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夏听到不想听到的话就逃避的性格又冒了头，他转移话题说：“……地暖好像有点太热了。”
陆岱沉稳的声音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他说：“睡吧。”
纪知夏住了嘴，有些走神——陆岱还特地睡在了他左边。
纪知夏乖乖地应了一声，摘掉了耳朵上的助听器，放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发出了清脆的“啪”的声音。
陆岱轻声说：“宝贝，我爱你。”
纪知夏的世界一片寂静，若不借助工具，他连陆岱吐露的爱语都无法听到。
不过现在对于他来说，听不见陆岱这句话，可能还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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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纪知夏醒来后，床上只剩下自己了。
纪知夏掀开被子，瞅了一眼陆岱睡过的地方，看得出陆岱睡相很好，床单都没有褶皱。
而纪知夏躺着的地方，被他蹭来蹭去，一堆褶皱。
纪知夏后知后觉地觉出了几分害臊，他想起来自己的睡相可能不是很好，他偶尔还会踢被子，说不准还会踢人呢。
他也没有跟人一起睡过，所以也无法判断自己的睡相。
纪知夏洗漱完，换掉睡衣，走到客厅。师傅已经做好了早饭，是颇具特色的回锅肉面条，上面浇了满满的臊子肉和回锅肉，几根青菜，还有一个荷包蛋。
因为纪知夏的生物钟很准，所以师傅做早饭的时间也掐得很准，总是能在纪知夏走出卧室的时候，将面条端上来。
除了回锅肉面，还有被剔得干干净净的猪腿肉，带着晶莹剔透的肥肉，看着也没那么难以下嘴，这是用来配馒头吃的小菜，还有一小碗臊子肉，香葱白菜等，这是北方的混合吃饭。
但陆岱显然不会吃这种，师傅也没想到陆岱也在，所以灰头土脸地回厨房紧急重新做陆岱的早饭。
纪知夏坐下，看见陆岱坐在外面露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站了起来，走到了露台上，和陆岱说话：“……这么冷，你不怕冷吗？”
陆岱看了看他，忽然说：“想不想养一只宠物？”
纪知夏有些惊讶，“宠物？什么宠物？”
陆岱说：“狗，或者猫，只要你喜欢，都可以。”
纪知夏有些犹豫。
陆岱问：“不想？你不喜欢动物吗？”
“不是，我喜欢的。”
纪知夏小心翼翼地窥着陆岱的表情，说：“可是……可是以后我们离婚的话，宠物归谁呢？”
纪知夏觉得自己也是未雨绸缪，所以才问这个问题，他似乎潜意识里也知道陆岱不会喜欢听到这个话题，所以对陆岱的反应有几分紧张。
陆岱的表情果然冷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纪知夏的错觉，不过他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淡淡地说：“你如果要养，日后自然是归你。”
纪知夏一听，脸上松了一口气，高兴起来，“那我想养狗，小狗聪明。”
陆岱看了纪知夏一眼，“你很想跟我离婚？”
纪知夏一愣，当然猛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岱却不听，目光如鹰目一般锐利地在纪知夏漂亮的脸颊上一寸寸刮过，“那是什么意思？”
纪知夏怕陆岱真的生气了，赶紧解释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看到过一个新闻，有夫妻一起养了宠物，结果离婚的时候因为宠物打起了官司，谁都想要宠物。我只是想到了这个，所以才问一句的。”
陆岱语气淡淡地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我随便问问。”
纪知夏生怕陆岱误会他，但是嘴又笨，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了。
他当然是不希望和陆岱那么快“离婚”的，他对陆岱的依赖，全都基于他们有一段结结实实的婚姻关系，让他可以依靠陆岱。
一旦“离婚”，那两人的关系其实多少都会有些尴尬，因为在世人的目光之中，他们曾经是夫妻关系，要是还在一起玩的话，会被说闲话的吧？
他固然可以继续将陆岱当成朋友，当成兄长，但日后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曾经关系再好的两个人，只要有一方先成家了，那便不可与同日而语。
想到这里，纪知夏那白净又带着几分纯稚的脸上如此清晰地流露出了几分伤感，他的面庞，也因为这几分伤感而显得有迷离的破碎感。
他像是行走的白茫茫世间的外乡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停驻的落脚点，但他总要往前走，而前方有没有他落脚的地方，却是因为白茫茫的雪雾而变得不清晰。
如果跟陆岱离婚，那他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是没有家的人，陆岱给了他一个家，难道他不能贪心一些，紧紧地攥着不放吗？
不、那是不可以的，他们签过协议的，他不可以贪心，贪心会让人面目全非，他不可以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陆岱适时地转移话题，对纪知夏说：“进去吃饭吧。”
纪知夏依然有些怔怔地，说：“好。”
陆岱站起来，伸手握住纪知夏的手。
纪知夏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便因为被陆岱温热宽厚的手掌包裹在其中而感到了几分安心。
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警醒自己，他的的确确是在陆岱给他营造的温柔之中着迷沉沦了。
又忍不住想，谁能忍住不沉迷呢？
不会有人忍得住的，因为人的本性就是惰性和依赖。
他已经足够清醒了，时刻警醒自己不要将这些都当做理所当然，不要沉迷进去，否则等到那一天来临，之前有多快乐，日后就有多痛苦。
不过……这都应当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就不要去想了。
纪知夏反手握住了陆岱的手掌，他的手如此宽厚，能将他的手完整地包裹在里面，只露出几个手指头。
纪知夏就是用这几个手指头，握住了陆岱的手。
这一刻，这种亲昵与自然流淌在其中的安然是真切的。
纪知夏刚刚的伤感不翼而飞，如此好哄地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师傅给陆岱做的是一碗炒饭。陆岱工作量大，早饭是万万不能吃太少的，所以师傅还紧急地用了昨天包好的放在冰箱里冰冻好的水晶虾饺，新鲜其实还是新鲜的，口感上可能会有一点差异，但不会差异很多，本来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十来分钟的时间，师傅能做到这么多也不容易。
纪知夏坐下，陆岱就很自然地松开了手。
纪知夏用和陆岱握过手的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回锅肉面，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呼噜呼噜地说：“好吃！好好吃啊！”
陆岱看着纪知夏因为惊喜，眼眸都晶亮起来的可爱模样，又牙痒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这份欲念，低声说：“喜欢就多吃点。”
师傅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着说：“夫人要是还想吃，可以再添，很快的，一分钟就可以烫熟面条。”
师傅做的臊子肉十分入味，浓郁喷香，浇在面条上，色泽诱人。纪知夏一口下去，感觉都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已经着着急急地吃到肚子里了。
纪知夏本来一直很斯文的吃相都稍微变得有些夸张起来，像现在，他用筷子将面条卷了起来，然后就往嘴里塞。
陆岱：“……”
吃到好吃的东西，纪知夏就会微妙地多了几分小孩子似的急躁，怎样可以多吃点，他就用怎样的吃法。
不过，倒没有到狼吞虎咽的地步，依然是斯文的，只是，斯文之中带上了几分幼稚，配着他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并不显得违和，反而更有几分活泼的、无拘无束的少年气。
陆岱现在看纪知夏，当真怎么看，都觉得他可爱万分。
纪知夏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面，因为有些急躁的吃法，他的嘴角都沾染了一些酱汁。
陆岱抽了几张抽纸给他，纪知夏不好意思地接过，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嘴。
陆岱看到了他的面碗里还有回锅肉没吃，便问：“不吃肉吗？”
纪知夏支支吾吾地说：“……肥、肥肉多。”
又不好意思地看着陆岱笑，细声细气地说：“老公，浪费不好，你帮我吃掉好不好？”
陆岱看着纪知夏微微泛红的脸蛋，唇角勾起，露出了一个笑来。
明显，纪知夏被他养得嘴刁了，稍微带点肥肉，都不会吃了。
要是以后离开他了，他要怎么活？陆岱略带几分担忧实则心里翻滚着隐秘愉悦的想着，面上的笑容充满包容和温和，“好。”
陆岱将盛着炒饭的碗推到了纪知夏面前，说：“给我吧。”
纪知夏欢呼道：“好耶。”
他将碗里的回锅肉一股脑倒在了陆岱碗里。
陆岱一看，还有一根青菜，笑容便收敛了几分，说：“青菜都不吃了吗？”
纪知夏屏息，欢悦的脸一下子就紧绷了几分，支支吾吾地说：“最近不喜欢吃青菜。”
陆岱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看着纪知夏说：“把青菜吃了。”
纪知夏：“……”
他也不敢说话了，将青菜夹回来，吃掉了。
陆岱满意地颔首：“宝宝乖。”
纪知夏：“……”
他一时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他看向陆岱，问：“你叫我什么？”
陆岱眼都不眨一下， 说：“宝宝。”
纪知夏：“……”
纪知夏很难为情，“我22岁了。”
“跟年龄无关。”
纪知夏心里腹诽，反正你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咯。
他面上却不敢说，眼神闪烁，有些忧郁，却还是支支吾吾地问：“那跟什么有关系？”
陆岱面不改色地说：“我喜欢。”
纪知夏：“……”
纪知夏小声说：“我不喜欢。”
语气里带着几分抗议，更是充满期盼地看着陆岱，希望他快点改变主意，别叫他这么幼稚的称呼。
但令他失望的是，陆岱面色冷淡，语气也依然平静，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霸道，他说：“你可以喜欢。”
“……”
纪知夏还能说什么，他只好再一次将抗议的话给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