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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萧稷深深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突然问道:“为何是陶家的钱庄?而不是其他家的钱庄?”

萧玠想过萧稷会问各种疑问,却没想到萧稷会有此一问。

尽管他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敷衍过去,譬如说陶家钱庄在大宁各州郡分布最广最为密集,又或者陶家在京城有大量的现银足够国库支取诸如此类。

但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也许是因为萧稷别有深意的眼神,使他感觉没必要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欺瞒引得父皇不快。

想到此处,萧玠不再迟疑,直接跪倒在地,语气恳切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是陶家有了麻烦,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儿臣侧妃的娘家,儿臣想帮他们一把。”

“原来如此,怪不得麒麟卫那边告诉朕,陶闾突然卧床不起。”萧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异色,脸上也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陶家出了什么事?说给朕听听?”

萧玠心中暗呼一声好险,麒麟卫果然是手眼通天,无孔不入。

要知道陶家为了避免因为家主重病而引起市面动荡,对于陶闾患病的消息是严加封锁的,知道的人根本没有几个,却没想到根本瞒不住麒麟卫。

他也庆幸自己没有对父皇有所隐瞒,否则不知道要败坏多少好感。

虽然心中在暗暗庆幸,但萧玠面上还是露出沉痛之色,叹了口气道:“陶家家门不幸,陶闾的幼子陶植勾结外人,盗走了陶家钱庄用来印制银票的制版和印鉴,若是不想办法加以阻止,不出几日,陶家的假银票必然到处泛滥,到时候陶家不仅要遭受难以估量的损失,陶记钱庄的百年信誉也将毁于一旦,整个陶家将万劫不复,无力回天。”

萧稷闻言眉头不由微微一蹙,下意识只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陶家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有查过此事是何人所为吗?”

萧玠点点头,随后便道:“儿臣跟幕僚分析过,想要印制银票,纸张,夹印,花纹,制版和印鉴缺一不可,可对方只要制版和印鉴,显然他可以是解决纸张,夹印,花纹三个方面的问题,但这些东西市面上根本没有,寻常人也买不到,因此儿臣以为,对方想来也是开钱庄的。”

萧稷微微颔首,深以为然:“你分析得倒是有几分道理,那你怀疑是谁所为?”

萧玠心中暗暗冷笑,知道拱火的时候到了:“父皇,京城谁人不知道儿臣纳了陶家之女为侧妃,儿臣即为陶家之婿,其他商人或钱庄根本不敢招惹陶家,更不可能说有胆去对付陶家……因此,虽说儿臣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但儿臣有理由怀疑,对方表面上想要对付的是陶家,但实际上想要对付的是儿臣。”

尽管萧玠没有指名道姓,但萧稷心中已经了然,心中也暗暗有些恼怒,显然又是世家大族在背后搞鬼,也只有他们才有胆子去对付一个当朝皇子。

他也明白了萧玠想要各地官府存钱进陶记钱庄的用意,如此一来陶家的银票就跟朝廷挂钩上了。

一般情况下,伪造陶记钱庄的银票不过就是涉及到商人之间的恶性竞争,即使被陶家或者官府抓到,后果也不会多严重,对方甚至可以找来几个小喽啰做替罪羔羊让自己全身而退。

可一旦涉及到朝廷赋税大事,必然是要一查到底。正如萧玠所言,想要伪造印制假银票,纸张,夹印,花纹,制版和印鉴缺一不可,很容易就可以追查到幕后主使之人身上,到时候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满门抄斩,甚至是株连九族。

萧玠此举就是为了给陶记钱庄的银票安上一层护身符,使对方即使拿到了陶家的制版和印鉴,也不敢冒险去印制假银票,以免祸害到整个家族。

虽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但萧稷却还是默然不语,心中不断在权衡利弊。

他知道陶家对于自己的重要性,也想在关键时候拉陶家一把,但他心中却还是有一些其他顾虑。

不说消息传出去朝中那些文武百官会闹成什么样子,单单他自己就顾虑重重,他本质上还是一个传统君王,虽然他并不敌视商人,但骨子里还是有些轻视商人,而赋税乃是国家大事,他是断然不想朝廷赋税与商人有上什么瓜葛的。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萧稷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不由开口询问道。

萧玠猜到了父皇的顾虑,他也明白一个封建王朝的统治者,对商人是天生的的轻视和不信任,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扭转。

不过他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他虽然想帮陶家,但毕竟他是他,陶家是陶家,即使他再信任陶家,也不可能让陶家掌控朝廷的赋税之事。

“儿臣明白父皇的顾虑,其实儿臣早有改革赋税进京方式的想法,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此次陶家之事正好也是一个契机,儿臣想用陶家钱庄试行一年,若是可以,明年朝廷就可以开办自己的官营钱庄,为了与其他商人的钱庄区分开,可以叫大宁皇家银行,负责为朝廷统计和收取每年的赋税。”

萧稷微微颔首,若只是一年,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又想到将钱存进钱庄的方式,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避免赋税进京一路损耗的好办法。

不过虽然心中这么想,萧稷却是笑道:“我前几日还跟你皇祖母提起过陶家给朝廷捐了一千万两银子用以兴学之事,她也说陶家虽是商家,却也是明事理识大体的,要朕不要亏待了陶家。”

萧玠心中暗暗佩服,父皇就是父皇,说话果然是有水平的,明明是两相利好的大事,他却暗示自己是为了还当初陶家的人情。

但萧玠还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有父皇这句话,陶家总算是可以躲过一劫。

“儿臣替陶家谢父皇恩典。”

萧稷微微一笑:“好了,朕晚些会要中书省那边拟旨的,若你没有其他事就先退下吧,朕也该回御书房批阅奏折了。”

为陶家化解了一场大危机,萧玠心思也一下子活络了,既然对手招惹自己在先,他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后世的金融战。

“父皇,儿臣还真有一事,去年先是交、荆、扬三州闹蝗灾,而后又是淮河决堤,导致去年粮食减产了不少,今年开春雨水又不足,有可能会造成今年粮食不足,因此儿臣建议,父皇应当下旨,严禁民间用粮食酿酒,若是有违者严惩不怠。”

萧稷闻言不由微微一怔,显然也是没意识到自己儿子居然会有如此提议。

但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知道他的实际目的绝没有那么简单。去年闹蝗灾和水灾不假,今年开春雨水少也是事实,但还不至于要到闹粮荒的地步。

不过想想儿子从来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主儿,如今支持他的陶家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以他瑕眦必报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必然会报复回去,他倒是可以拭目以待,乐见其成。

想到此处,萧稷也笑了,轻轻一点头:“好,朕准了!”

(那啥,另一章晚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