。魔族本身就是要食人吸骨，更何况是魔神？你作为镇守一方的神使，不是你的辖域不好管也就算了，怎么还劝别人不管呢？”
秦阳武摇摇头，说道：“师弟勿要激动，听我讲来。夏口湾，是玛祖大神的辖域，是玛祖神使陈嘉倩的辖域，既然那魔神已经在南境闹了这么大动静，怎么魔神潜入进城，不见玛祖神使来呢？”
萧鸿宇忽然想到，好像确实一路来都是他和陈真人两个人，其他的神仙都没看有有出手。
青龙神使继续说道：“我们帝国海疆分为北南两洋，我青龙镇守北洋，玛祖镇守南洋，既然撒旦叶是在南洋闹事，她南洋玛祖神使，有为何袖手旁观？”
萧鸿宇脑子有点转过不来，问道：“为何？”
青龙神使说道：“因为党争。”
“党争？”萧鸿宇一下子精神起来。
嘿！山雨欲来风满楼！
“没错，党争。”秦阳武说道：“师弟你莫要观着帝国庞大，莫要看那天宫御统，便就以为上下万众一心了。就拿我与那穗羊城的陈真人来说吧，她在这帝国南境也是山高皇帝远，整个南境大小事务，若没有她的应允，就没有一件能办的城，就算是当今圣上的皇令，也要有她颔首方好在南境施行，甚至是地方官员任用，也要看她的意见。”
“啊......”萧鸿宇最一开始只以为太白宫势力很大，但没想到竟然可以大到这个地步：“那她这不成了南皇帝了吗？”
神使点点头：“正是，所谓一军不听两令，一朝不立二君。无论陈真人她如何想，这南北分立也已是不争的事实。”
“啊......”萧鸿宇不知该说什么。
“如今大战将至，四周诸神对我瀚棠虎视眈眈，北方草原的牧人已经全部北返，这便是要开战的步骤，西方白虎军叶已和红番人交上手，眼下尚有镇守南方的朱雀军和我镇东青龙军暂无兵事，但也不会长久。”
“啊......”萧鸿宇忽然想到：“朱雀军是不是驻守淮岭长城的那支？”
“没错，统领便是朱雀神使朱永安。”
萧鸿宇闭上眼回忆道：“淮岭长城......是在仰州以北啊......南长城下来，还有四百一十多平方公......六千多万顷国土呐！”
秦神使点点头：“是的，这六千万顷也是我瀚棠的国土，生活在其中的臣民也是我瀚棠子民，可要筹备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必得是上下一心，一命通行，若是有别支，延误战机，后果不堪设想。”
“嗯......”萧鸿宇沉思着，尽量消化这个消息。
这就有点像是削番。
汉朝这么搞，刘邦连打了几场内战，敲掉异姓王，汉文帝吧还是汉景帝也这么搞，七国之乱，还有明朝的朱棣，也是这么上位的。
可是不是说现在外地压境吗？就算是要搞，不能等战争结束之后再搞吗？
在对抗外敌这件事上，大家的利益应该都是一致的啊。
他眨眨眼，试探地说出一句。
“攘外必先安内？”
青龙神使眼睛放光，不住点头。
“娘希匹！”萧鸿宇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暗骂出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