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秦芸
冯凌雪回府并未大张旗鼓，冯贤得知消息的时候，果不其然正在芙蓉院与秦素兰、秦芸母女共享天伦。
见父亲一副惊慌的样子，秦芸不禁动了不满之心。
“爹，您才是一家之主，何必怕她？”
被自己女儿看穿了心思，冯贤也颇为尴尬。
说到底，他还是心虚。这梅府毕竟不姓冯，所以面对冯凌雪他是无法真正做到问心无愧的。
但更令他惊慌的是，她竟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难道那些人没有出手？还是失败了？
冯贤深呼吸，强按下心中的疑惑。
“你且在这里陪你娘说说话，为父去去就来。”
然而还未等他走出房门，就听见冯凌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爹这是在与谁说话，我怎么不知道何时多了个弟弟妹妹？”
此话一出，屋里三个人均神色各异，大气都不敢出。
任他们在背后如何耀武扬威，如何贬低看不起冯凌雪，真到了人面前，却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冯凌雪进屋，就见冯贤一脸尴尬的立在门边，屋里秦素兰趴卧在床，床沿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瞧着模样周正，说不上多美丽，倒也算是小家碧玉。
自一进屋，冯凌雪就感觉到了她那个如影随形的目光，艳羡里带着掩盖不住的厌恶与恨意，好似冯凌雪才是那个觊觎她家财，又抢走了她父母疼爱的坏人。
她无情无绪打量了一圈秦素兰的卧室，自顾自找个地儿坐下。
“我寻思着为秦姨娘送些镇痛的膏药，不曾想竟是打扰了你们。”冯凌雪看了看冯贤，又看了看秦芸，语气轻描淡写，“这位姑娘长的倒俊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爹遗落在外的骨肉呢。”
屋内静悄悄，没有人说话，冯贤等人心跳如擂鼓，生怕冯凌雪真的看出了什么。
“只是到底不是亲生的，爹爹在外人面前可不能如此称呼。免得旁人听了去，以为您在外生了私生女，传出去会坏了声誉。”
一句话让三个人都松了口气，又恼怒不已，却偏偏被堵的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秦芸最为气恼。冯凌雪说的每个字都像是打在她脸上的耳光，却只能生生受着，还不得不开口解释。
“冯小姐误会了，我只是多日未见母亲，这才——”
“我误会不打紧，外人误会可就不好了。”
“雪儿，爹只是一时口误，你别为难芸儿。”冯贤见不得秦芸委屈。
冯凌雪奇怪的看了眼冯贤：“爹，您这话就有意思了，什么叫难为她？女儿说的哪句话不对？”
冯贤：“额……爹不是这意思……”
秦芸：“秦小姐，您别责怪冯老爷，冯老爷也是看我们母女可怜，这才答应让我进府照看母亲，若您不高兴，芸儿现在就走。”
瞧瞧，这话说得多妙，好似全是冯凌雪咄咄逼人一般。
冯凌雪不气反笑：“是吗，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秦芸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料到冯凌雪根本不按她的设想来，只能无措的将目光投向冯贤。
“雪儿，你别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她进府不也是因为你打了她娘嘛，她只是心疼娘亲而已。”
冯凌雪闻言皱眉做不解状：“哦？您是在责怪我不应该下令打她，而是应该报官？如此倒也使得，只怕秦姨娘不敢呐。”
“前些日子闲得无聊，我正好翻看了大盛律法。律法云偷盗他人财务逾一千两，处三十大板并三年牢狱，且需如数归还财物。按照秦姨娘的盗窃金额，怕是后半辈子都只能在大牢里待着了。”
冯贤：“……”
秦芸：“……”
秦素兰：“……”
“说到这个，秦姨娘，我和二小姐的嫁妆，可还回去了？”
秦素兰趴得难受，稍稍动一下就钻心的疼，此刻被问话，又觉得心焦惊慌，没一会儿额头就出了一层薄汗。
这些天她们不是没有记起过这事儿，但总是存着侥幸心理，因此根本没有购置。
“雪儿，你这不是为难人嘛，兰娘如今还起不得身，再宽限些时日吧。”
“我不过是让她将换走的东西还回去，一句话的事情，又不需要她亲自抬回去，怎么就为难人了？”冯凌雪凌厉的看向床榻上的秦素兰，“还是说你根本不想还？”
秦素兰被她眼神一扫，顿时想到了当日的二十棍，身体止不住颤抖：“没、没有，我就是忘了……”
冯凌雪还未说话，秦芸“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冯小姐大人大量，我娘如今伤还未好，大夫交代要静心休养，您就饶她这一次吧……”
冯凌雪不禁感叹，龙生龙凤生凤，到底是冯贤的种，就是擅做戏，瞧这小脸儿哭的。
“既然秦姨娘还不了，就爹来还吧，左右你们是一家的。”
“……”冯贤气结，“你就非得这么和爹说话是吧？”
冯凌雪懒得与他们再废话，站起身：“今日若我没看到嫁妆入库，就只能劳烦秦姨娘官府走一趟了。”
说完领着小满离开了秦素兰的卧房。
远远地，屋内三人还听见冯凌雪命人将膏药拿去送给外边的乞丐，一时间都愤愤不已。
···
冯凌雪从芙蓉院出来，就见林云带着书墨等候在不远处。
林云摇着扇子，眉目含笑地与书墨说着什么，见着冯凌雪便收了扇子快步走了上来。
“处理好了？”
“好了。”
其实也没有处理不处理一说，冯凌雪此次前来芙蓉院，本就是来“打草惊蛇”的。
如今目的达成，且看冯贤又要如何接招了。
秦芸追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冯凌雪与林云交谈甚欢的模样，心里嫉妒之情顿起。
他们成亲那日，秦芸也混在人群中看到了当时的盛况。
看到那么大的场面，她本就嫉妒冯凌雪嫉妒疯了，偏又发现冯凌雪的夫婿竟长得如此惊为天人，是她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的俊朗，不觉更为嫉怒。
如今再次见着这神仙般的公子，秦芸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娉婷款款上前。
“冯小姐，请您留步。”
冯凌雪转身看向她，眸中兴致盎然。
“冯小姐，先前您说是来送膏药的……我娘这些天疼得受不了，还请冯小姐高抬贵手，将膏药赐予我，秦芸在这里谢过了。”说着便屈膝行礼，捏着帕子的手骨节泛白，指甲在手心刻出深深的印记。
若不是为了娘，我何必如此卑躬屈膝！
进梅府这些天，无论是管家嬷嬷还是丫鬟小厮，谁见了她都毕恭毕敬的，让她一度恍惚以为自己本就是生长在这里的。
直到冯凌雪出现，让她的美梦破碎，也让她真切体会到，自己与冯凌雪的差距。
可偏偏她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冯凌雪面前垂首低眉伏低做小。
只可惜冯凌雪不吃她这一套。
“你说膏药啊？我后悔了，命人拿去给乞丐了。”冯凌雪微微仰起头，笑意不显，“若是秦小姐脚程快，应该追得上。”
说话间秦芸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哭得梨花带雨，好不清纯可人。
“冯小姐，您一定要这样嘛……我给您跪下了还不行嘛？”
秦芸作势就要跪，却被她的丫鬟拦住：“小姐，我们又不欠她什么，您何必跪她！”
“说得好，那现在我请你们离开我家，也没什么不可咯？”
那丫鬟鼻孔朝天，一点也没有将冯凌雪放在眼里：“我们可是冯老爷请来的客人！”
秦芸在后面故作害怕拉了拉丫鬟袖子，被丫鬟反手拦在了身后：“小姐你别怕，我就不信她还敢真的将我们赶出去。”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了。
第一次见到他人府上做客，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如此放肆的。
“翠菊，别说了……”
冯凌雪笑着看向翠菊，眼神嘲讽：“倒是个忠心的，可惜没有脑子。梅广，将这两人丢出去！”
话音未落，梅广带人上前擒住主仆俩，就要往外面拖。
秦芸却突然挣开小厮，扑到林云面前：“公子救我~救我！”几个字被她说的百转千回。
然而林云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为没有阻拦的打算。
眼见着林云不为所动，秦芸暗自气愤，却又不能任由自己被丢出梅府，否则真的就是丢人丢面了。
“冯老爷，救命啊！”
翠菊也跟着号。
“吵死了！小广哥，把她嘴巴捂住！”
于是秦芸与翠菊两人，被小厮一路拖行，毫无形象地丢到了梅府大门外，惹得路过的行人纷纷捂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