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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是谁都可以感觉得到,交州这些日子不太平静。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粮价飞涨,斗米已经卖到两百多文钱,交州不少百姓已经无钱买米下锅了。

事实上,粮价上涨从上半年就开始了,铺天盖地的蝗灾肆虐交州,造成整个交州大量田地庄稼减产,甚至是颗粒无收,随即而来就是引发百姓恐慌,纷纷群起疯抢市面上的粮食,造成粮价的第一次暴涨。

随后就是蝗灾引发交趾叛乱,大都督李芮战死沙场,叛军攻入岭南,大肆屠杀汉人,交州百姓尤其是汉人百姓人心惶惶,只能再度疯抢市面上的粮食随时准备逃离交州,进一步推高了粮价的上涨。

原本齐王萧玠就任交州大都督,大家都以为交州局势即将尘埃落定之时,越人土司却掀起了新一轮的叛乱,交州百姓不知叛乱要持续多久,只能大量疯抢囤积粮食,造成粮价持续暴涨。

按理说,随着蝗灾扑灭,交趾之乱和土司之乱先后被平定,交州的粮价应该会逐渐降下来,慢慢恢复到一个正常的水平,但不知道哪里流传出来的消息,说交州的府库存粮即将告罄,甚至无力再供养五万交州军,交州军无粮可吃迟早会哗变,交州即将大乱。

此流言一出,交州百姓一时人人陷入惶恐不安之中,争先恐后上街争相疯抢粮食,粮价再度迎来暴涨,几乎是以每天几十钱的幅度在上涨,昨日已经超过斗米两百钱。

奇怪的是,尽管粮价已经大涨,但是市面上却反而买不到什么粮食,家家米行都挂出了售罄的牌子,宣称自家的粮食已经卖空,如此一来更加印证了交州缺粮的流言,百姓更加恐慌,已经零星出现了十几起抢粮事件。

粮价的上涨也带动了其他物价的上涨,高昂的物价致使交州百姓怨声载道,流言四起,对官府的不满也是越积越深,愈演愈烈,整个交州似乎已经处在一个即将动乱的边缘。

长史傅况满脸愁容站在大都督府门外,等候萧玠的接见。

如今交州的局面如此危急,身为长史的傅况自然也是忧心忡忡,如今流言四起,百姓人人自危,若官府再不拿出一个举措来应对,就要出大乱子了。

就在他刚出门的时候,东市那边发生了暴乱,一大群越人洗劫了一条街的米行,抢走了大量的粮食,还波及附近的其他商铺,大量的财物被这些越人抢走,还有几十个掌柜和伙计被打伤,万幸的是,目前还没有造成任何人员的死亡,那些越人也被官兵围堵在了东市,就等着身为大都督的萧玠来做处置。

就在傅况还在大都督府门前的台阶上焦虑来回踱步的时候,一身戎装的萧玠已经在一大群士兵的簇拥下往大门的方向走来。

看到萧玠如此打扮和他身后杀气腾腾的士兵,傅况心中也是微微一惊,心想这个殿下不会打算用武力镇压暴乱的越人吧,如此一来恐怕只会进一步激化矛盾,只会引发更大的乱子呀。

萧玠也看到站在门口的傅况,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似乎也猜到了他的来意,也不废话,直接沉声道:“傅长史来得正好,坊市的事你也应该听说了,你随我一道去处置吧。”

傅况也不推脱,重重一点头,他心中也下定了决心,若是齐王真的打算使用武力强行镇压,他一定要尽力劝阻他,免得进一步激化双方矛盾,免得引发更大的乱子。

萧玠一行人赶到东市之时,五千手持盾牌的官兵已经将东市围个水泄不通,一个个目光森冷盯着坊市内,严防东市内任何人冲出来突围。

而坊市之内的越人反倒是一个个一脸畏惧,只敢隔着老远手持棍棒与官兵对峙,无一人敢上前。

一个校尉打扮的军官看到萧玠,立即快步奔到萧玠面前,大声禀报道:“启禀殿下,我等奉殿下之命,已经将全部暴乱人员围堵在坊市之内,并无一人逃脱。”

萧玠微微颔首:“知道了,你们辛苦了。”

傅况心中暗暗一惊,怪不得官兵行动如此迅速,原来早就奉了齐王之命,难道齐王对此早有准备?

再看萧玠一脸淡定从容的样子,傅况更加感觉似乎一切都在萧玠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此时,城中的不少官员也前前后后纷纷赶到东市,虽说东市暴乱并不在很多官员的职责范围之内,但是番禺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自己全程不出现,怎么也说不过去,还是得来现场露个脸,将来也好给朝廷一个交代。

萧玠似乎早就等着他们的出现,目光扫过匆匆赶来的众官员,神色有些捉摸不透,看得这些官员没来由一慌。

“司仓陈嗣何在?”萧玠的目光最终落到司仓陈嗣身上。

陈嗣心中没来由一慌,但是萧玠喊他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装听不到,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拱手行礼道:“下官在!”

萧玠目光平静看着他,微微一笑:“陈司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到最后关头,孤也不想痛下杀手。因此孤想劳烦你进去一趟,跟这些暴民谈谈,劝他们束手就擒,孤可以对他们从轻发落。”

陈嗣脸色瞬间一片惨白,现在双方如此剑拔弩张,要他进去劝降,不就是要他进去送死吗?

在场的其他官员也纷纷面露不忍,一个个都暗暗猜想这个陈嗣如何得罪了齐王,居然要如此置他于死地。

看陈嗣迟迟既不行动,也不回应,萧玠也没有动怒,只是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淡淡道:“怎么,陈司仓想抗命不遵?”

陈嗣看着萧玠,一咬牙,决然道:“殿下,此事如此凶险,请恕下官不能从命。”

萧玠似乎早就料到陈嗣会有如此一说,静静看着陈嗣,冷笑道:“既然如此,前些日子陈司仓在城中派人大肆散播流言,说交州府库无粮,交州军哗变在即之时,怎么没想过今日之凶险。”

此话一出,在场官员瞬间哗然,纷纷把目光投向陈嗣,毕竟萧玠的指控不可谓不严重,他们都想听听陈嗣如何辩解。

陈嗣面色愈加苍白,虽说他也担心萧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证据,但他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绝不可能承认此事,只能咬紧牙关矢口否认道:“殿下明鉴,下官身为朝廷命官,绝不可能知法犯法,胡乱散播流言。”

萧玠早就知道他不会痛快承认,冷冷一笑,轻轻拍了拍手,随即有几个官兵押出一个人,正是陈嗣的管家。

陈嗣一看到自己的管家,脑袋瞬间嗡的一声,知道全部事情都要隐瞒不住了,正是他派自己管家收买了番禺城中的乞丐和地痞,大肆散播府库无粮的消息,制造城中百姓的恐慌,为了不让萧玠查到自己头上,他还让自己的管家回乡下暂避一段时间风头,却没想到管家这么快便落到了萧玠的手中。

陈嗣心中还存有最后一丝希望,避重就轻道:“殿下恕罪,是下官御下无方,即使府库缺粮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以致于铸成大错。”

萧玠没有理会陈嗣,只是将目光投向管家,淡淡道:“怎么陈司仓的说法与你不一样,莫非你在骗我?”

管家似乎十分畏惧萧玠,低下头根本不敢直视萧玠,只是不住摇头道:“不是的,陈司仓在撒谎,明明是他派小人故意在城中散播府库缺粮的消息,想要制造城中百姓的骚乱,对殿下不利……”

“住口!你胆敢含血喷人,污蔑本官!”眼看管家将自己卖得如此彻底,陈嗣又惊又怒,扑上来就要跟管家拼命,却被萧玠的亲兵死死拦住。

萧玠命人将管家押了下去,随即目光平静看着陈嗣,淡淡道:“你们二人说的话孰真孰假一时孤也分不清,只是流言确实是从你陈司仓这里散播出去,今日的骚乱也是由你陈司仓而起,只要陈司仓可以劝降东市内的暴民,我可以一切既往不咎。”

陈嗣瞬间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神情绝望。

其他官员也目光复杂看着陈嗣,再看看面色平静的萧玠,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寒意,这位齐王殿下年纪轻轻却如此心狠手辣,嘴上说着既往不咎,但实际上却逼着陈嗣去送死。

“殿下,暴民残暴,陈大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孤身犯险恐怕不合适吧。”长史傅况有些不忍,虽说他和陈嗣交情不深,但毕竟也是同僚一场,他也想试试看能不能救下陈嗣一命。

陈嗣感激看了一眼傅况,随即满怀希望看着萧玠。

萧玠神色却是似笑非笑:“此事因陈司仓而起,若是陈司仓不愿意去赴险,那孤自己进去跟这些暴民谈谈吧。”

“此事凶险,殿下万金之躯,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傅况闻言不由大惊,开什么玩笑,若是身为皇子的萧玠死在暴民手中,恐怕他们这些在场的官员一个都活不成。

众官员也纷纷苦劝萧玠,原本有些与陈嗣关系不错的官员也将求情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萧玠将目光重新投到陈嗣身上,他的意思很明白,现在必须有一个人进去劝降暴民,要么是他,要么是陈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