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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想法也很简单。

如韩世忠这等名将,不论是在北宋还是南宋,只要是还有得仗打,那他脱颖而出、功成名就,只不过就是时间早晚问题。

想自己如今身处这个时代,这等人物不去结交又去结交谁?

不趁现在人家还未发迹就去交好,难道还等人家飞黄腾达了以后?

那谁特么还甩你?

更何况,眼前之人妥妥的人如其名!

岳元帅被“莫须有”含冤下狱时,韩世忠绝不同于张俊、刘光世之流附会秦桧,更不要说似张俊一般参与制造伪证了。

相反,他一再上疏,直言秦桧误国!

为了解救狱中的岳飞更是多方奔走。

同为手握重兵的四大统兵之将,在那等敏感时刻能做到这一点,可想而知有多么不易!

虽然最终不论是他的抗金大业还是解救岳元帅都没有成功,但此心昭于日月,不论后世还是时人,那都是有目共睹的!

“啊?”

不过此时尚还只是一小小亲卫官的韩世忠听到许平那么说,则完全呆住了。

自己只是一小将啊!

对面之人虽和自己年龄相仿,但毕竟人家家财万贯又是如今官家面前的红人,现今还被封了大官!

这会儿,竟然主动要与自己交好,还要互换名帖!

互换名帖之意,也就是要与自己义结金兰啊!

“这...”

韩世忠完全嗫嚅了。

不只是他,就连老种和鲁智深也听呆了,更不要说其他众亲卫官,更是妥妥的羡慕嫉妒恨。

“为什么啊?”

“咋就不和俺们结拜呢?”

“长的粗犷点就不入你眼,不受待见了呗?”

“凭什么啊?大家都是亲卫官,都是一块来吃席的,要结拜也一起结拜啊?”

...

只有鲁智深看着席面上许平和韩世忠两个,双目不由灼灼放光!

无他,他是有感于此时场面义气的激越!

一股浩荡之气,不期然的已在胸间回荡!

对于韩世忠,虽然他在军中时未曾与之谋面,可同许平一样,第一观感便是极好。

或许是彼此同为军旅征伐出身,那年轻人身上的气息,给他的感触就是两个字:认同!

“呵呵呵...”

老种终究是老江湖了,稍一错愕,便已是回过神,先是捋着胡须含笑不止,跟着竟又猛地一拍桌案。

“好!”只听他朗声道:

“男儿大丈夫!正当如此有断果决!交友么,首要意气相投,何必顾及什么地位出身!许公子...”

他说着,已是站了起来,一把便拉起许平的手,郑重道:

“老夫在朝为官多年,在外统兵,又是数十年,还从未见过似你这般通透洒落的人,不要说在你这般年纪,便是那朝中垂垂老矣的所谓‘衮衮诸公’,又岂有你活的痛快洒脱?”

一番话,说的许平倒有点脸红了。

“我是提前就知道对面那哥们儿会发达啊!不然也不会那么说啊!”

“世忠嘛。”只听老种在那里又介绍:

“这孩子从军也两三年了,除了头一年在一线部队打仗立了大功外,基本上都被我一直带在身边,对他的人物品性,那我是相当的了解。

要说人品,没的说,一定是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挑起大拇指,嘴唇紧抿着,显得郑重异常。

“而若论起打仗武功,那更是没的说,也绝对是,这个!”

说着,又大大比了个大拇指。

“所以说。”他接道:“尽管你俩身份地位有些相差,但结盟为异姓兄弟,那绝对是再合适没有的。”

“是是。”许平一边听他叨叨,一边胡乱回应。

只感觉还没喝酒,这老头儿咋就先醉上了呢?

“所以,世忠孩儿!”老种右手紧握着许平,左手又硬朗一挥,望着对面韩世忠:

“你心中也不要再有什么挂意啦!今天这事儿,老夫厚着脸皮就给你们做个主,就在今天这席上,你们便结为异姓兄弟!

从此以后,生死与共,祸福同享便了!”

“许公子,你看这样可好?”

对韩世忠虽那般说话,可他终究还是又转向许平,眼神中满是期待向他道一声。

话语里,颇有垂询之意。

“将遇良才”四字,许平到这时方才深切明白其中的含义。

眼前的老种对韩世忠这等青年干才,岂非也正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么?

“小子正是此意!”

他忙双手并起,紧紧抓住了老头儿已经有些干枯的右手,轻应一声。

而后,又望一眼对面的韩世忠。

“好、好。”种师道显然很欣慰。

“那...”对面的韩世忠哪里又还敢再违拗推脱分毫?

何况本也就对对面的公子大有好感!

当即一抱拳,躬身下拜道:

“那就全凭老相公与许相公做主,世忠,恭敬不如从命!”

“哎!这就对喽。”

种师道顿时开怀大笑,老怀宽慰。

“不过你这‘许相公’的称呼,以后可是要改改了。”他又道。

“这...”韩世忠起身后略显腼腆的一笑。

“只不知我许兄弟和韩兄弟他们俩,谁的年岁更长一些啊?”鲁智深在一旁看着这场面几乎高兴的就要跳起来,这时候也大笑一声道。

“这个不急。”老种则微微一笑,一摆手:“等他俩互换过名帖之后自知了。”

跟着又冲门外高呼:“取纸笔来!”

门外一直在小心伺候的两个小厮听闻,不敢怠慢,一人忙向内恭应一声,便一溜烟地跑到楼下去了。

没片刻,那两小厮已恭谨的托举着两副托盘,还有上面的笔墨纸砚重新走进“会心阁”。

上面的纸,赫然便是烫金红纸!

“来吧,两个小朋友。”

种师道一高兴,连“小朋友”的称呼也叫上了。

许平心中一动:

“看来这老家伙在军中自己人面前的时候,大抵还就是个老顽童。”

和韩世忠两人双双走到一张精致的桌案前,接过小厮各自捧过来的紫毫笔,许平和韩世忠各自俯下身去,便挥毫疾书起来。

不过,许平却犯了难。

“系统,宋代名帖的格式咋写的来着?”

本来满腹豪情的他一俯身才发现,自己特么不会写格式!

连格式都不会写,那还拜个毛啊!

“你是个居...”

只听系统幽幽传来一声。

“你妹!”

许平心中暗骂。

可终究,还是按照系统指导的样式成功把名帖写了出来。

之后,还又煞有介事的将大红纸对折数次。

直到折成个信封大小,又于上面恭敬的书上三字——金兰谱!

至此,结义名帖才算是做完。

他在后世毕竟是从事艺术相关出身,自身也有一定的书法功底。

虽绝称不上什么大家,可相比一般的书法爱好者,那还是好很多了。

所以写出来之后,自己看着也挺满意。

然而当他的眼神瞥向一旁时。

“卧槽!”

一望之下,当时便差点惊呼出声!

因隔壁那位的书法写的,着实太精妙了呀!

就见结体端正、用笔丰润,字态潇洒飘逸不说,甚至,还带了一抹娟秀气!

妥妥的,当真是有儒将之风!

相比之下,自己写的,还不就跟狗爬似的?

“唉!人比人,气死人呀!不服不行。”许平不由心中暗叹。

只因这韩世忠和岳飞一样,的确都是不世出的文武将才!

岳飞不用说,《满江红》一首,千古不朽。

而韩世忠,事实上在岳飞辞世之后,也彻底看透了朝廷的昏庸软弱,留下一幅《高义帖》之后便辞官归去了。

他将全部家财数目放在这张帖子上呈交给了皇帝,数目多达百万贯!

以此彻底消除皇帝对自己的猜忌。

再之后,一代名将就此隐居于西湖之畔,决口再不言朝政与兵事,直至逝世。

至于《高义帖》,也的确是有真品传世,就藏在后世的国家博物院内,许平当然是亲眼见过影印版的。

此刻的韩世忠虽处于青年时代,用笔绝不如写《高义帖》时那般纯熟自然,可字里行间,也已颇有几分彼时的造诣!

“许相公,在下写好了。”

韩世忠见许平早已完成,素来用笔谨慎的他也稍稍加快了一些速度,完成之后,便将名帖恭恭敬敬的放置在许平帖子的旁边。

“哈哈!好!准备香烛!”

老种眼见此景,一手背负于后,一手捋着胡须,又爽朗的大笑一声。

樊楼的伙计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一看今天这俩人就是要义结金兰,一听老种吩咐,立马有一人又风风火火的跑下楼。

没片刻,那人已回来,手中已是多了一支精致的蓝筐。

那篮内,赫然便是一应的灯火香烛。

看来这樊楼经营多年,能够在京师汴梁成为“正店”之首,那绝非是没有其道理的。

陈飞虎等人于结义之事本就深通。

此时根本不必老种吩咐,一个个已涌上前来帮着布置香案。

虽他们心中多少有些妒嫉,可的确又打心里替韩兄弟高兴。

只因韩世忠在军中年龄虽小,却当真是勇冠三军!

妥妥的少年英雄!

这令他们不得不服。

更难得的,是他对待任何弟兄素来都是礼义有加。

这一点上,就连从军时间最长的陈飞虎都难以做到。

对待上级和平级如此或许容易,可对待属下小卒,那可就难了。

“老相公!”

许平和韩世忠二人,已双双跪在燃起香烛的香案前,人人手中敬捧着三炷香,陈飞虎将二人的名帖捧起,恭敬的递交给种师道后便道一声。

这种场面根本无需多言,由老种来担任二人盟誓的见证人,那无疑是最合适不过的。

而老种,当然也乐得如此!

就见他笑吟吟接过,便将二人的名帖展开好一番审详。

“哎呀!还是我许兄弟,这字,写的真不赖呀!”

谁知一直随在老种身旁的鲁智深这时大脑袋凑上来一看,不由啧啧称叹。

而后又瞥见老种的右手:

“恩,韩兄弟的字也不错,可比之许兄弟的,似乎还差些火候!”

“噗。”

几名亲卫官中有略通文墨的,听到鲁智深那么说差点笑出声。

“放你娘的屁!你懂个毛!”

种师道闻听心中不由暗骂一声。

可这种场合终究不好说他,便也只能狠狠瞪他一眼。

“我谢谢你啊!”

正一脸严肃跪在那儿的许平听到鲁智深那样说,顿时也是满头黑线。

“咳咳!好了。”

老种皱着眉头仔细查看过两人的籍贯、生辰八字,已然心中有数,此刻神情又陡然转为严肃,朗声道:

“皇天后土为鉴!”

正跪在香案前的许平和韩世忠两个听到这一句,顿时均是脊梁挺直!

“今日汴梁许平,同绥德军韩世忠,意气相投,有意结为异姓兄弟。”老种口气平缓,但中气十足:

“二人于神明面前,并不敢存分毫欺暗。

今日之事,你二人果出自本心否?”

“出自本心!”

两人同声一应。

“长幼有序,古之大伦。”种师道又继续道:

“今以年齿而论,会当汴梁许平虚长一岁,合为兄,绥德军韩世忠年幼,合为弟。

此节,你二人已明否?”

“已明!”

二人又一应。

“结义之后,前途浩荡!你二人,须当肝胆相照,祸福与共!

今于神灵之前,你二人须再度盟誓,此桩,均能做到否?”

“能做到!”

许平和韩世忠二人又是齐声一答,声震屋宇!

两人都是心怀坦荡之人,更何况此种义气之事,本也就很容易勾起他们青年人心中的豪情。

“好,进香!”

种师道此刻心中固然欣慰已极,可神色之间,依然很是严肃,口气也极为凛然。

两人相携而起,各自便将手中的三炷香,恭敬插入了香炉!

“再跪!”

老种又道一声,两人又老老实实再跪于案前。

“一拜。”

老种肃穆的声音再起。

“二拜!”

两人随着老种口中的进程叩首,恭敬如仪。

面上神情,均是郑重已极!

“三拜!”

...

“礼成!”

一直随着老种最后一道有若洪钟的朗声,整套结义流程才算是走完。

没有后世的割手指、饮血酒之类,或许是老种有意将这些环节给省略掉了,不然的话,估计会更加繁琐。

不过就场上气氛来看,显然这个“简化版”的义结金兰,效果出奇的好!

场上观礼众人一个个无不看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牛头,更是恨不能胡乱拉上一个小厮当场也就来个“意气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