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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随为难地咬了咬牙:“如果我说是直觉,你信吗?”

我没说到底信还是不信:“详细说说。”

“你应该没打过猎吧,”长随道:“我小时候跟着程叔和程历一起去附近的山里打猎,程叔告诉我,吃草的和吃肉的动物眼神是不一样的——我一直相信人也是一样的,有些人你一看就知道他没有任何杀戮的本能,所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猎人一旦开始打猎,就终生无法抗拒这项活动,哪怕知道它有多么危险。”

“没什么比得上把箭矢和刀刃刺入一个大型动物体内更能让人有活着的感觉了,”长随举起一只手放在阳光下:“这是我把刀插进野猪脖子里的时候心里唯一的想法,鲜血咕咚咕咚地流出来,我看着它的呼吸渐渐微弱,腥臭的热气不再从它嘴里喷出来,那个时候我们的眼神和平时是不一样的——我们都和平时不一样。”

“发现程历的真面目之后,我就一直试图跟踪他们,弄清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找机会戳破他们的真面目。”长随迟疑道:“但是每次跟在他们身后,我都感觉背后毛毛的。开始还以为是错觉,后来有次下小雨,地上泥泞容易留下脚印,就是那次,我发现了那个人的存在,除了我,还有人一直在盯着程历他们。发现这件事后,我对那道目光越来越敏感,那种眼神......让我想到了猎杀野猪时我们眼中的放出的光芒,那是猎人等待狩猎的眼神。”

我思索片刻:“你没有试图找过那个人吗?”

长随:“怎么可能没找过,怪就怪在怎么都找不到,他好像是一个幽灵。我还试探过几个和程历有过不对付的人,没有任何异常,都有人能证明他们根本没时间像我一样跟踪程历,在尤辉死之前,我甚至认为自己一直在查的是个孤魂野鬼——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他应该不是灵偶镇或澄旸村的居民,因为这里每个人我都认识。可能他和没被程家收养前的闫娃一样居无定所、可能他生活在一条不显眼的船上......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算了算时间,自己已经和长随在湖上漂了半个小时——楚赦之做什么去了?这已经超出了我和他规划的时间。是被绊住了,还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

“为什么把他带到那座桥旁边?那不是你们常走的路吧。”程村长昨晚的记忆里,翠兰曾说过,程历送长随回灵偶镇常走的路并不是这一条。

长随瞳孔微缩,很显然,他还在有意隐瞒。

“他害怕那座桥。”

长随安静地看着我,此时的他看起来甚至有点渗人:“你知道吗?我怀疑,他把闫娃放在了那座桥里。”

————————

庄略一手蒙着眼睛,一手摸索着把人偶上的机关打开:“别给我看,别跟我说,我从城里回来就是为了能活的久一点,而且我还有女儿要养......”

“咔哒——”

机关开了,虽然庄师傅和毕罗衣做出计划时并没有跟庄略说过细节,但庄略还是凭借对父亲的了解找到了机关,“多谢”两个字还没从楚赦之嘴里说出来,他的声音就堵在了喉咙里。

楚赦之长久的沉默令庄略惴惴不安,他迟疑着放下了手,发现楚赦之正对着一张纸条发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说不看的是他,然而人类的好奇心总会在某些时刻大过求生欲,庄略忍不住往那张纸上瞟,希望能从背面窥见一点点无关紧要的东西解馋。

“看吧,反正你也看不懂,当然,我也一样。”楚赦之无奈地将纸递给庄略,一眼扫过去就是毫无规律的墨点,小儿的涂鸦都比这个更美观,说是鬼画符还差不多。

庄略看过的画本子不少,想象力也很丰富:“这是什么暗号吗?”

楚赦之耸肩:“反正我是看不出来规律。”

“但既然仲衾把它放在了这里,就不会没有意义。”庄略盯着这张纸好一会儿,低声道:“我很想说就到这里吧,至少在我决定卖掉城里的房子时最深的念头就是这个,我还有女儿,我不想让她和自己像我父亲一样死的不明不白。直到刚才,我才发现自己放不下,可惜我是个胆小鬼......也许我父亲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和仲衾都没有带上我。我只会嘴上可怜仲衾的遭遇,却一丝一毫都帮不到他,你知道吗,我甚至还在心里埋怨过他。”

“我能感觉到,仲衾被抓后,一直有人在监视我们一家,然后过了几年,我收到我爹的死讯——他从他经常去的一家茶馆的台阶上跌下来不治身亡。可他尸体的鼻孔里分明有黑血,不懂医术的人也知道那是中毒的症状。”

庄略吸了吸鼻子,神经质地搓着自己的手:“我太害怕了,我怕他们下一步就要对我和我女儿下手,赶紧把城里的房子卖了回乡下避祸。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的——祥云班的班主找我收购我爹之前留下来的所有人偶,我知道他就是害死我爹的那些人中的人员,可我根本不会说谎,所以不得不在他来之前把自己灌醉到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才能不在他面前露出异色,以至惹来杀身之祸。到了乡下他们还是在监视我,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走,也许这几年才刚刚好一点......但我已经戒不了酒了,我只想用酒麻痹自己忘记,让它控制我,让我一直沉睡,因为我一旦醒来......”

楚赦之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一抹愧疚滑过心头:“就会怎样?”

庄略的指节被他自己搓的发白,但他此刻的目光却坚定非常:“我就会不顾一切地拾起仲衾的、拾起我父亲的仇恨。我想看到那些捏死我们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大人物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不想让仲衾拼死留下来的消息就此尘封于过去——我会死,但我想要这么做,你是叫醒我的人。”

楚赦之摇了摇头:“不,打扰你是我的错,但你还有女儿......”

“为什么不听我说完呢?”庄略唇边挂起一个惨淡的笑:“你知道吗,就在三年前,我的女儿有一天突然就疯了,我有时候会想,这是不是我当初对仲衾灾难袖手旁观的报应?”

楚赦之看着突然双膝跪地的庄略,连忙后退去扶:“你这是做什么?”

“我看得出来,你是有本事的人。”庄略不肯起身,他抓住楚赦之的双臂不放:“请你帮我查出那些大人物的身份,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如果可以的话......替我把仲衾留下的这张纸送到一个叫连景的江湖人手里,他曾想要带仲衾离开这里,或许有些事他比我知道的多的多,除了这套房产,我还有些卖人偶的银子都可以拿来给你做报酬,求您帮帮我吧!”

“......请起。”楚赦之将庄略从地上扶起,郑重道:“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一定会查到底。但我不会让你死的,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你无需自责,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此事涉及到的人物绝不是普通人能对付得了的,交给我吧,我只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和你的女儿好好活着,等待真相大白,恶人接受惩治的那一天。”

刚从庄家出来,楚赦之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胖墩墩的小身影:“小曹平?”

富有经济头脑的曹平撇嘴:“曹平就曹平,你非加个‘小’干什么?”

“好好好,我的错,你在这里做什么?”楚赦之眼尖地看到曹平背过去的那只手上抓着一小包麦芽糖,想到刚才庄略说自己有个女儿,自觉发现了什么属于孩子的小秘密:“我说你怎么管我要那么多根糖葫芦也不怕牙疼,原来是要跟小美人献殷勤?小小年纪懂得不少嘛,好,有前途!”

曹平脸红了一点点,却没有否认,挺骄傲地挺起胸膛:“那当然,我爹早说了,找老婆要趁早。”

楚赦之忍不住笑出了声,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庄略说自己的女儿是......三年前疯了的,三年前?那不正是闫娃失踪的那年吗!

楚赦之面不改色试探:“不过......听说小庄师傅的女儿神智上有些缺陷,你想娶她,你家里人同意吗?”

曹平一听这话就急了:“你听谁说的!他们就知道傻子傻子的叫她,但小桃根本不是傻子!她就是吓坏了,不信我带你去看,我们走!”

曹平气势汹汹地拽着楚赦之的手来到一个低矮的木桌前,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女孩专心致志地用小刀做着木工,脚底险些被刨出来的木屑埋起来。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小动物在她手上成型,憨态可掬。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理会。

楚赦之若有所思地扫视着摊位上的木雕,发现了一个共性——无论她做的是哪种动物,都有一个圆滚滚的肚子。

“这里摆的都是动物啊,”楚赦之问曹平:“她做过人偶吗?”

曹平点头又摇头:“小桃以前跟着她爷爷学,什么都做,庄叔叔说她比自己有天赋。但是自从被吓坏了之后,她就再也没做过人偶。”

“你知道她是被什么吓坏了吗?”

曹平摇头:“不知道,那天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吓坏了,我就听到她一直在重复四个字——”

“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