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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原本已经歇下了,可又被嬷嬷突然叫醒,说是前面出了事,要她老人家去看看,一行人立即赶来,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骆瑶在里面跟凌之憬对峙的声音。

由于交谈内容实在过于“精彩”,太后便抬手让众人停下脚步,静默着在门口听里面对话。

直到亲耳听到了骆瑶自己承认了那些花草有毒,竟然还拿来害她!

太后昨日的一时心软,万般庇佑,求皇帝饶她一命,却没成想自己亲手养大的玫瑰,竟然是披着人皮的食人花,会吃人血!她竟然野心勃勃地想着做太子妃,未来的大靖皇后,那她太后这个宝座,想必早就被骆瑶盯上了……

不知道骆瑶还要抖出多少祸事来,赶紧进屋来出声阻止她。

太后颤着声音,又说道:“骆瑶,你还是当时那个为哀家捶背抓痒痒的小女孩吗?你今日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哀家原以为是自己的错,对你管教不够严厉,太过纵容,可谁知是你内心阴暗,太过贪心,竟敢妄想得到皇后的中宫之位,是不是连这个我老婆子太后的位子也得起身让你啊?”

骆瑶见太后已经全部洞悉了自己的心思,那她也没有必要再假惺惺地隐瞒下去,便突然发了狠似的上前两步,瞪着老太婆,控诉道:“是啊!我是想要你的位置,你会给我吗?你若是真的偏爱我,怎么不帮我嫁给太子?不,你不会的,可你偏偏不想管这些事,不为我的将来打算,你什么都不会帮我的……”

说着自个又哭了起来,脸颊烧得透红,似乎要渗出血来。

太后娘娘刚要想上前安慰她,骆瑶便立即从身后的腰带里抽出一把匕首来,这把刀原本是想留给事情败露后的自己,可现在……

她猛然将匕首高举,锋利的刀尖对准太后,着了魔似的威胁道:“别过来!你别过来!”

众人一惊,倒吸一口凉气,穗心嬷嬷立即将太后护在身后,面露惊愕。

凌之憬大喝道:“骆瑶,你竟敢携带匕首意图谋害太后!来人呐,即刻将此恶女抓起来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外头很快就冲进了一波宫人,将骆瑶围住,只是骆瑶手执匕首,双方暂时不敢妄动。

骆瑶见无人敢上前来抓她,冷笑一声,将匕首双手直握于胸前,对准了众人环视着,丧心病狂地笑道:“你们想要我死?没那么简单,若我一个人死了,多无聊啊?!我今日便要你们一起全给我陪葬!”

说着,她立即抬手将柱旁的高脚蜡烛一下抬起,点燃了帷帘,火势立即朝着屋顶蔓延开去,浓烟滚滚而来。

骆瑶转过身,一手端着蜡烛,一手执刃,目光坚定着慢慢向许婉的床榻走来。

“快走,保护太后……”

众人皆惊,穗心嬷嬷立即大声呼叫让宫人快送太后出去。

凌之憬见骆瑶要过来行凶,立即起身去将她手里的蜡烛一掌挥开。

骆瑶强忍着手腕上的痛,又举起右手中的匕首向床上坐着的许婉刺来,却被凌之憬顺势拦下。

他抓住骆瑶拿刀的手腕,冷声道:“冥顽不灵,无可救药!”

说罢,用力一折她的手腕,“咔嚓”一声,痛得骆瑶立马松开了匕首,凌之憬立即一把将她向后推开,重重倒在地上。

骆瑶无奈,失去武器,那她只能趴在地上顺势将屋内的高架蜡烛全部推倒,火势迅速蔓延开来,火星烧到了许婉床帐帘子的尾部,屋内滚滚浓烟升起,黑烟弥漫。

骆瑶得意笑道:“这下好了,有你们二人陪着我下地府,多热闹啊!哈哈哈哈……”

凌之憬立即将许婉抱起,一脚将骆瑶想伸来阻拦的手用力踢开,说道:“地府便留给你了。”

他快步抱着许婉向屋外逃去,留她一人在屋内。

骆瑶疯魔了一般在地上仰面大笑,嘴角笑得狰狞,圆目瞪如死鱼,神情可怕!

她自然不会出去的,出去也是死,留在这也是死,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见外边太后还在大声喊叫着,让宫人进来救她,骆瑶立即爬起来,将燃烧着蜡烛台丢向门口,推倒屏风,屋内火势四起,浓烟滚滚,高温灼人,宫人们自然不敢冒死进来。

这间屋子,此时便只剩骆瑶一人了。

过往的回忆蓦然涌现,她好像依稀记起小时候姨母第一次带自己进宫拜见太后,她们就是住这间屋子的。当时的福宁殿还在翻修,太后娘娘便暂时安置她们住这里,说等福宁殿翻新好后,就让她一个人住进那华丽宽敞的大屋子,比这里精致好看百般。后来,她顺利搬进了福宁殿,得太后宠信和关爱,便再也没有进过这间僻静的屋子了。

骆瑶神情渐渐落寞,她闭上眼,悔恨的泪水随即落下,滑过如花似玉的脸庞,整个人的神情显得有几分真心、赤诚和坦然。

真好,由此地开始的深宫缘分,便在此地了结。

火星溅到她的衣服上,燎断了她的头发,大火即刻从衣摆燃起,烈火瞬间吞噬了她。

骆瑶突然感受到心底的一阵祥和的平静,品尝到了她许久未拥有过的自由和轻松,一切终于结束了,她再也不用为了利益夺权去跟人算计,仰人鼻息。争来争去,竟是害人害己,一切最终不过是玩火自焚罢了。

呵,就这般死了吧,让大火将她的欲望和肮脏烧得干干净净。生于尘土,便归于尘土,消逝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若是从一开始她父母双亲健在,她也不会被送进宫了吧?也自然不会再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太后娘娘在殿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形状悲痛,又被凌之憬吩咐人将太后带回去。

宫人来来往往,忙碌着通知各宫各殿的奴才提水来灭火,控制步寿宫内的火势,试图熄灭这场烈火。

许婉搂紧了凌之憬的脖颈,今晚这场闹剧她已经看够了,心中百感交集。她对骆瑶郡主最后的一面,便是看着遍体鳞伤的她在烈火中化为萤火,奔向她所渴望的自由。

其实说到底,骆瑶也是个可怜人,被利益和欲望折磨得面目全非,那么好看的一个女孩子,竟然会做出这么多可怕的事情来,甚至令人诧然。自然了,恶人也不值得同情。

许婉抬头看凌之憬,刚好迎上他垂下来的目光。

“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愣怔片刻后,许婉朝他点点头,凌之憬便抱着她朝宫门外走去。

这后宫他们一刻也不想多待,许婉默默靠在他的胸口,她心里也明白,其实凌之憬才是被伤害最深那个人。可他从来都不对人倾诉自己心中的痛苦和委屈,脆弱也不会轻易在人前表露。

他爱的、他在乎的和一直想要保护的,也不过这些至亲至爱,可他一向信任的妹妹骆瑶却背地里跟他大哥一起谋算着要害他,想将他致于死地。

除了宫里的太后和皇上,还有多少人是真正关心他、爱护他的呢?

若是没有遇见自己,凌之憬会有爱人吗?书中原本要嫁给他的齐俪鸢,两人也只是利用,逢场作戏。

或许,他这一生从未爱过别人,一直到死,凌之憬一直都是一个人。

那他该有多孤独?

——————

此时宫门已锁,可凌之憬得皇帝特允可随时自由出入,无人敢拦。

马车在空旷静默的黑夜里一路前行,等他们再回到梨园,已过午夜子时。

许婉心里有种过了很久才能回到家的亲切感,旁嬷嬷和芩汐她们也很欢喜二人突然回家,热情又关切地招呼两人进屋,园里又瞬间灯火通明,很有人气。

过一个时辰后,园内的明亮灯火又渐渐熄暗下来,回归深夜的静寂和空虚。

屋内,许婉被凌之憬拥在怀里,问他:“明日……不对,两个时辰后,你可要再回宫里?”

凌之憬想了想,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的小脸,低声对她说道:“你若不想,我可以不去。”

许婉眼睛里稍感一喜,抬着眉稍,故作认真又纠结地想了想后,说道:“那你便留在家多陪陪我吧!”

“好。”

凌之憬弯唇一笑,抬手拂过她耳边的秀发,接着说道,“明日也可以陪你,但后日是太子大婚,两国皆有使臣返朝参议,我可能要去一趟!”

“大婚,这么快?”

许婉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一转眼,齐俪鸢便嫁来靖国,不出两月,两国边境战事将起……

凌之憬摸摸她脸,说道:“是啊,你昏迷整整了三日,此行进宫便在太后宫里住了快九日,我也没想到我们会在宫里耽搁这么久。”

“嗯……好吧。”

许婉有些困了,打了一个哈欠,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着别的事……

人的生活里总是会发生一些突如其来又始料未及的事,她也无可奈何。骆瑶掀起的这场风波也算过去了,可凌不疑一日不除,日后必定还会频生波澜,她和凌之憬必定也不得安宁……

凌之憬垂着眼细细盯着她,见许婉困得快睁不开眼了,便柔声催促道:“睡吧,婉婉,今日太晚了,我们也该闭眼休息了。”

许婉闭上眼,细哼着“嗯”来答应他,又小声说道:“晚安,阿憬……”

我爱你,亦会保护你,一直陪在你左右,前路有我。

不到半刻,许婉放松神经后,沾枕即睡,呼吸声沉沉又绵绵,凌之憬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了她说:“阿憬……爱你。”

又睁眼看了她一会,不知是梦里的幻觉,还是方才许婉说的梦话,看她睡得香甜,小脸又有了些红润的气色,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闭眼睡去。

次日天明,许婉一直睡到中午,被凌之憬柔声唤醒,起来用了点清粥和汤药。

许婉醒着便跟他说说话,让他给自己揉揉肩,捏捏腿,坐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又觉得屋里有些闷,自己身子冷,凌之憬便抱着她去庭院里晒太阳。

许婉躺着庭院长摇椅上,舒舒服服靠着他这个人肉靠垫,膝上盖着薄毯,看着眼前的满院花草,芬芳绽放,空气清香,深感岁月静好。

凌之憬这一整天都陪在许婉身边,寸步不离。她睡着了,他便静静在一旁看书或浅眠,不舍打搅心尖上的她,亦不想和她分开一瞬。

宫里也传来消息,说骆瑶已身死,丧事办得仓促又隐秘,令人唏嘘。

骆瑶她最后的人生不过大闹一场,然后悄然而去,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水中,左不过泛起了一丝丝涟漪,随即无痕逝去。

五月的玫瑰凋零在枝头,她的故事和传奇也就到此戛然而止。

昨晚那场大火,来势汹汹,火光冲天,引起不少朝民注意。宫内对外宣称,此事是因太后宫里的一座偏殿年久失修,宫人一时不慎引火燎殿,昨个半夜便已控制住火势,无人员伤亡。

这场突兀又怪异的火灾引起了不少百姓议论,揣疑其背后原因。更有甚者,将此次深宫内贸然失火的源头归咎于即将嫁入靖国皇宫的北齐公主齐俪鸢,说此女不祥,人还未至宫门,便将灾祸引入宫中,实属灾星,对靖国国运不利,将来必起祸事!

这番言论被人操控后,还在朝都民间内引起了一场长久地不小的热议风波,似乎也在预示着不久后即将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