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晓,太阳从地平线上挣扎出来,天就快亮了。
永川那边传来欢呼声,人影晃动,城墙上的黄色旗帜被换掉。
取而代之的是正军的旗帜。
红色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河对面的人,知道是正军胜了,也跟着敲锣打鼓,欢呼胜利。
姜若从营帐里出来,太阳的红光洒落在湖面上,一湖波光粼粼。
正军的船,破开一池红水从河的对面缓缓而来。
他站在河边,等着李塬归来,唇边噙着浅浅的笑。
和河那边等待他们归来的人不同,船上的人被沉重的忧伤笼罩着。
李塬的银色盔甲上染了血污,望着一川江水,微微沉着眉。
船靠岸,姜若最先迎出来,他看李塬神色凝重,心瞬间提了起来。
“怎么了,伤到了吗?”
李塬默了一瞬,“不是我,是大当家。”
身后,大当家被抬上来,身体上覆盖了一层白布。
人群中响起抽泣声,七瓶寨上的人无一不感念李明达的好,寨子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到过他的照拂。
他们一路从七瓶寨而来,随着十一皇子攻进皇城,杀了狗皇帝,眼看着就要功成名就 ,他们都没事,唯独大当家去了。
有人捶胸顿足,恨不能提大当家去了。
姜若静默着站在一旁,眼里的悲伤难以言喻。
他想到远在七瓶寨的黄樱和李惠,沉默地在心中叹气。
冒冒失失的李惠,和温婉端庄的黄樱,他俩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一道人影冲出去,是张笙。
他扑到李明达面前,揭开他身上的白布,看到那张满面死气的熟悉面庞,他颤抖着手,“大哥!”
一个药瓶从一旁滚落下来,那是他之前给李明达的药。
张笙捡起来,药瓶是空的,都吃完了。
张笙掀开白布,检查李明达的伤口,突然放声痛哭,“大哥,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大哥!”
他给他的提神醒脑的药,不能多吃,他明明提醒过大哥的,他为什么没听。
张笙的痛哭声飘荡在永川上。
河面上起了雾,渺茫又破碎。
姜若还是第一次看见张笙这样有个人的模样。
他一直以为,张笙只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用毒怪物。
“他是怎么伤的?”张笙检查出,李明达的致命伤在腹部。
“被一个贼子暗算。”
“抓到人了吗?”
“当场就被击毙了。”
张笙神色木然, “……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黄樱动了胎气,在床上静养,她心中忧虑,一半时间都在昏睡。
李惠早让人去送信,打探李明达的消息。
李惠心中焦虑,小娘身体不好,爹爹不在家的时日,她要独当一面,保护好小娘和他们的孩子。
一封书信送到,是李明达从军中送出的。
黄樱拆开,松了一口气,“小娘,爹爹来消息了。”
黄樱挣扎着坐起,“什么?”
李惠展开信,递给黄樱。
“大军已临都城下,不日我们将归来,只怕赶不上孩儿出生。老五帮我们的孩子取了名字,李晴明,寓意美好的新生,我一切安好,勿念。只是思念夫人与惠儿,你们备好酒席,等我们凯旋归来。”
李惠高兴地道:“小娘,这下你放心了吧,爹爹要回来了,还让我们备好酒席。”
黄樱把信放在胸口,“上天保佑。”
两日后,黄樱临盆,李惠在屋外惶恐不安地走来走去,稳婆说胎位不正,黄樱难产。
刚开始还能听到小娘痛哭的哀嚎声,到了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送进去无数盆热水,又送出来无数盆血水。
李惠见了,眼泪流不止,跪在庭院里,向上天祈求:老天爷,求您保佑小娘平安,保佑弟妹平安降世。
黄樱感觉自己快不行,她强撑着一口气,对稳婆说道:“你让李惠进来,我有几句话想交代她。”
李惠被叫进去。
她跪在黄樱床前,紧紧拉着黄樱的手,强忍着眼泪,“小娘,稳婆说快了,你吃点东西,再坚持一下。”
黄樱面色苍白如纸,她摇了摇头,道:“李惠,我不比你大几岁, 能和你做家人是我的福气。”
李惠的眼泪还是没憋住,“小娘,有你做我的家人也是我的福气。”
黄樱替她擦掉眼泪,“如果我和孩子遭遇了什么不测,等你爹回来了,告诉她,嫁给她,是我过地最幸福的日子。”
黄樱眼泪糊住了视线,她狠狠擦了一把,想把那些不听话的眼泪摁回去,“小娘,你听话,多休息。”
她接过一旁稳婆递过来的糖水,“你吃点东西,吃了才有力气。”
黄樱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难受地摇了摇头,“李惠,你记住我的话。”
“我不,你有什么话,你自己对爹爹说。”
黄樱突然面色很痛苦,她皱着眉,眼泪和汗珠齐齐滚落。
稳婆看着不好,对李惠说:“惠姑娘,你还是出去等吧。”
李惠看着黄樱,猛地擦了一把泪,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大当家!大当家没了!”
李惠跌坐在地,她爬将起来,打开门,扑出去。
外面担架上抬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她爬过去,揭开,是老爹的脸,他睡着,永远都醒不过来。
“爹!”李惠的叫喊声哭天动地。
房间里的黄樱,眼里一行热泪滚落,晕死过去。
“夫人!夫人!”稳婆大声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