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两匹马儿身上套着车厢，正踢踢踏踏欢快的扬着蹄子，带起后头尘土漫天。
前面赶车的护卫丁一听到车厢内盛二爷的语气不太对劲，不由得目光一凛，勒紧了缰绳，将马车停下，
回身敲敲车壁，
“二爷？可有吩咐？”
“快！去就近的村镇找郎中！”
盛二爷急声吩咐道。
就近？
此处最近的地方就是北平主城了，但也要跑上小半个时辰才能到。
丁一拧了拧眉，刚要追问是否返回主城，就听到里头素姨娘低声呢喃着，
“不必了……二爷，您听我说……”
车厢之内，盛淮南神色惊慌，抱着嘴角不住往外流血的素素，想要为她擦拭，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
素素虚弱一笑，泪水滑落眼角，有气无力的摇摇头，
“我，我救不活了……卓陀烈云给我……喂了毒……一年之内不服……解药，便会浑身溃烂而死……
我不想…死的……那样丑陋，我想死在……二爷的怀里……
方才那颗，是见血……封喉，能让我……死的痛快一些。”
素素口中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多到湿透两人的衣襟，
盛淮南越是擦拭，血液涌出的越多，他被这一幕染红了眼，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
素素无力的抓住他的手，
“二爷，您听我…说……
我，这一生……凄苦无依…二爷…是除了……阿娘…以外，
对我最好……的人，
我对……您说过……无数谎话……可……有一事是真……的
您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
我爱……慕您……也是真的……”
“别说了……不要说了，
素素，你不会死的，我带你回北平！
丁一！回城！”
盛二爷朝外高声吩咐。
马车便调转方向，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素素脸色青白，出气多进气少，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盛二爷抱着她的两只手都在发抖，
上一次这样惊慌失措，还是在父王吐血之时，这次看到素素如此，他心头亦是刀割一般的痛。
素素眼泪坠在眼尾，此时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看着盛淮南轻声问道:
“二爷，您……喜欢我吗？”
盛淮南没说话，只是眼泪如泉水一般汹涌而出。
素素见状粲然一笑，缓缓抬起手，抚在盛淮南的眉心，
虚弱无比的说道：
“二奶奶…是极好的人……她对二爷的爱慕……不比素素少……日后…您对奶奶……好一些罢……”
话说到此处，素素本就无力的眼皮彻底合上，触在眉心的手亦无力的垂了下去。
“素素……”
盛淮南哽咽的唤了一句，用力将没了气息的人抱到怀中。
半刻钟后，
外头的丁一正奋力赶着马车，
盛淮南的声音传了出来，
“丁一，走吧，不必回城了。”
语气怅然，沉闷无比。
丁一是顶级护卫，武艺高强，耳力惊人，
早就已经听出车厢内方才发生的事。
素姨娘死了，没有必要再回城找郎中……
他无声叹了口气，摇摇头，再一次调转马头，
“二爷，我们去哪？”
“雨香林。”
北地有一处密林名为雨香林，每逢雨季，那林子里便会散发出阵阵幽香，
不少有情人约会时都会去那个地方。
……
两个时辰后，盛淮南看着眼前刚刚堆起的新坟，神色哀伤。
他曾答应过素素，有空时便带其来雨香林，
活着时，未能满足其这个心愿，
如今她香消玉殒，
便将其留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吧。
*
大同。
许是代王给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卓陀烈云十分爽快的答应了见面。
只是，他将此次约见的位置定在了金国地境，恰好是上次沈青卿救出完颜玉的波顿城。
地点换成了对方的主场，情况可就十分的不妙了，
一是不能提前布置陷阱人手，
二是我方不熟悉对方的地形，处处被动，
还有相当重要的一点，
卓拓烈云老奸巨猾，这会不会是他故意准备的鸿门宴，
等代王去了，便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这些情况沈青卿想的到，
代王的那些幕僚也想的到。
谁也不想做那个被打被抓的“狗”和“鳖”，纷纷对去还是不去发表着意见看法。
其中一位年长些的说道:
“王爷万万不能去，卓陀老贼狡猾阴毒的很，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不敢前来冒险，
又实在舍不下您允诺的那两座城池，这才设下层层陷阱，就等着您入套了！”
另一位开口反驳起来，
“我倒是觉得不然，吾等的计划无人走路风声，他不应该会忽然怀疑咱们王爷。”
沈青卿坐在一旁听了半晌，垂着眼琢磨了片刻，唇瓣轻启，
头一回在他们商讨时开了口，
“依我之见，这个卓拓烈云未必察觉到什么，只不过他谨慎惯了，惜命得很，
不敢轻易出面冒险，这才故意将约见地定在了波顿，就是想看看王爷您会如何做，
您若是老老实实的去了，反而会暴露阵脚，让其察觉到这其中必定有鬼，
诸位想想看，代王爷乃大魏藩王，身份尊贵显赫，
最厌烦旁人对其呼来喝去，此前王爷主动联络又给出那么丰厚的条件，已然是诚意十足，
但卓拓烈云眼下这般得寸进尺，胆敢要求代王爷离开封地主动去见他？
依照代王爷往日的脾气，当是怒不可遏，拒绝会面才是正常的反应。”
这话一出，盛淮明颇为意外的看向了沈青卿，点点头道:
“这位老弟说的倒是没错……”
其他几位幕僚也纷纷点头附和，随后又垂眸思忖，
几息后，忽有一人抬起头，看向代王道:
“王爷，不如您再写封信给卓陀烈云，将会面地点改到晋城，
给他三日时间，他来便来，不来您便放弃与南金联手之事，转而与鞑靼人合作！”
这话一出，盛淮明眼中一亮，道了句“此计可行！”
众人也跟着道好，
沈青卿侧首看了看盛淮安，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