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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寺的小菜园里,十一二岁的小和尚对着地里的小白菜发呆。

“阿难,你想什么呢?”老和尚过来招呼他:“师父饿了,阿难快去做饭。”

小和尚慢吞吞道:“今天不想做,师父,我们吃白粥吧。”

“还吃?!”老和尚就差没在地上撒泼打滚了:“为师不要再吃白粥了,已经连吃三天了,好歹今日炒个白菜吧阿难!”

小和尚一言难尽地看着师父耍赖:“谁叫师父你一有香客第一次来就请他们喝白粥悟禅意,不过是连着来了三日,您怎么自己先受不了了?”

“这你就不懂了,”老和尚振振有词:“许多香客就是慕名而来想听为师讲这一套的,若为师突然换了菜,他们反而不习惯。以前来过的知道了就会想再来一次听听这道菜的禅意,他们络绎不绝地来,为师也累啊!”

小和尚头顶冒出几根黑线,想想师父说的也挺有道理,彷兰的百姓就没几个不信佛的,偶尔有来此地行商或是走镖的也把白龙寺当热门景点刷,要是让他们知道白龙寺的高僧讲禅用了新菜,难保不会再跑过来听一听,热情程度和自己前世见过的那些疯狂集卡的人有的一拼,别说是老和尚了,他这个暂时用不着讲话只需要安排客房的小和尚也遭不住啊!

“师父,我今天遇到了奇怪的施主。”小和尚皱着眉头:“我去给张员外送他请的经书,碰到了他的客人,那个人很奇怪,看着我要哭不哭的,说他要在彷兰住几年,请我常去他家坐坐。”

老和尚脸上的表情微妙了起来:“哦?是这样。阿难你想去吗?”

小和尚迟疑了:“有一点想,但又觉得麻烦,总觉得他想教我的不是什么和尚该学的东西。”

“哈哈哈哈,”老和尚大笑:“阿难啊,你说说什么是和尚该学的东西?”

小和尚道:“......佛经?”

老和尚揉了揉笑痛的肚子:“阿难,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就自觉地以和尚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但什么是和尚的标准,你自己知道吗?”

小和尚被问住了,不知该说什么:“请师父赐教。”

“什么标准,没有标准!”老和尚摸着小和尚的头:“你去吧,去和那位客人学他想教你的东西!”

小和尚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师父,你生气了?那我不去了,我再也不见那个奇怪的人了。”

“为师没有生气。”老和尚叹气:“你与佛有缘,但缘有深浅,我是你的剃度师,却不能替你悟道修佛,你要多学多看,等你再大些,便出去找你自己的缘。”

“有人偶见黄叶离枝飘零而落,便悟世界无常,因此成辟支佛者;有人偶见他人老已病死,便悟色身无常及觉知心我无常,便成辟支佛......如是众生根器种种差别,所证缘觉菩提亦有浅深差别。缘觉亦有十品,而非品品皆有神通。”

“阿难啊,剃度能护你一时,可恐怕......佛门留不住你一世,你......自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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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赦之推了推我:“九谏,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听了。”我仰面躺在床上,像念经一样重复:“魏楼主的妹妹的有两颗小虎牙,舌头划到的时候很舒服;你最喜欢在扬州一艘画舫上名叫真真的姑娘那里过夜,因为她屁股很翘,揉起来很有感觉……”

“停!”楚赦之差点没从床上翻下去:“你都抓了什么重点啊!这是和尚能说的话吗!”

“那施主说的是和尚能听的话吗?”我翻身背对着他:“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问我听没听你说话,我总要证明一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说:“施主,小僧不会因为您几句话思凡的。”

“.…..”楚赦之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幽幽道:“我怎么觉得离开天境大师之后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是我的错觉吗?”

“是吧,”我漫不经心地敷衍:“今天晚上我们所有对话都是假的,小僧没听过,施主也没说过,天快亮了,洗洗睡吧。”

楚赦之似乎放弃了,他从我床上下来,抓起没喝完的酒,向我摆摆手,从窗户跳了出去:“你可真不像个和尚。”

“你可真不像个男人。”他走了很久,我终于翻了个白眼。

圣僧的逼格,绝不能丢。

我不像个和尚,那和尚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千篇一律剃着光头,诵念佛经,守着清规戒律,小和尚老了就变成老和尚,代代相传,是不是和尚都该如此呢?

不。不是这样的。

彷兰通往西域,再往那边的和尚住在沙漠里,他们吃骆驼肉喝马奶酒,不摘帽子和过往的行商没什么两样;天竺的僧人信奉极致的苦修,找个山洞几十年都不出来;中原曾有济公,身着破鞋垢衣,貌似疯癫嗜好酒肉,似痴若狂......和尚该是什么样子?和尚也是人,该有自己的样子。我是和尚,我的样子便也是和尚的样子

但我真的是和尚吗?我辗转反侧,白龙寺的生活很平稳,很快乐,偶尔接待香客,闲事种地或捣鼓食谱,替师父去各家讲经......我喜欢那样的生活,虽然为了极乐散之事不得不借助一些外力,可我从没想过真正离开师父,可师父好像早已断定我不会回去。

“缘法......”我轻声道:“我的缘法......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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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中原。在这个时空,罂粟在前朝成文帝年间传入中原,当时的名字叫阿芙蓉。万金难得的阿芙蓉膏仅供皇室使用,皇商的工坊掌握阿芙蓉的制作方法,每年定量向成文帝生母冯太后进贡。数年后,掌握阿芙蓉工艺的皇商因卷入谋逆大案一朝覆灭,阿芙蓉也就此在中原销声匿迹。

“据说那场谋逆大案里,阿芙蓉扮演了不轻的角色。”卫明玦有意在我面前卖弄,抢在楚赦之之前说道:“一说是清河郡主和郡马献上阿芙蓉控制冯太后,与齐王密谋造反,还有一个说法是萧贵妃为了从冯太后手里拿到凤印,扣押了清河郡主的儿子,逼迫她们夫妻一起谋害冯太后。总之成文帝必定意识到了什么,那之后就再没有提过阿芙蓉。”

楚赦之接道:“前朝覆灭近百年,民众关于阿芙蓉的记忆早已消失,为何开了海禁之后,罂粟就能够改名换姓迅速卷土重来?这当中恐怕大有来头。”

“你是认为主张开海禁的张浦良大人与极乐散背后的人有牵连?”卫明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无凭无据污蔑当朝首相,楚赦之你大胆!”

“郡王殿下,楚大侠应该没有这个意思。”我看着他俩马上就要吵起来,不对,应该是卫明玦单方面撒泼,只好出面调停:“张大人极力主张开放海禁乃是为国为民着想,然而我朝一向重农轻商,此举提升商人地位,亦会触犯许多人的利益,使得朝野侧目。海禁一开,极乐散随之而来,若事情闹大必会拖慢开放海禁的进程,到时背上骂名的必然是张大人。楚大侠并非是怀疑张大人,而是担心张大人,是不是?”我一撇楚赦之,他立刻会意:“九谏所言正是,小郡王误会在下的意思了。”

卫明玦看看我又看看楚赦之,有火发不出,“哼”了一声掀开车帘去外面骑马了。

“楚大侠不要放在心上。”我叹了口气,将刚合上的车帘拉开一点,看着卫明玦只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马上才坐回去:“张浦良大人曾在御书房任太傅,小郡王也在他门下读过几年书,很喜欢这位老师。张大人因开海禁受到许多攻讦,小郡王虽不在朝堂,但很为自己的老师委屈,过于敏感也是有的。”

“怎么会,还要多谢九谏刚才替我解围。”楚赦之宽和儒雅一笑,那一瞬间他并不像个江湖人,而是一个书香世家的年轻掌权人,细细算来,楚赦之今年应当近三十岁了,可他看起来依旧年轻,却比卫明玦多了几分沉着和处变不惊,这种岁月磨砺而成的稳重和他骨子里属于江湖浪子的狂放奇异的融合,呈现的是一种惊人的魅力,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

“不过,九谏倒是意外地对朝堂之事很是了解。”楚赦之看我的眼神带着些探究:“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太在意俗尘之事。”

哦,刚才忘了说,他除了魅力,还有一些该死的,属于“名侦探”的洞察力。

“我这样的人?”我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我上半身微微倾向他,用缓缓靠近的方式温和又不容拒绝地令他和我对视,他好像愣住了,脸上有些惊愕和微不可见的红晕,我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没人教过我这样做,或许我顶着“小圣僧”的名号做这样的事有点ooc,但是我达到目的了——转换话题。

“你是一个......”楚赦之好似受蛊惑一般缓缓接下去,然后他露出了有点狡黠的笑容,就如同刚才的呆愣不存在:“很有趣的和尚。”

然后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刚才有点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只有楚赦之自己知道,他刚才、的的确确、看一个同为男人的、比他小很多的、和尚,看呆了。

这个小僧人或许是有一些胡人的血统?他的脸颊比一般汉人更轮廓分明,睫毛修长如同两把小扇子,瞳孔偏棕红,淡樱色的唇看起来格外柔软,皮肤是女子都要羡慕的奶白色,即使凑近了看也毫无瑕疵。然而他的剑眉和高耸的鼻子又令他多了男性的硬朗,常年清修才能拥有的淡然出尘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可当他主动的看向你,淡漠的眸子却因那抹棕红而变得格外魅惑,眼波流转间摄人心神,令人充满了......欲望。

闯荡江湖多年,楚赦之并不是没有碰见过喜欢男人的男人,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对一个相同性别的人产生欲望,尽管他的理智让他足够克制得住自己,可那一瞬间的蛊惑却是实打实的。楚赦之双眼微黯,不管魏不凡所言有多少属实,有一点绝对没有说错——这个和尚,不简单。

“有人?”

“有人来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卫明玦黑着一张脸把头伸进了车:“是镇北侯府的三姑娘。”

他话音刚落,楚赦之的脸色就变了,卫明玦盯着他,突然道:“等等,我听说赵靖柔喜欢上一个江湖浪子,不会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