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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渔醒来的时候,已经睡在了玉笙居。

卧房里暖暖的,似乎烧了炭。

她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去,是靠在坐榻上守着她的青雨和双溪。

“姑娘!你醒了?”

两人半闭着眼,察觉到她有些轻微的动作,立马从坐榻上弹起。

“双溪,青雨。”

“江姑娘,大人交代过,姑娘醒了便先喝下这碗药。”双溪端起一碗文火温着的药,喂她慢慢喝下。

“我这是怎么了?”喝完药,她还是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全身都很无力。

她只记得,她在小面馆里,还没等来那碗长寿面,自己便昏了过去。

“姑娘,你中毒了。”双溪眉心低垂,脸上的愁容遮掩不住。

青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姑娘莫要害怕,沈郎中向大人保证了,他一定会给姑娘找出解毒的法子,还有那位秦老郎中也会救姑娘的。”

她笑了笑,哪是沈培然保证,定是祁屹逼着他‘保证’。

“沈郎中可有说,我还能活多久?”她看上去很平静。

“姑娘,不兴问这些个,姑娘是大福之人,莫要整日问生啊死啊的,双溪先去禀告大人,姑娘醒过来了,青雨你好生照顾着。”

“知道了,双溪姐姐。”

双溪走出卧房门,偷偷摸了一下眼角的泪。

“青雨,双溪她不愿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么?”江晚渔的声音又轻又淡,听起来一丝生气也没有。

青雨咬着唇,摇了摇头,眼里盈盈闪闪,似乎有泪要流出来。

“那我大概知道了,半年?还是三个月?或者,一个月么……”

“不、不!姑娘莫要再猜了,大人和沈郎中都说,一定能找到解毒之物,救活姑娘,姑娘千万别放弃生的希望!”

“嗯,若能多活,我定是想多活的,但我经历了这些事,凡事已习惯往最坏处想。万一只能活一个月,我恐怕……没时间继续在床榻上安心养病了。”

“姑娘、姑娘!青雨求求您,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青雨盈在眼眶中的泪,还是没能忍住,抱着她痛哭。

没哭多久,双溪把祁屹找了过来。

看到青雨在她身边哭哭啼啼,祁屹有几分愠恼,可又担心自己会吓着她,便沉下声音,将青雨赶了出去。

“大人,奴婢抱恙,不能给大人作礼,望大人恕罪。”

“嘴里可苦?”

“回大人,有一丝。”

祁屹给她剥一瓣橘子,送到她唇边。

“这药是会苦,秦爷爷说不能用蜜饯送下,只能给你吃些果子了。”

“大人也见到秦爷爷了么?”

“嗯,我将他接进了将军府,就住在玉笙居的旁边,若是你有何情况,能第一时间给你诊治。”

“大人,奴婢为何会中毒?”

“你可还记得,我去青吉山剿匪时候,你接触过什么人?”

那段时间,她好似也没有接触过什么人。

大部分时间都在玉笙居,除了双溪和沈培然,她没再与什么人接触。

其间就去过一次鬼街,红西和景伯要是想害她,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大人,奴婢接触的人,都是不会害奴婢之人。”

“崔氏她可来过?”

“来过一次,但有余崇和松拓拦着,她进不来,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沈郎中便过来了,咳咳。”

祁屹黑眸闪过一丝冷意,崔氏来过,这事必定与她有关!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是出奇的温柔,“躺下去歇着,我去柴房一趟,晚些再过来看你。”

她怔了一瞬,很快又回过神来,“是,奴婢多谢大人挂怀。”

祁屹一刻不停,来到柴房。

他命人钉了两副十字刑架,将崔氏和杨卓分别绑在上边,以鞭刑伺候。

整个柴房都弥漫着血腥味,崔氏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她看到祁屹进来,嘴里嘟囔了几声,发出微弱的声音。

“屹、屹儿……求求你……放、放过娘吧,娘实在是受不住了……”

“放过你?”

祁屹扫了崔氏一眼,拿起沾了盐水的藤鞭。

纵使初春夕阳落,柔和斜晖洒在他脸颊,都掩藏不住他眼眉间的狠戾。

还未挥鞭,松拓上前劝阻。

“大人,不可亲自用刑。她在名义上仍是大人的娘,府上现儿人多口杂,不免有一两个守不住嘴的,若是传了出去,对大人的名声不好。”

“我娘?”他冷冷笑了一下,“我竟不知我还有一个娘?”

说话间,他果决抬手,重重地一鞭甩在崔氏手臂上,鞭风狠厉,破空而来,藤鞭的刺带起一层血红的皮肉。

手臂瞬间被染红。

崔氏仰头长嚎,疼得面部扭曲,原本神志不清的她被这一鞭,打得清醒起来。

“大人……”松拓欲言又止。

先不说大人这一鞭有多忤逆不孝,崔氏毕竟只是个妇人,大人这一鞭着实下手太狠。

就连兵马司里犯了错受罚的御卫,都未曾挨过这般重罚。

这简直就是想直接要了崔氏的命!

况且大人说过,他有自己的行事规矩,从不杀女人和孩子。

今日不会是要为这么个不知羞耻的老女人,破了规矩吧?

“我还没打算杀她。”

祁屹握紧了手中的鞭子,微微眯起眸子盯着崔氏,阴沉黑眸似不见底的深渊,“你给她下了什么毒?”

崔氏吐出了一口血,恶狠狠地看着祁屹,“你、你个没良心的逆子!你爹真是蠢,当年就该让你冻死在山间,养不熟的白眼狼,如今竟、竟敢打、打我!”

他眼神一凛,“你没资格提我爹!我再问一次,你给她下了什么毒?”

崔氏不认,“下什么毒?给谁下毒?我整日被这两个狗腿子看着,如何能下毒?”

这时,一个护院快步进了柴房,凑近他耳旁道:“大人,未曾搜到任何毒物。”

祁屹捏了捏手上的护腕,“去拿木炭,在这烧一盆热水,要沸。”

“是!”

松拓大惊,大人该不会是想用沸水浇烫崔氏吧?

这么做,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祁屹将手中的藤鞭又过了一遍盐水,他抬手甩鞭,啪的一声,藤鞭又重重落下。

但这一次,打的不是崔氏,而是昏过去的杨卓。

杨卓胸前的皮肉往外翻出,血淋淋的,不堪入目。

他脸上的横肉似堆叠在一起,咬着牙,瞪视祁屹,“小野种!你敢打老子?信不信老子……”

啪、啪、啪!

连续三鞭,抽得杨卓鼻歪口斜,说话的时候嘴角不断流出涎水,“你、你……你个野种……”

一旁的崔氏看得心惊肉跳。

这个祁屹果然是心狠手辣的坏种,竟为了一个万人骑的贱婢而打她!

她当年就应该掐死他,让他吞黄土而亡,否则今日她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好在她背后还有凌家大小姐,方才杨月棠来过一趟,她已经让杨月棠派人去禀报凌庭萱。

只要她撑到凌庭萱一来,就能逃过此劫。

“崔氏,你不拿出解毒之物,我便继续对他用刑,但我不会弄死他,我要让他一点点受尽折磨。”

祁屹让人架上煮沸过的水,倒进杯盏中。

“你、你要做什么!你一个朝廷命官,怎能对百姓擅自用私刑?更何况他还是你的叔父,你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就不怕你爹在天之灵惩罚你吗!”

听到阿爹,祁屹唇角闪过一丝冷戾。

他单手掐住杨卓的下巴,迫使杨卓撑开嘴巴,将杯盏里滚烫的沸水,全数灌进杨卓的嘴里。

“唔、唔!啊——!”

沸水从嘴里,到喉管,一路烫进杨卓的内脏,还呛进了肺里。

杨卓面色狰狞,似痛到了极点。

下身还不受控制地湿了大一片,腥臊味混杂着血腥,难闻得令人作呕。

柴房里的人,看得背脊一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喉咙的位置。

松拓也觉得凉意直窜脑门,他方才还真是低估了他家大人的狠戾程度……

而被绑在十字刑架上的崔氏就更不用说了,她手脚早已冰凉,口舌发苦,想要尖声大叫,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怎么也发出声音。

祁屹丢掉手中的杯盏,懒懒地掀起眼皮,“我既敢在府中架上十字刑架,就不怕对你们用私刑,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以后也不用开口了。”

他又拿起一个杯盏,欲要往里加进沸水。

崔氏瞥了一眼炭火上煮着的沸水,水泡扑腾,身边的杨卓已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低低的哀鸣声,她不敢再想下去……

凌庭萱怎的还不来!

看样子她还得再拖些时间。

“我说!我、我都说!”

祁屹放下杯盏,冷锐目光凝在崔氏脸上,“快说。”

“我想和小棠说几句话,我、我被吓得想不起来了……”

“凌庭萱不会来救你。”

“你、你……”

“我怎么知道?自然是杨月棠派那叫秋菊的丫鬟出府,被我的人逮了个正着,她怕再被砍掉一只手,便什么都说了出来。”

怎、怎么会这样……

若是凌庭萱来不了,她也就无人可依,祁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真的会把她虐杀致死!

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出卖凌庭萱,换取自己的性命,很值!

“不、不是我下的毒!是那凌家大小姐,不关我的事啊,屹儿你放过娘吧!娘都是受凌家那个贱人所指使,娘并没有害江姑娘的想法啊!”

“凌庭萱何时给她下的毒,如何解?”

“就、就是那日生辰宴,凌家那贱人命我推江姑娘下水,她说若是没人救,就让江姑娘直接溺死在水中,若是有人搭救,她也做好了后手。

她早已在替换的衣裳中洒下了毒粉,好似叫什么芳华逝,只要江姑娘身上沾了毒粉,在十日内喝下一杯酒,毒粉就会开始生效,江姑娘会迅速变老,三个月内寿命骤缩而死。”

崔氏看着祁屹那张阴沉如墨的脸,顿了顿,“至、至于解药,娘是真的不知道,你想啊,凌家那贱人只是想利用娘,怎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娘呢?”

“你方才所言,可都是实话?”祁屹给了松拓一个眼神,示意他给崔氏和杨卓两人松绑。

崔氏连连点头,“娘骗谁也不敢骗你啊!娘知道这回是娘的错,娘不该帮着外人陷害你的人,还有你叔父这件事……娘是被他强迫的,你爹走了后,他便强霸了娘,娘怕被人戳脊梁骨,才暗中救济他,想堵住他的嘴!”

反正杨卓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切都是由她说得算。

她虽与杨卓苟合十多年,但如今为了保命,她只能先顾好自己了!

“嗯,你已将实话说出,那便没有留你的意义了。”

崔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嘴角抽搐着问道:“屹、屹儿,你说什么?”

祁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松拓,这对奸夫淫妇的手脚打折,丢去乱葬岗。”

“是!”

“等等,她的水还没喝。”

松拓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那盆仍冒着泡的沸水,松拓瞬间会意,“属下明白。”

“不、不要!屹儿你不能这么做!你爹临死前的遗愿,你都不记得了吗!”

“哦,你倒提醒了我。松拓,不必丢去乱葬岗了,去城郊找处破房子,用火把他们活烧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为淡然,却叫松拓激起层层寒栗。

“是,大人。”

“祁屹!你个黑心肝的白眼狼,你怎么敢这样做?我、我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你、你就等着你爹夜夜来索你的魂吧!”

“别装了,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阿爹就是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害死的,这多年来,你们仗着阿爹忠厚老实,暗地里做了多少对不起他的事?”

崔氏哑然,他都知道了?

定是那不中用的贱丫头!

“屹儿,你定是听信了你妹妹那蠢东西说的胡话,她被许鸣裕破了身子后,脑子不清楚,经常乱说话……她、她……啊——!”

祁屹懒得听她再啰嗦,手一挥,命松拓快些动手。

崔氏和杨卓皆被沸水烫坏了喉咙,手脚也被他们折断,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

“大人,要不这样便算了罢,弑母这件事传出去,对大人终归是不好的。”松拓仍是担心。

“谁说我弑母?”

祁屹冷笑一声,声音如同淬了冰,“我叔父好赌成性,寻我娘亲借钱未果,遂将人劫持,威胁我交出五百两以换取我娘性命,我连夜带银子赶去救人,却不料叔父不慎撞到烛火,烧光了整间房屋,我戴孝七日。”

松拓一下子恍悟过来,妙、妙啊!

他还在担心崔氏死后,会谣言四起,或多或少都会对大人不利。

可谁知,大人早已想好了对策!

真不愧是大人,不仅除掉了这对狗男女,还不会落人口舌,顺势尽了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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