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见此脸上十分震惊，眸中甚至闪过几分懊悔，她立马弯下腰去，拉住楚筱媚的手臂，固执地问道：“楚楚，你是不是被他逼迫的，所以才这样做？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
楚筱媚见许婉眼眶通红，声音颤抖，她直到现在都还在寻求得到自己的肯定，偏信她。
但事实如此，她也无可奈何。
楚筱媚突然抬起手来，一把牢牢抓住许婉的手腕，狠心用力一推，甩开了她不断来纠缠自己的手腕，冷漠地喃喃道：“抱歉……”
许婉一下子摔倒在地板上，眼睛还是直愣愣看着她，固执地想要仔细查看楚筱媚脸上的神色来辨认事情的真伪，可见她如此冷漠，不近人情，自己的心也跟着凉透了几分。
许婉握紧了拳头，不解道：“为什么？楚楚，你为什么要骗我？难不成，就因为你爱他，所以助纣为虐？你，你好糊涂啊……”
她最后这句话倒像是认清了事实一般，尾音止不住发颤。
许婉想要恨她，可她不愿……
楚筱媚自顾站起身来，静静地退到凌不疑身后一旁侍候，微微垂着头，一脸肃然，仿佛她生来就是如此一般不近人情的冷酷杀手模样。
对此，凌不疑甚是满意，看着许婉还瘫坐在地上一脸失落，心中甚感痛快。
他鄙夷不屑道：“许婉，本宫奉劝你一句，真心才是天底下最伤人、最残酷的东西！你可别忘了，楚筱媚是什么身份，一个从人间炼狱死侍营爬出来的一等杀手，她还能有多少人间的真情？哼，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心，她不需要你的怜悯！”
许婉固执地摇了摇头，她抬头望向凌不疑，反讽道：“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心，体会不到人间的温暖和爱！你不过是糊糊涂涂来到这世间，为争夺权势利益而出卖自己灵魂、丧失人性的一条可怜虫罢了！我才不会同情你呢……”
“啪”一声突兀而尖锐的一声异响，让整个空旷的殿内顿间安静下来，气氛凝固冰冷到快至冰点。
凌不疑贸然出手伤人，许婉的整个身子被他打得一下偏过去，她的脸颊立即烧得火辣辣的，一个大大的掌印赫然出现在她白皙的小脸上，难以消散。
许婉知道自己已经触犯到凌不疑的底线，可还是不服气地抬起高傲的头颅来直瞪他，红唇抿得极紧，在双方气势上丝毫不败下风，一如倔强的白天鹅一般。
凌不疑十分愤怒，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如此放肆，目无尊卑，以下犯上，他忍无可忍，面目凶狠地瞪着她，气得鼻孔外翻，咬着牙，呵斥道：“找死！许婉，你以为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仗着凌之憬护着你，便胆敢折辱堂堂当朝太子！？你有几个胆子，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对你动手？真是笑话！”
楚筱媚直直站在一旁，神情麻木，瞳孔收缩，亦是不敢为旁人说话。
太子的这一巴掌似乎也打在她脸上，顿时叫她清醒了不少，她垂下放松的手掌不由地再次紧绷得悄悄握了握。
殿内气氛僵持之际，外边的两个太监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向凌不疑回禀道：“太子，不好了！二皇子现下正带着数队蓝翎侍卫正往中宫赶来！”
“来得正好！”
凌不疑神情越发得意，他低头扫了许婉一眼，挥手道：“给她服药。”
“是。”
许婉只见那两个太监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小瓷瓶，朝自己步步紧逼，她恐惧地朝后面退去，想要起身逃跑，却被两个太监一把抓住。
一个牢牢按压住她的肩膀和手臂，另一个正掐住她的嘴和下颌，打开了瓶子，想要往里灌药。
许婉拼命挣扎，顽强抵抗，咬紧了牙关，不让他们得逞，目光盯紧了前方的楚筱媚，不由得向她求救道：“楚楚……救……救我……”
两个太监趁着许婉张嘴求救的空隙，立刻将细腻的白色药粉倒了些进去。
许婉鼻腔和嘴里都被这药粉呛到，舌尖尝到一股怪异的苦味，她忍不住费力咳了起来，手里大力挣扎着，忽然一下腾出手来，她立即挥手将那瓶子打翻，蜷缩着自个身子趴在地上使劲咳嗽。
眼泪、口水都咳了些出来，心里头直犯恶心，她只能一直趴在地上干呕。
凌不疑见此状，刚要询问结果，那太监便立即回禀：“回太子，这药粉只需沾水便能化进口中，用量只需微微少许便可使其喉咙干哑，嗓子顿时失声。”
许婉听到他们说的话，心下稍稍放心些，不是毒药，不会立即毙命就好。可喉咙一下子就干烧起来，又涩又干，似是许久未曾饮过水一般，十分痛痒，很是难受。
很快她便发现自己的嗓音渐渐退去，发不出声音来，一吸气，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老巫婆发出的呻吟声，难听至极！
凌不疑见许婉在地上捂住脖子痛苦万分，嗓音已彻底暗哑下来，无力反抗，他厌恶地冷哼一声，毫不同情她，挪开眼，朝门外看去。
门外很快就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刀剑撞击铠甲的锐利声音，来人脚步声迅速又整齐划一。瞧这动静，应是此间宫殿已被大批带刀侍卫包围了。
凌不疑吩咐旁边一个太监出去交涉，贴耳嘱咐道：“记住，本宫必须要见到陛下，让二殿下三思，撤开他的人，许婉的命此时就在我手中，若是不从，他知道后果会如何。”
那太监立即去办，出门去与二殿下交涉。
凌不疑走上高台从案桌底下的厚重地毯里摸出一把宝剑来。
他抬手一拔剑鞘，长长的“噌”一声，宝剑出鞘，剑露寒光，似是极度嗜血。
连凌不疑都开始变得兴奋起来，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利剑，心底噬血的狂躁因子也隐隐活跃起来，他嘴角噙着渗人的阴笑，面露得意之色，仿佛大权在握，胸有成竹一般。
出门那太监很快就回来了，嘴脸微微一得意，阿谀奉承道：“太子，请！”
外边的侍卫听令，正陆续撤去大半，整个殿内的压抑沉闷气氛瞬间消散许多。
凌不疑从高台上快步走下来，那两个太监正要去提起地上的许婉，却被凌不疑抬手制止，他的目光看向了后方的楚筱媚，示意要让她去扶许婉。
楚筱媚怔愣片刻，咬了咬牙，走上前去将许婉扶起，触碰到许婉温热的身子时，心中猛地狠狠一跳，眼底闪过几分愧疚和不安，，她不敢看许婉，随即脸上的神情又变得冷静克制下来。
许婉转头看她，可楚筱媚默默直视前方，故意躲避她的视线，许婉神情越发黯淡下来，忍不住微微咳了几声，只感觉到楚筱媚扶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紧了几分，这怕不是她的错觉？
事已至此，她还能对楚楚抱有什么希望？也罢，此事是她从一开始就错了，楚筱媚根本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怪自己信错了人。热血过了头，就是害人害己的冲动魔鬼，后果得由自己来承担。
“走前面！”
凌不疑平静地抬剑一指，命令楚筱媚先带许婉走在前头。
许婉扫视凌不疑一眼，只见他神色严肃，冷漠异常，看她们的眼神近乎冰冷，毫无人性。
她不由得暗自腹诽道：这不是贪生怕死，拿她当挡箭牌嘛，真是个卑鄙无耻的龌龊小人！
楚筱媚听令，立即扶着许婉一步一步朝前方门口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凌不疑突然快步上前，一抽剑，带着一道寒风，毫不犹豫地刺向前方。
许婉只听身旁传来一声闷哼，楚筱媚突然带着她停下脚步。
许婉一转头，凌不疑亦是一用力，将剑直接刺穿了楚筱媚的身体，随即将剑快速抽回，血滴溅落一地。
鲜血很快就从楚筱媚的伤口喷洒出来，胸口心脏处源源不断地冒出鲜红的活血来，她一脸不可置信，又无可奈何，身子痛苦地渐渐瘫软得朝地上蓦然倒去。
许婉从楚筱媚滑落的身子左侧顺势接住她，两人一同跪倒在地。
从伤口喷洒出来的细小血珠亦粘染到许婉脸颊，温热的血液在她肌肤上流淌，血腥味迅速充斥着她整个鼻腔，她心中亦是感到十分震惊和愕然。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亦是死在自己怀中，她却无能为力。
滚烫的泪水迅速布满了许婉整张的小脸，她的嗓子还说不出话来，只能张了张嘴，无声呜咽，喉咙越发被哽住，身子传来一阵明显的刺痛。
心脏由于跳动得太过剧烈，似乎连脑子都是一片空白，手足顿时也茫然无措。
凌不疑见楚筱媚即将身死，口吐鲜血，伤口血流不止，他内心越是兴奋不已，走上前两步，垂眼俯视她，寒声道：“本宫说过，凡是背叛过本宫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也不例外！”
楚筱媚的鲜血从伤口不断流失，她身子痛得不受控地使劲颤抖，她似乎已经能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消逝，即将命不久矣。
这一天终于来了，她似乎早有预料！生命如此可贵，她想结束的只是痛苦……
楚筱媚突然抬手，一把拉住凌不疑的裤脚衣料，满是鲜血的嘴里似乎在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遗言，却听到凌不疑出言讥讽道：“呵，阿楚，你这样身份低贱的女人，本宫从不放在眼里。区区一个死侍，也胆敢肖想成为本宫的皇妃，真是不自量力！一个杀手最不应该有的就是感情，你对本宫动了情，本宫本就不想再多留你，所以这才把你派到齐国去，交给你最危险的任务，可你偏偏竟活着回来了……”
凌不疑抬眼看了一旁眼睛哭得红肿却憋着怒气直直瞪视他的许婉，他好笑地将剑戳到许婉身前，许婉却毫无惧色，腰杆挺直，丝毫不退缩。
他虽然想要动手，杀了她，但此时，许婉是他最好的筹码，还不急，慢慢来，他会一个一个送他们上路。
凌不疑慢慢收回了指着许婉的剑，突然一抬腿，立马抽开了楚筱媚死死抓住他裤脚的手，憎恶道：“楚筱媚，你要记住，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死于主人的剑下，你此生也算不枉。这也是你应当为背叛而付出的代价，你跟着本宫身边这么些年，也算了解主子心思，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本宫是不会用的，利尽则散！”
楚筱媚缓缓垂下手，自嘲般地微微笑了一下，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无力道：“我的爱……终究是奢望。”
她偏过头，看着许婉，真心诉说道：“许婉……我死于太子剑下，不……不后悔，无怨……只是下辈子，我不想再受制于人了，我要像你一样……跟随自己的心，逍遥自在的生活……”
许婉哭得越发动容，额头上青筋直冒，眼泪肆意流淌，她难过地摇着头，不想要楚筱媚死去。
只听楚筱媚断断续续地继续小声说道：“你莫要怪我……欠你的，我来生再还……”
许婉张着嘴，一遍一遍地用口型告诉她“我不怪你，我不会怪你的”……
可惜楚筱媚再也听不到了，她身子僵硬，无法动弹，气息由微弱彻底变为消散，无力地阖上了眼，任凭许婉怎样无声哭喊，她都毫无反应。
一代美人，就这么蓦然间香消玉损，猝然长逝了。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凌不疑见楚筱媚彻底死去，抬手一挥，让那两个太监将许婉拖起，许婉无力挣扎，内心悲怆不已，双目漠然无光，任由那两个太监将自己拖到门外去。
到了门口，前方廊下只有凌之憬和身边几个亲信护卫，宫内的蓝翎侍卫包括几个品阶高的统领、副官都被凌之憬下令退散去，听候吩咐。
许婉一被两个太监押着出来，凌之憬的目光便直直盯着她，见到她身上有大片血迹，脸颊上赫然一个大掌印，双眸红肿失神，袖中的大手越发握紧成拳，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他此刻越发要保持冷静理智，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不能让凌不疑看出破绽。
凌不疑见凌之憬还算信守承诺，走上前，嚣张道：“二弟，没想到你会有今日，因为区区一个女人而被迫听令于本宫，哈哈！这可不是帝王家能容忍的儿女情长，你顾虑太多，亦是失去选择争夺权势的机会。靖国未来的皇帝宝座，必定是属于我凌不疑一人的！”
凌之憬握紧了腰中的剑柄，目光炯炯，直盯着他，寒声道：“你放开她！我让你见父皇……”
凌不疑不屑地冷笑一声，微微扬起下巴，挑衅道：“见到父皇，本宫再放了她！”
刹那间，两人僵持不下，冷眼对峙，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许婉亦感气氛剑拔弩张，身上的血腥气不断冲着她鼻头，喉咙又干又痒，忍不住微微俯身咳了几下。
凌之憬见此状，心有不忍，也只得抬手，命身后几人朝外面退去，给凌不疑让开路。
凌不疑见此愈发嚣张，大摇大摆地朝前方走去。这一路上，他也在偷偷观察凌之憬是否暗自设下伏击，神色甚是紧张戒备。
许婉与凌之憬擦肩而过，两人视线在空中一瞬交汇，千言万语，哽在心间。
许婉看到他脸上担忧和紧张的神情，心里越是心疼和懊悔，泪水一下就浮了上来，遮挡住眼前的视线。
她又拖累凌之憬了，可楚筱媚……
罢了，逝者长已矣，生者当如斯。她也不会再去怪别人，就当自己命中必有此一劫吧，她一定会逃过的。