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手里拿着的一支桃花被硬生生掐断。
有她在，其他人都只能充当陪衬罢了，这上巳节，还有去的必要吗？
恐怕只有红娘子、周嬷嬷，以及没心没肺的十姑娘元元才会真的高兴。
与珠珠只是嫉妒了一下不同，她是真的宁愿不去，也不愿给林敏儿做绿叶。
“大姐姐，你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过来，发现芊芊眉头微蹙，扶着身边的椅子缓缓坐下：“不知怎的有些头晕，可能昨夜没睡好，不碍事。”
红娘子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她曾经最看好的姑娘，心性竟如此不堪大用。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好好把流程走完，要么……你跟珠珠都不用去了，画舫交给小九一人。”
林敏儿无声笑了，要么给她当陪衬，要么放她一个人独占风头。
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前世原主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看着姐妹们欢欢喜喜出门去，外面的热闹声穿过围墙传到她耳朵里，羡慕得不得了。
甚至还想象着，如果她能穿一穿那件漂亮的绿裙子该多好。
芊芊白着脸，对上林敏儿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安平郡主那边应该也已经收到了自己的信，信里把她的未婚夫与芊芊姑娘从何时相识、何处幽会，到私定终身、利用别的女子为她挡灾等，桩桩件件，描述得事无巨细。
只可惜了郡主身边伺候的下人，怕是又得忙活着清扫碎茶具。
芊芊目前对此一无所知，两相对比之下，还是咬咬牙选择同去，只是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离开天香苑。
这回算计林敏儿不成，还被红娘子看出端倪，失了信任，再待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不如早做打算。
马车缓缓在河边停下，外面传来河畔边独有的清新花草香，以及众多女子的谈笑声，十分悦耳，芊芊暂时压下心思，与众姐妹一同走了出去。
红娘子今年花了大价钱，一眼望去，最大最高最漂亮那艘画舫就是他们天香苑的。
于是，天香苑的马车一到，立刻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汀兰坊名声最显的胭脂姑娘被围在最中间，懒懒瞧着，眸中敌意丝毫没有遮掩。
其实侯府世子来扬州的消息，他们汀兰坊早就知道了，像这种优质男子向来是姑娘们争先抢夺的对象。
可惜时运不济，她和姐妹们多次寻求机会偶遇都失败了，反而被天香苑的抢了先，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然而，当美人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抬眼那一瞬间，众女子心中不约而同“咯噔”一声，凉了半截。
要不怎么说系统出品、必是精品，用了凝脂丸的皮肤，再辅以这么多年的精心保养，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各家的管事嬷嬷脸都黑了。
过什么节，干脆打道回府算了。
林敏儿没有理会这些眼神，她站在画舫二层，沿岸风景尽收眼底。
公子少爷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各家夫人带着自家娇养长大的千金，一看表情就知道在商业互捧。
除了这些身份尊贵的人，河岸边还有一些小商贩，肩上挑着新鲜瓜果，或蜜饯果干，一脸堆笑。
偶尔会有年纪小的少爷小姐吵闹着买一些，大部分情况下，都会被下人一脸嫌恶地推搡开，林敏儿看见一个背着孩子卖麦芽糖的妇人，差点连人带娃一起掉进河里。
待惊魂未定站稳后，一张脸煞白煞白的，还得赔笑道歉。
再往远处看，在田里辛勤劳作的农人趁着日头大，爬在树上往河边瞧，伸长了脖子，虽然看不清表情，也不难猜出他们对热闹、对生活富足的向往。
好一幅生机勃勃的市井图，想起流传到现代的《清明上河图》，林敏儿眼眶微湿，忍不住动容。
画舫一艘艘驶入河中，前面隐隐传来姑娘们银铃般的调笑声，外人并不知道，这些悦耳的笑声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保管让男人听了腿软。
“快看，画舫终于出来了！”
“王兄，一会儿天香苑的画舫出来，一定要记得提醒我！”
对于大部分少爷公子来说，每年画舫游河环节都是最值得期待的，一方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另一方面，好些公子家里管得严，拘着不让去秦楼楚馆，平时家世相当的小姐又不敢看，只能借此机会欣赏美人。
可以随便看，还不会挨打。
不过，各家夫人小姐就不同了，这些苑啊、坊啊里面的姑娘虽然不是妓子，但大都是要与人为妾的，说不得哪天就得跟她们抢男人、争利益，能有好脸色才怪。
有些性子泼辣的妇人甚至与画舫上的姑娘们吵嚷起来，引来一些男子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那笑声里，带着对女子的不屑、嘲弄，以及浓浓的优越感。
而当最后一艘画舫缓缓驶入视线，众人忍不住噤声了。
一是因为美，摄人心魄的美。
二是因为表情，别的姑娘或妩媚动人，或娇羞腼腆，只有她，仰起下巴眺望远方，仿佛并没有把眼前这些人、这些事放在眼里。
站在河边风烟楼二层，对下面风景尽收眼底的元悰神色有些古怪。
是他眼花了吗？这表情，怎么有点像父皇带着他登上城楼远眺京城夜景时，说“瞧瞧，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那一瞬间的表情……
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真相了，林敏儿此刻正在想象自己被皇帝封赏，带领全天香苑、全扬州、乃至全大夏的女子打破性别桎梏、争取应有权利，一点点改善她们生存环境的美好愿景。
“扬州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不仅有想出粮食增产法子的能人，连此等弱女子，都能凭借过人的聪慧和胆识从郡主手中脱身。
要知道，普通百姓见到贵人不腿软就算好的了，更别说还能反击。
想到安平郡主房间里运出的陶瓷碎片，男人眸中闪过一丝不满。
如此骄奢淫逸、愚蠢易怒，简直给皇家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