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回到关雎宫,独自坐在屋中绣帕子。
前些日子答应景武帝的手帕还未绣好,可要赶快些。
乐乐站在殿外焦急的冲着永宁大叫,想进殿中却仿佛在害怕着什么,不敢前进半分,它从未如此反常过。
永宁喜静,屋中只留了绿荷福禄伺候,她疑惑的抬头问:“乐乐怎么了?”
福禄也很迷茫,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福禄话音刚落,永宁听到殿中窸窸窣窣的,殿外还有笛声。
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殿中不安全,立马放下帕子抓着绿荷福禄往殿外走,“快走,屋中有东西!”
笛声还在继续,永宁跑出屋门后回头看了一眼,屋中的小宫女们尖叫着跑出来。
“啊——好多蛇——”
花花绿绿的蛇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的攀上她刚才坐的椅子。
桃夭从太医院回来,看到这场景也是吓得小脸刷白,“娘娘,这……冬日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永宁冷了脸色,冷哼一声,“这宫中太多人都不希望我过得好,终是坐不住对我出手了。”
绿荷指挥着宫人们护着永宁退出宫外,永宁没注意身后,她撞上了一个人。
“呀!”
林常在被撞了个踉跄,她稳定身形后福了福身:“嫔妾见过宁妃娘娘,嫔妾无意冲撞,还请娘娘责罚。”
林常在规规矩矩的跪在永宁脚边,永宁面色不善,懒于应对。
“你且起来吧,今日我宫中事多,你若无事,可以自行离开了。”
林常在被身边宫女扶着起来,娇娇柔柔的行礼:“嫔妾告退。”
刚走没两步,林常在看到了一条蛇极速冲着自己爬过来,她吓得花容失色,再顾不得什么仪态规矩,尖叫着在宫人身边四处躲窜。
永宁有些烦躁她这四处乱窜的模样,秀眉一皱。
周遭的宫女因为林常在和她的宫人乱窜而显得嘈杂,永宁最不喜这样,不知什么时候,绿荷几人被挤的远离了永宁周围。
永宁心道不好,下一刻就觉得自己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她扑倒在了那条蛇面前。
刚一抬头就见那条蛇吐着信子往她这里飞速爬行。一股冷意攀爬上她的心脏,眼瞧着那条蛇就要咬上她的手腕,她不敢轻举妄动。
笛声戛然而止,所有的蛇像失了力气一样倒在地上。
而离永宁最近的那条蛇的七寸之处,插了一把剑。
剑身上有鲜血,绝对不是蛇的。
剑柄上刻有古兽螭虎,这把剑……
是辰王的。
永宁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周围的树上,冬日里没有树叶,她只看到了树枝微微晃动。
谢怀远……
她抬头看向周围房檐,她看到了关雎宫房檐一角露出的一点紫色衣袍。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紫色衣袍也被人拽回了房檐后。
她眼中含泪,难受的从地上站起来。
自己明明都已经说了那样伤人的话,怀远怎么还是和梦中一样喜欢蹲在树上暗中保护她呢。
她已经不是他的妻了。
辰王躲在屋顶,紧紧攥着方才被她看到的衣角,他亦是双眼通红。
自己所爱之人成了皇兄妾室,他又何尝不难受呢?
永宁在梦中从没碰过他的剑,可在此刻,她颤抖着双手握住剑柄,试图将这剑拔出来,可它太重了。
乐乐在她脚边转着小声的叫着,知道永宁的意图,它也试着咬着剑身帮永宁拔剑。
永宁拔不动,周围的人又都在看护林常在,没人注意她身后。
身后风声一过,她只看到了紫色残影在自己身边一晃而过,手背的余温尚在。
他握着永宁的手将剑拔了出来,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她盯着地上的那柄剑,无声哽咽。
“福禄,将这柄剑和蛇,送去太和殿,请陛下查明。”
福禄现世并未见过辰王的剑,却也知道后宫中绝对不会有人用这男子才拿得动的剑。
这要真的送去了太和殿,岂不是将把柄送到了有心之人手中吗?
“娘娘,这……”
永宁冷冷看着惊恐昏迷的林常在,冷哼了一声,“这是试探,亦是下马威。这剑若是私藏,可比交给陛下更严重。”
宫中有心之人在试探。
得知辰王回帝丘,她们想看永宁若身陷险境,辰王会不会出手。
关雎宫主殿中如蛇窝一样,若辰王不出手,永宁就会命丧关雎宫。
若辰王出手,就坐实了她与辰王在和亲途中的谣言。
谢辰星出手了。
他何等聪颖,战场上的阴谋诡计他见的多了去了,这后宫的争斗对他而言不需思索就可知其背后利害。
可他还是在永宁即将受伤之际,将手中的剑扔了出去。
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永宁丧命,他做不到。
见永宁派人将剑送去太和殿,他也没有在关雎宫屋顶久待,立马转身去寻方才的尸体。
永宁脸上泪痕未干,站在太和殿外等着传召。
“娘娘,殿下才刚进去,劳烦您在殿外等一会儿。”
永宁微微颔首,在殿外泪流不止。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
是哭谢辰星少年赤诚热烈的爱意,还是哭自己这悲苦不已的命运。
殿中上座的帝王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中央的紫衣少年,目光又落在自己面前这柄带着血的剑上。
“这剑,是你的,可为何会是宁妃身边的人送来的?阿辰,孤王想听你解释。”
辰王眼眸微闪,似乎自从他带着永宁来西凉以后,皇兄就总在他面前自称“孤王”,将兄弟二人的距离拉开了好远。
“臣弟在宫中巡逻时恰巧看到宁妃娘娘宫中有蛇作祟。”
景武帝挑了挑眉,“哦?蛇?阿辰,这可是冬日。”
辰王不慌不忙的点了点头,又看向自己脚边的尸首。
尸首手中还紧紧攥着笛子,瞪大了双眼,似乎没想过自己会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剑。
“皇兄自幼在帝丘生长,应当也听过西部以笛御蛇。宁妃娘娘宫中的蛇,臣弟见了都觉得惊恐,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呢。”
他丝毫不惧,抬头与上座的帝王对视。
景武帝嘴角噙着笑,眼神冰冷。
眼神相对,无言之中狠厉交锋。
景武帝薄唇轻启,带有几分轻蔑,“阿辰,她如今是孤王的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