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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过去了,手术还在进行中,厉司程已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了。

再看坐在身旁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的神情越发的惶恐不安。

“怎么手术还没结束?”

叶舒言坐不住了,心急如焚地站起来在手术室门前不停地张望。

看见她这样,厉司程正欲上前去给她提前做一些心理建设,不料刚走近她,前面亮着“手术中”三个大字的灯牌倏然灭了。

叶舒言的心猛地跟着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却觉得脚步十分沉重。

站得稍远些的厉司纯也走了过来,看见叶舒言左手在颤抖,她正要上去牵她,一只大手就已先她一步,握住了叶舒言的手。

厉司纯看着她哥紧紧牵着言言的手,不由愣了一下,但不容她多想什么,手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主刀医生率先走了出来。

叶舒言脚下像被灌了铅一样,煎熬地等待了三个多钟,这一刻,她看着神色凝重的医生,忽然就不敢开口询问结果了。

主刀医生先是看了一眼厉司程,随即目光转向她,沉重道,“抱歉,患者突发性心脏衰竭,抢救无效,请节哀。”

叶舒言的脑袋一阵轰鸣,神情恍惚地看着医生在动的嘴唇,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唯有最后一句清晰入耳:

“……死亡时间是16点15分。”

厉司纯担忧地看向毫无反应的叶舒言,眼眶微红道,“言言,你挺住啊。”

看着脸色苍白,眼底一片崩溃绝望却只是紧紧咬住唇瓣的女人,厉司程眉心皱起。

她又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了。

他忍不住伸手将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低声道:“想哭就哭出来,别忍着。”

厉司程感觉到怀里的人浑身都在颤抖,胸前起伏不稳,却始终听不见她的哭泣声。

良久——

“我没想哭。”

叶舒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他,泪目望向里面,低声道:“我想进去看看她。”

厉司程兄妹陪着她进了里面,却只止步在门外。

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她一个人。

叶舒言站在床头,看着被白布严严密密盖住的奶奶,她站了好久才缓缓伸手过去掀开盖住奶奶头部的白布。

看着那张仍旧慈祥,却已然没有了一丝生息的脸,叶舒言的心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

“奶奶。”

她俯身下去,很轻很轻地低唤。

“别睡了好不好,后天花店就开业了,您知道我不懂祭拜的事宜的,您不在,我怎么办?”

她的声音逐渐低哽,“我把海城各个景点游玩的路线都规划好了,我都还没带您去沙月滩看大雁,还没带您去旋转屋吃牛排……奶奶……呜呜……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了……”

叶舒言俯身抱住了奶奶,终是泣不成声。

厉司程站在外面的玻璃窗前看着里面哭得颤抖的那抹身影,双手紧紧蜷缩着。

“我读高中的时候跟着言言去乡下探望过她奶奶,叶奶奶人可好了,和蔼可亲,怎么忽然就……”

厉司纯抚着玻璃窗,满眼心疼地看着里面,“言言那么敬爱她奶奶,这下……她肯定伤心极了。”

望着里面那抹瘦弱的身影,厉司程心尖仿佛被一根棉针刺中,一下子揪痛了起来。

结婚一年,他都未曾拜访过她敬爱的家人,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她的奶奶,却连跟对方郑重地打招呼和问候的机会都没有。

叶舒言在里面呆了将近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除了眼睛红肿之外,神态异常平静。

仿佛刚刚在里面崩溃恸哭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这种故作坚强的样子更让人心疼。

厉司程走到她面前,目光不自觉带着疼惜:“奶奶的后事交给我操办。”

“不用,我自己来。”叶舒言说道。

“言言,你能行吗。”厉司纯也走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叶舒言湿润的睫羽颤动了一下,随后坚定地点点头。

奶奶只有她一个亲人在,她不能倒,也不能乱的。

厉司程见她坚持,也只能由着她了,但他也全程陪在她身旁。

叶舒言将奶奶送到殡仪馆,在殡仪馆工作人员帮奶奶整理仪容时,她才给叶父打去了电话,告知他奶奶去世的消息,并告诉他,人已经送到殡仪馆这边。

她尽到了告知的职责,至于他们来不来,她就没心思去理会了。

叶舒言在灵堂跪到深夜,最终,也没等到他们的出现。

“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守夜就好。”

她低声对厉司程兄妹说道。

他们毕竟不是家属,没义务要在这守夜。

厉司程正欲开口,厉司纯就抢先了,“我们在这陪着你。”

“纯纯,你的身体会扛不住的。”

叶舒言转头看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今天已经陪着我奔波一整天了,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不等厉司纯拒绝,她就转头看向厉司程,“送纯纯回去吧。”

“我叫老潘来接她。”厉司程看着她,“我留下。”

闻言,厉司纯生怕叶舒言会一个人都不留,赶紧说道,“好,哥你留下,我明天一早再过来。”

最后叶舒言也没再说什么,毕竟他们都是好意。

多个人也好,不然……奶奶得多孤单呢。

送厉司纯出去之后,厉司程回来重新在叶舒言旁边跪下。

“你不用跪着的。”叶舒言缓缓说道,“你去那边的椅子上坐着吧。”

家属才需长跪,而他,不是。

厉司程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他深深地看了看灵柩,依旧跪得诚心庄重。

“我不累。”他偏头看着她,“倒是你,你手上还有伤,去坐一会吧,我跪着就好。”

叶舒言默默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只是继续烧着纸钱。

厉司程知道劝不动她,便也不再做声了,只是静默地看着她。

她身上披着麻衣,白色的帽子将她本来就没有什么血色的小脸映得越发的苍白。

尽管她脸上平静如水,看着像是没有什么悲痛一样,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过分安静,反而无形地透出一种莫大的悲哀。

厉司程看在眼里,想安慰,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再多的语言安慰也是无益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伴在她身侧。

于是这一晚,叶舒言跪了一夜,他也陪着跪足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