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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平最后跟杨月说了两句,挂断电话。杨爸扶着杨妈坐在长椅上,神色哀伤。

杨媛补交电话费,又填了一张东北黑市生产建设兵团的电话单。等着接电话。

等了二十多分钟,电话才接通。

“大哥,我是杨媛。”

“哎,元元,大哥听着呢。”听筒中传来一个喜悦的男声,“怎么想起来打电话,怪贵的。你现在上班有补贴,也得省着花知道嘛,别想以前一样大手大脚的,攒点钱…”

“哥,哥,妈想跟你说话。”杨媛塞给杨妈,赶紧让出位置。打了电话还要被念叨,该说真不愧是一家人么。

杨文平笑着往下扣了扣她的帽子,“大哥好不容易说你两句,还不耐烦了?”

“哼,你想听你听去。”

杨妈说起话来可就多了,杨文庆下乡有四个年头,当年搞联合,提倡下乡,他都是冲到前面的积极分子,刚开始那一阵轰轰烈烈批斗登报,数杨文庆蹦跶得欢,让杨爸杨妈把他吊在树上打。

后来他说要带头下乡,为社会主义农村建设贡献自己一份力量,那时候全家不同意他跑那么远。但诡异的,杨爸杨妈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两口子一辈子踏实人,杨妈能跟老娘们骂街,但对于先生老师,识文断字的知识分子,总是轻声慢语,非常崇敬。

对于杨文庆当年“犯上作乱”的行径,老两口提心吊胆,夜里都被噩梦惊醒。

“……你老老实实干活,别往人多地方凑,都不容易,见了谁能帮一把是一把。你离家那么远,可别惹事,别乱说话,要不然别人打你欺负你,我们都过不去。”杨妈苦口婆心,见缝插针总要多说两句。

“孩子怎么样,你媳妇好不好。妈一直跟别人换粮票,每次都给你寄,你别小气,那边条件不好,别亏着孩子,让你媳妇吃点好的下奶,也能养身子。别心疼钱票,妈下回再给你寄。”

杨文庆的声音变得有些哑,“妈,我知道,我记着呢,不会像以前那样惹事了。不用太担心我。余慧也来了,慧,叫妈。”

“妈,我是余慧。”余慧是杨文庆在黑市娶的妻子,同是去当地插队的知青。

余慧说了两句,又让怀里的女儿叫奶奶,小丫头刚满一周岁,话说不太清,“呐呐呐呐……耶耶耶……”

可就是这两句也让老两口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仿佛真的能看见咿咿呀呀的小孙女一般。

最后杨文庆又隔着电话线,嘱咐杨文平,拜托弟弟多照顾父母,替他尽孝。当初得知杨兰杨月事情后,也往杨月那边寄过东西,当下又说一遍,乡下的日子真不好过,何况杨月一个姑娘,让弟弟也多操心。

一家人打过电话回家,个个眼泪汪汪。杨爸杨妈既高兴能和儿子闺女说上话,又难受马上过年,一家人连桌团圆饭都吃不了。

杨月挂断电话后,久久不言。

“姑娘,姑娘,你还打电话吗?”看电话的同志忍不住,这又不走,也不打,干杵着干啥呢,没带钱?

杨月顿时回神,不好意思的掏出一毛钱。

这地方穷,县里邮电局也没有电话,这是煤场的传达室电话,偷偷地开个小窗,谁有个急事打电话给钱就行,接电话也得给。

这都是偷着来的,不会广而告之,要不是杨文平在信中跟她说,杨月一个外地知青,哪会知道这种地方。

“真想不到,这里还能打电话。”陈园陈平也很诧异,不过这样就方便多了,以后有什么着急的事,他们也能跟家里挂电话。

天不早了,杨月请两人到国营饭店吃饭,她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哪怕不得已欠下也是随即想办法还上。窗口前,她点了三碗阳春面,交了两毛四分钱,并六两粮票。

陈园陈平十分不好意思,杨月却只坚持,“应该的”。

吃过饭又去供销社转一圈,不知道还下不下雪,马上过年,年前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想要买什么,趁这一趟都买回去。

陈园陈平两人合称半斤大白兔奶糖,别的也不知道买什么。他们知青都是一块吃一块住,真要割点肉改善伙食,自己吃独食不好,一块吃又不够,干脆不买。

又等一会,约摸到邮电局上班时间,三人才过去。电话里说寄包裹,杨月没收到,可能是之前下雪耽误了。她到柜台前仔细询问,工作人员好一会才提出个包袱给她。

冬天日头短,不敢再耽搁,三人抓紧往回赶,路上都是雪不好走,从县里到大队,平常好路都要俩小时。

杨月一路走一路想,说真的,当初她真的特别恨。

那时候强制下乡,知青办天天上门催,本来已经说好,杨兰先去,她到奶奶家躲躲风头,马上请小姑帮忙,找个工作。

当时她心里,头一次感觉到被在乎,面临这种时刻,能不偏不私,以长幼论,让杨兰下乡,说明爸妈心里也是有她的。哪怕平时爸妈对她平平,也是因为家里孩子多,顾不过来而已。

那几天,她在家干活特别卖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充满了力气。

可后来,妈护着杨兰,站在她面前说,“兰子长得好,去了村里被欺负怎么办?她连家务活都做不好,哪干得了农活。”

所以,她长得不好,就该去村里,不用担心被欺负是么?

所以,她干活干错了,就因为在家勤快,就得去下地?

在那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爸妈的亲生孩子,为什么当妈的能说出这样的话?

好,既然你们不要我,那我也不要爸妈,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那个家,从此以后,我是生是死都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她这两年,只为自己而活,任何家中来信与殷勤,她都熟视无睹,甚至觉得那些钱票东西,都是他们欠她的。

可是,就在今天,就在刚刚,当她听到电话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后,瞬时间鼻头发酸,眼眶湿润。

那个声音,由耳入心,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却在那一刻,脑海里马上浮现她的脸庞。

几人到村口,天将擦黑,抬步继续回知青院,一旁却突然出现个人影,吓三人一跳。

“周同志?”陈园率先认出来,“天黑了,这么冷,你怎么在这啊?”来人衣衫单薄,外边仍套着那件发白的长布衫,正是之前帮过杨月的男人。

他看了一眼落后一步的杨月,才说,“你们有个知青出事了,公安来村里,正在村长家问话,我来找你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