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些都没什么用，不如好好哄哄纪知夏。
陆岱收了心，从柜子上抽了几张卫生纸，低俯下身子，要给纪知夏擦眼泪。
纪知夏却偏开了脸，语气依旧很委屈地说：“不用，我自己会擦。”
他说着，还一把夺过了陆岱手里的纸巾，很粗鲁地往自己脸上擦去。
纪知夏的眼睛大，眼眶却很浅，一有眼泪总是很难留住，因此纸巾很快就湿透了。
可见纪知夏的泪腺有多发达。
陆岱被抢了纸巾，手指停在半空，略有几分凝滞，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他语气低沉地说：“对不起。”
纪知夏擦眼泪的动作瞬间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抬起了脸，因为哭得急促，他那极薄的眼皮都晕出了一抹嫣红，眼尾也拉出淡淡的红痕，显得有一种古怪的艳丽。“你……你说什么？”
陆岱看着这样的纪知夏，舌尖抵了抵脸颊内侧，目光看似冷淡实则带着幽深，“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纪知夏眼睛都睁圆了，他没想到陆岱居然会跟他道歉。
明明觉得委屈，但陆岱真的给他道歉，纪知夏反而觉得……受宠若惊了，他连忙用着还带着哭音的声音说：“没、没关系，是、是我太脆弱了，是我……”
他话还没说完，陆岱打断了他，沉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凶你，你说的对，抽烟的是我，你什么都没做，反而是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其实并没有做，但陆岱并不介意认下这种错————会出现这种情况，本质也是他因为心里那股无法发泄的烦躁若有若无地冲着纪知夏发泄出来了。
这本身是不对的，察觉到这点的陆岱，也的确对纪知夏感到了歉意，因此并不会端着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就这么放任纪知夏委屈下去。
陆岱道歉的风格都是雷厉风行的，很干脆，纪知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那股委屈，在他这一声声的道歉之下，消散了很多。
纪知夏眼眶里最后那一抹眼泪落下，被他迅速地用纸巾擦去，唇角也咧开了一抹漂亮的、带着几分羞意的弧度，“没有关系，我不怪你。不过，我也有问题，我有些想法是错的，哥哥也是不想我走歪路，我明白的。”
陆岱看着纪知夏乖巧漂亮的脸蛋，心里那抹一直潜藏着的烦扰倒是悄悄地流散了。
他重新抽了几张纸巾递给纪知夏，语气缓和了些，“抽烟会上瘾，而且，他也是慢性毒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抽烟有男人味，我很担心你，如果你因为好奇，去尝试，产生了烟瘾，那么对自己的身体是很不负责的行为。”
纪知夏说：“可是哥哥你……”
他话还没说完，陆岱干脆地说：“是，我会抽，不过我戒烟五年，今天是第一次。”
虽然，只是借了根烟，在点燃之际，又折弯摁灭丢进垃圾桶的程度。
但的确是突然来了烟瘾，算是破戒。
纪知夏眨了眨眼睛，对陆岱说：“哥哥，你过来一下。”
陆岱看着他，只顿了一下，便顺从地靠了过去。
纪知夏伸手抓着陆岱的衣袖，像小狗一样凑到了陆岱身上嗅了嗅。
陆岱问：“你在做什么？”
纪知夏暖暖的肉体气息夹带着一丝橙子味沐浴乳的香气钻进了陆岱的鼻腔里。
陆岱眸子一暗，目光有些控制不住地落到了纪知夏洁白纤细的脖颈上————
他还记得，纪知夏说过，他身上都是痒痒肉，碰脖颈似乎是会痒得笑成一团的程度。
陆岱的手指微微抽动了几下，最后忍住了抚摸上去的冲动。
见纪知夏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做什么？”
纪知夏这才开口：“我……我在闻哥哥身上的味道。”
这话一出，陆岱眼眸更暗了，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暗流，“什么味道？”
纪知夏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开了几分，漂亮的眼睛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就是……烟味啊，可是，好奇怪，哥哥你身上没有烟味，有淡淡的冷冽的香水味儿，但是没有烟味儿。”
陆岱：“……”
他微微低头，目光和纪知夏对上。
纪知夏感觉哭过的脸可能有点丑丑的，陆岱看他，他还不太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嫣红、有些肿的眼皮掩住了漂亮的眼眸，红润的嘴唇轻轻地翕张道：“不要看，现在我的脸不好看……”
说着这种话，脸颊泛着朝霞一样美丽的颜色，有一种花苞欲放的羞怯感。
依然像是一种甜美的撒娇。更难得的是，纪知夏本人并没有这个自知，因此显得尤为自然。
也更透出了几分清纯。
大抵男人的天性就是无法抵抗清纯这种特性，因此陆岱看着这样的纪知夏，喉结不禁又滑动了几下，莫名有几分口干舌燥。
陆岱伸手，微微松了一下领子，将目光从纪知夏的脸上移开，说：“不会，好看。”
不等纪知夏再说什么，陆岱继续道：“今天把检查做了，就回去休息几天。”
纪知夏愣了一下，马上说：“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用休息。”
陆岱沉声说：“我正好放假……带你去游乐园玩一玩。”
纪知夏：“……”
不得不说，纪知夏很心动。
他没去过游乐园，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跟陆岱一起去……这对于纪知夏来说，非常有吸引力。
纪知夏思忖，其实他的记性很好，老师上课说的内容他基本一下子就能记住，而且缺的课可以跟人借笔记本……总之，总是有办法的。
而陆岱的假期却是不常有的。
综合考虑，纪知夏几乎没有犹豫多久，马上就说：“好！我想去游乐园。”
他的精神都振奋起来，显得很期待的样子。
陆岱颔首，说：“那现在就去体检一下吧。”
纪知夏马上下床，一张脸因为高涨的情绪显得红扑扑的，很有生气。
陆岱看着，晃了一下神，有一种很柔软的感情流淌在心间，他想：纪知夏还没出学校，大抵连游乐园都没有去过，真的很像小孩子。
如果他有儿子，大概也会像纪知夏这样可爱。
这样想着，陆岱望着纪知夏的眼，就泛起了细微的笑意。
只是这样松懈的好心情，在体检结果出来时荡然无存。
医生看着纪知夏惨白的脸，和陆岱阴沉的表情，斟酌了一会儿，声音很虚地说：“……也不一定，不过按照现在的数值看，这位同学左耳的听力又下滑了，大概还有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这只耳朵的听力就会彻底消失了。”
“家长呢，要做好这个准备，其实从第一只耳朵失聪后，另一只耳朵是多少会受影响的，全聋是时间早晚问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纪知夏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